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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反抗军的残党们达成“合作”协议并不困难,因为他们和杀手联盟、神武会这些仍处于正常运作状态的组织不同。
如今的反抗军,说得好听点叫残兵败将,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丧家之犬。
“铁幕之炎”当天,哥萨克游骑兵和铁血联盟就直接损失了95%以上的正面战力,其领导层更是几乎全灭。
随后的一周,在“茶宴”的幕后策动下,各地的FCPS趁机对这两个指挥系统陷入瘫痪的组织展开了清剿行动,清剿的目标就是他们隐藏在欧亚大陆各处的秘密据点。
或许有人会奇怪,既然联邦早就知道这些据点的位置,为什么此前一直没去动他们呢?
其实这也是情报战的常识之一——只在最关键的时刻使用情报。
简单地说:对一个已知的目标,你知道它的存在,但不去动它,就可以监视它,甚至利用它,直到某个不得不对它采取行动的时刻、或者一个对你来说能获得最大利益的时机,再动手。
而你若是一得到情报就立刻对目标采取行动,那很可能会引发一些问题,最常见的一种情况是——你的组织里也有对方的卧底,你的贸然行动,对对方来说就是“关键时刻”,于是,你刚要行动,那个卧底就把情报传了回去、然后跑路了;接着,你带领人马冲过去,扑了个空,或者没能把对方一网打尽,结果对方剩余的人就这么脱离了你的监视,此前你派去的情报员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而且对方经过此事猜到了你那个情报员的身份,将其严刑拷问一番,又榨出了不少关于你方的情报,最后还把你的情报员宰了。
因此,在情报战中,“知道而不动作”是很常见的操作;尤其是组织和组织之间的博弈,最考验的就是那些深度的、长期的潜伏人员……有些时候,为了保护某几个重要的卧底,故意在正面战场上送掉成百上千条性命都是在所不惜的事,这叫“舍小为大”、“虚虚实实”,用眼前的牺牲换取更大的胜利。
当然,这些事……一般不会让底下的士兵们知道,更不会让民众知道,很多时候连资料都不会留下;只有极少数的决策者和当事人,才会知晓这些埋藏于战争残酷外表下的、更深层的黑暗……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选择了将这些秘密带进棺材里。
言归正传。
FCPS进行清剿的时机,无疑就是“最佳时机”,当那些反抗组织因正面战场的全军覆没陷入混乱之时,FCPS在一周之内就端掉了所有自己已知的据点,并通过从那些据点里搜集到的电子数据、纸质资料、以及口头情报(严刑逼供总会有人招的,不过招的人本身未必知道太多)……他们又发现了不少以前尚不知晓的新据点。
就这样,联邦顺藤摸瓜,砍瓜切菜,除了东亚地区之外,整个欧亚大陆的反抗组织几乎被赶尽杀绝。
再加上,由于龙井的计谋,“铁幕之炎”带给民众的附加伤害全都甩锅给了反抗组织,这让原本还有相当多群众支持的反抗军直接变成了过街老鼠;以前反抗军在陷入困境时,还可以暂时解散人马,分散隐藏到民间去,可现在……老百姓一听是反抗军,举报你算是客气的,直接把你打死都有可能。
综上所述,如今在纳尔维克的这些哥萨克游骑兵和铁血联盟残党,已可说是这俩组织的最后一点香火,汉娜这个临时司令,也的确就是他们最后的领袖。
眼下,联邦的海陆联合作战部队已兵临城下,他们……自然是来踩灭这最后一点火苗的。
在这种孤立无援、十死无生的境地中,反抗军哪儿还有什么选择?逆十字的人今天用了“合作”这词儿,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若不是为了考虑到双方的体面,说来“收编”你又能怎样?
事实上,子临给车戊辰安排的“B计划”就是收编,即“万一汉娜司令没有答应合作,你们就把她也杀了,然后让普拉托以铁血联盟副司令的名义接手指挥权。”
好在,汉娜稍作考虑后,还是答应了合作,姑且是保留了自己这个司令的性命;当然,她心里也清楚,由这一刻开始……自己最多算是个傀儡了。
不过常言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刻还是先考虑如何活着、扛过眼前的危机再说,组织的权力归属和复兴是以后的事。
…………
事情进展的和计划中一致,在简短的交流和交接后,逆十字这支五人小队中的三人——普拉托、卡尔和苏菲,迅速接手了这个秘密基地的指挥系统。
普拉托用的自然还是“帕维尔·扎伊采夫”这个身份,毕竟……现阶段来说,向士兵们公布他的真实身份显然是不明智的。
卡尔和苏菲虽是来自联邦的“降将”,但因为他们只是九狱的副典狱长,并不是联邦军或者FCPS这种与反抗军有正面冲突的军官,底下的人也没有太大的抵触。
再退一步讲……就算有人抵触卡尔,也不会有人抵触苏菲。
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三位一接手,就能看出汉娜这个“临时”的司令有多业余了;虽然汉娜一直都位居管理层,但她在此前的战役中连正面战场都没能上,其能力和职位可见一斑……再跟普拉托这种在铁血联盟里长期手握实权的副司令一比,无疑是天差地别。
卡尔和苏菲这两位科班出身的正规军官,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知道,他们在九狱工作上一整年也遇不到几次需要战斗的情况,其余所有的时间,他们无非就是在做中层管理的工作……从九狱里那么多狱卒的工作生活,到犯人引起的突发状况……从清洁工储物柜里贴的海报、到智能监控的维护人员抽什么烟……九狱里的大小事务,他们全都要管;相比规模接近一座城的九狱,这个基地里那点事儿对他们来说很轻松了。
尤其卡尔哥,他那个在金属环境中宛如可以瞬移般的能力,在这地下基地里用起来也是如鱼得水,很多工作……他根本不需要让人传话或者交给别人去做,他自己就可以“无处不在”、“为所欲为”。
而车戊辰,作为此次负责带队的人,在谈成了合作之后,除了和逆十字方面进行联络之外,暂时还没被指派要做什么更具体的任务。
他和与自己看起来同样很闲的K,在其他三人忙碌的时候,倒还有空坐在休息室里喝喝咖啡。
“说起来……我俩这样独处一室,好像还是第一次啊。”沉默中,还是车戊辰先跟K搭了句话。
“是。”K的回答可说是惜字如金。
为了喝咖啡,K这会儿也已经把滑雪面具给摘下来了;他是个皮肤苍白的白种人,很瘦、相貌普通,完全看不出来这会是拥有“枪鬼”这种绰号的男人。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车戊辰又道。
“习惯了。”K应道。
“这是个好习惯。”车戊辰耸肩,“言多必失嘛。”
“那你为什么还跟我聊天?”K的话虽少,但却总能切中要害。
“呵……”车戊辰笑了,“可不就是为了让你多说多错、泄露一些我还不知道的风声出来吗?”
“有必要吗?”K又道,“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猜到某些事了。”
“你是说……你这次来是为了监视‘我们’这件事吗?”车戊辰继续试探着。
“我什么都没说。”K才不接这茬儿,淡定地喝了口咖啡,抛了这么一句回去。
“对对,不是你说的,是我猜的。”车戊辰也不勉强对方,接着说道,“此行五人,虽然子临说是由我领头,但我猜测……他一定给了你某种我们其他人并不知晓的机密指令、以及可以在某种时刻完全无视我的权限。
“考虑到我们五个人里有四个曾经为联邦效过力,答案昭然若揭——这次任务,除了表面上的目的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试探我们的忠诚。
“正好,这是一次与联邦军队正面对抗的行动,子临一定是让你负责暗中监视,一旦发现我们四个当中有谁做出了疑似与敌人勾结的举动,你便可以自行决断、先斩后奏。”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完这段话,接着用稳健的手提起纸杯、又喝了口咖啡。
另一边,听完这番推论,K的情绪也没什么变化,并又一次指出了对方整段话里最明显的一个盲点:“一个拥有‘心之书’的人,有必要搞这些吗?”
“他做的这种事还少吗?”车戊辰反问,“他不就是喜欢‘玩儿’吗?”
“嗯……”K沉吟一声,又思索片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没有接到过这种命令。”他顿了顿,“不过……我也是猜测,你应该是接到了;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把自己接到的指令以‘怀疑’的形式扣到我的身上,这样……既在无形中撇清自己的嫌疑,又可以试探一下,除了你以外,子临是不是还留了其他的保险。”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跟你聊天了。”车戊辰被对方揭穿了意图,却还显得挺高兴的样子。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为什么子临连我都不相信?”两秒后,K又接道,“因为在你看来,我和凯九、浪客,都是比你们‘陪审团’更早进入逆十字的成员,再加上有心之书在,子临根本没必要给你那种命令才对。”
车戊辰闻言,也是借坡下驴:“既然话说到这儿了,那你能不能……”
“无可奉告。”K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也结束了这次“闲聊”。
…………
话分两头,再看联邦军这边。
此时,在奥福特峡湾水下50米处,一支潜艇小队正在徐徐前行着。
联邦将这次远赴纳尔维克铲除反抗军残党的军事行动命名为“铲油漆行动”,行动的指挥官就在其中一艘潜艇的指挥室中,他的名字叫马修·鲍曼,军衔暂时是上校。
为什么说“暂时”呢?因为不出意外的话,鲍曼在这次行动过后就能当将军了。
鲍曼本来就是个“军三代”,他的爷爷就是联邦军的高层、父亲亦然,所以今年才二十八岁的他就已经被提拔到了上校的位置,这是对草根出身的军人来说很难想象的。
这次行动,说白了就是让他再“镀镀金”,刷刷战功,这样就能顺理成章提他做少将了;毕竟那是“将军”衔,多少还是要有点实际战功才能提拔的。
而鲍曼本人……却还对这次任务各种表示不满,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抱怨着“老爸把我派到这种北极圈里的鬼地方来真是烦死了,不就收拾几个残兵败将吗,还特意让我来挨冻”之类的话。
很明显,这就是个眼高手低的二世祖……不过,二世祖眼高手低,和平民眼高手低,那是有区别的,区别在于后者多半会在受挫后较快地认清现实,而前者可能会因环境问题被蒙久一点。
鲍曼就还蒙在鼓里呢,因为他做错了事也不会有人指责他,锅也都是别人去背,荣誉和赞赏却都归他,所以这些年来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军事奇才,年纪轻轻就已平步青云……让他来干这种“单方面屠杀的清理工作”,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他哪儿知道自己老爹的用心良苦,所谓知子莫若父,老鲍曼和老老鲍曼都很清楚他们家的马修BOY是个什么材料,给他个简单的任务不搞砸就不错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这次还特意请了一位联邦军的资深参谋——耶夫格尼上校,来辅佐小鲍曼,有这位久经杀阵的老参谋坐镇,他们才安心些。
当然了,鲍曼一家子并不知道,耶夫格尼还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即是“茶宴”中的“白毫银针”。
“报告长官,前方侦查艇收到了一段来源不明的信息,已经重复发来三次了,但内容看起来好像只是毫无逻辑的二进制代码,请问该怎么处置?”就在潜艇离港口还有半小时左右行程时,一名士兵向鲍曼报告了这一情况。
“什么呀?收到点干扰信号也要来烦我?你都说了没逻辑了,就当没看到呗。”鲍曼的回答并不让人意外,越是没智力的人越是拒绝和厌恶思考。
“呵……贤侄,稍安勿躁嘛。”耶夫格尼虽已满头白发,但身子骨还很硬朗,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这里已经是北极圈附近,咱们又是在水下,偶然收到那种信息的概率还是比较低的,这样……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有结果了再来跟你汇报。”
耶夫格尼也是挺会哄孩子的,他跟小鲍曼的父亲和爷爷有点儿交情,对这小子也挺了解,知道这小子只是有点傻、也不算不讲道理。
“嗯……行吧。”鲍曼至少对耶夫格尼还算比较敬重,所以说话的态度不像对士兵那么嚣张,“有劳叔您了。”
即便是在军中、在任务中……他们俩还是以叔侄相称,并没有按一般军规喊名字和军衔;这种现象在这个时代的联邦军里也挺常见,因为经过那么多年的腐败,联邦上层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交情甚至直接就是亲戚关系,下面的人也不可能指摘他们,谁要是一本正经地跟上级长官说“你这样不对”,那他明天就可以退役了,还是拿不到介绍信的那种退法。
长话短说,“得令”之后,耶夫格尼火速跟着那名士兵来到了领航室;小鲍曼糊涂,耶夫格尼可不糊涂,老谋深算的他猜也猜得到这代码里肯定有文章。
两分钟后,他就来到操作台前,让侦测人员直接把代码放到浮空的虚拟触屏上,随即就开始了研究。
起初他以为这是某种标准的二进制码,可以通过某种规律来破译,但看了一会儿他发现一个状况——这根本不是什么二进制!虽然看起来很像,但仔细看会发现,在那些“0”和“1”当中其实混着些许数大写的字母“O”,又研究了几分钟,终于……耶夫格尼发现了奥秘所在。
这玩意儿的“破译”方法其实并不依靠数学逻辑,而是要用“图形逻辑”;简单地说,就是要以那些混在里面的“O”为界限,将发来的这些内容分成一个一个“80*80”的方块区域,然后拉远了看,就能看出“字”来了。
“哼……这是冲着老朽我来的吧。”耶夫格尼在破译出那些文字时,当即就在心中暗暗念道,“除了我以外,这次行动的全军上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在短时间内破解这些信息了……而会跟‘茶宴的座上宾’这么‘玩儿’的,也只有‘逆十字’了吧。”
在他思索之际,那些被他破解的信息也逐一在虚拟触屏上被排成了一个个汉字,总共是十六字——【磊磊落落,残棋一局,啄息苟安,虽笑亦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