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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几乎立即蹦出否定的答案,何竞尧不觉将手里的手巾捏紧,觉察到大夫又在向他拿手巾,又赶紧将手松开。两条手巾细致地擦下来,左子煴身上的血才算擦干净了,伤口因被血浸泡得太久,已然溃败不堪,与周围结实的肌理对比鲜明。
大夫从药箱里取出金创药洒在伤口和伤口附近溃败的皮肤上,刺痛的感觉令左子煴不适地呻/吟了一声。何竞尧看到他有了知觉,皱眉思索了一瞬,给小翠使了一个眼色,让她站过来,将手巾塞到她的手里,悄悄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何竞尧便被焦急等在外间的玉容迎了上来,何竞尧知道她担心什么,直接告诉她:“他没事,你不用担心。”他不想给左子煴机会,揽着玉容将她带到一旁,又对她道:“跟我回去吧。”见玉容垂首不语,何竞尧又立即补充道:“我不会像从前那样对你,我会好好待你的。”
玉容知道左子煴没事,心里轻松不少。其实何竞尧不说,她也能感受出他待她的不同,但是不管他待她会如何不同,她此时此刻都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件事。她抬眸看向何竞尧,正要开口,见蓝唯与大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似是有事要商量,便没有说话。
大夫略略环顾了一圈,蓝唯见他有所顾忌,轻声示意道:“无妨,直说吧。”
大夫得到他的首肯,这才点点头,恭敬地道:“左将军的身体底子好,目前虽然身体虚弱,但总体并无大碍,您不需太过忧心。只是左将军常年在外征战,不免被寒气侵袭,此番失血过多,元气亏虚,体内积累的寒气失了压制,显现出来,趁机向脏腑侵袭,也会影响到外伤恢复,伤势会好得慢一些。我在方子里加了温补调治的药材,按时服药,可压制寒气。”
蓝唯听后,眉间微蹙:“他体内的寒气只能压制,不能化解吗?”
“这……”大夫的神情有些为难:“化解,应当是能化解的,但是就卑职所知,化解寒气先要将寒气从盘踞的位置导出,再行调理化解,治疗起来颇有难度。卑职自入军中,主要为将士们治疗各类外伤,对这样的内患,并不擅长治疗,为了稳妥起见,恐怕还要另寻名医诊治,请大人见谅。”
蓝唯也曾从军,对军中大夫的医术专攻比较了解,听到大夫这么说,也不想为难他,只是不免忧心寻医问药耗费时日,这寒疾再拖下去会对左子煴的身体不利。
何竞尧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默默计虑起来。左子煴的情况有些棘手,但不是没有办法,他就知道如何能医治他的病情,只是治疗起来要花不少时间和心思。如果他现在不管,日后蓝唯另寻名医,也能治好左子煴。区别在于拖得时间越久,左子煴体内积聚的寒气对他的身体造成的影响就越大,治疗时耗费的时间就越长,难度也就越高。
何竞尧为救母亲而习医,母亲过世后,他很久都没有从打击中走出来,甚少出手医病。他思考着这一次要不要管,目光落到玉容身上,看到她眼里满满的担忧,心中嫉妒的同时,不禁想出手治好左子煴。治好左子煴,一来可以在玉容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二来可以让玉容感激他,跟他回去,三来,可以让她不再为左子煴忧心,否则她就算给他回去了,心里也会惦记着他。
何竞尧这样想着,便觉得他亲自治好左子煴势在必行,上前对蓝唯道:“蓝大人,庆集府商氏的二公子商曲曾患寒疾,是我所医好的。左将军脉象我刚刚探过了,病情较商公子轻上许多,他的病情我有把握治好。蓝大人若信得过我,我愿为左将军医治。”
庆集府商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与京城的两大世家都有姻亲关系,与蓝氏一族也有走动。商曲与蓝唯同辈,他的病蓝唯有所耳闻,知道病症困扰商曲多年,后来偶逢奇人治好,但对方不欲扬名,并未留下真实姓名,只能从口音听出是淮中人士。
这事只在世家的圈子里口耳相传过一段时间,若不是何竞尧提起,蓝唯几乎都快忘了,何竞尧若非当事之人,也假托不得。他有过成功医治寒疾之症的经验,愿意为左子煴治疗应该算是好事一桩,只是不知他现在与玉容是什么关系,会不会影响到为左子煴治病。
权衡再三,蓝唯认为何竞尧是个足够成熟和理智的人,既然决定要为左子煴医治,必然是充分考虑过的,不会轻易半途而废,也不会胡乱医治,觉得还是先让他给左子煴医治,免得耽误病情更要紧,便同意了。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子清兄了。”蓝唯拱手欲向何竞尧深施一礼,被何竞尧谦让地扶住了手腕:“大人不必客气,左将军是您的朋友,也是玉容的兄长,我自当竭尽全力为他医治。”
何竞尧这句话一说,便将为左子煴治病的用意不着痕迹地点给了玉容。玉容一点就透,听出了他为左子煴医病是看着她的情分,不出何竞尧所料地领了他的情,对他投以感激和钦佩的目光。
蓝唯观察到何竞尧与玉容之间微小的互动,不禁问道:“你们现在……”何竞尧和玉容还来不及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小翠便从房间里出来,对众人屈膝施了一礼,看看蓝唯,又看向何竞尧,慌张而兴奋地道:“屋里那位将军醒了!”
“醒了?!”蓝唯惊喜地冲进屋里,何竞尧和军医紧随其后,玉容咬咬唇,也要跟进去,被何竞尧发现,一把拦了下来。玉容见何竞尧面露不悦,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轻声坚持道:“我,我也想去看看他……”
何竞尧相信以玉容本分的性子,再加上对自己救左子煴的感激,不会不回到他身边。他不怕她去看左子煴,只是……“他刚上好药,没穿衣裳。”
玉容还以为何竞尧不让她去看左子煴是碍于她与左子煴的过往,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当即脸红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低声道:“那我……我等等再去看他。”何竞尧很久都没看到玉容羞赧的模样了,见到她这个小模样,心里很是欢喜,见左右无人,正想再问问她,要她确定跟自己回去,却见蓝唯又折返了回来。
蓝唯先看了看何竞尧,然后对玉容道:“子煴想见你。”他的目光敏锐而内敛,玉容被他看着,莫名觉得有些害怕,也不敢多语,抬眸看了看何竞尧,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对蓝唯屈了屈膝,垂眸跟他走进了房间。
何竞尧相信蓝唯心中有分寸,不会让左子煴衣衫不整地见玉容,没有阻拦,也跟着他们走进了房间。房间里,左子煴血色全无地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床薄被。见到玉容进来,慢慢地从被子下面探出了手,向她的方向抬起。
他的衣裳和带血的手巾都已被小翠收拾了起来,被用过的手巾染得变了颜色的水盆却被遗漏了,仍然放在一旁。玉容看着那盆都被染得变了颜色的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赶紧快步迎了上去。在她就要将自己的小手递给左子煴时,左子煴的手腕却先一步被何竞尧握了起来。
同时,何竞尧还自觉地拉过一旁大夫为左子煴看伤时所用的凳子,坐到了与左子煴最近的地方,让玉容只能与左子煴保持一定距离地说话。
“你想做什么?”左子煴一心都在玉容身上,没注意到跟她过来的人是何竞尧,见他破坏了他心心念念的牵手,当即皱眉瞪向他,声音虽然虚弱,武将的威严气势却在。
何竞尧对他的横眉冷对不以为意,勾了勾唇角,将他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腿上,搭上三指便详细探起他的脉象来:“左将军体有寒疾,往后由我来为你医治,今日先探一探脉象。”
“你会医病?”左子煴只知道何竞尧是药商,不知道他会治病,听到自己得了自己从来不知道的病,又是由他诊治,不禁大为怀疑,立即看向蓝唯求证。蓝唯见两人之间隐隐显出的对峙气氛,默默深呼吸了一下,希望两人不要起了争执,只是对左子煴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左子煴知道蓝唯不多语,便是事情属实,要自己信他,又去看玉容,见她对自己轻轻点头,也是要他相信,放在被窝里的手紧紧攥了攥,终是松开了,克制着满心的不自在,没有强行将搭在何竞尧腿上的手收回去。
他皱眉思索了片刻,环顾了一下房间里的人,最后目光定在了小翠身上,对她道:“搬把凳子过来让容妹坐,我要同她叙叙话。”
小翠心里权衡了一下,对他屈了屈膝,照做了,将凳子放到了何竞尧旁边。玉容在凳子上坐下之后,左子煴见她与何竞尧并排坐在一起,心里就是十分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