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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饮毕，娄夫人浅浅一笑，双手轻合于腰，向着厅内的两国官员微微一礼道：“今日多喝了两杯，实在有些倦了，妾身失陪，还望诸位大人恕罪，请诸位大人尽兴而归！”说罢，便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转身缓缓离去。/p>
“恭送王妃！”众人忙起身回礼，躬身齐道。/p>
待娄夫人离开议事厅，厅内的气氛旋即便更加热闹了起来。没了女主人在座，一众魏国将官和柔然将领都少了许多顾忌，纷纷拉起身旁侍女放肆调笑起来，不少人也开始离席互敬起酒来，那名叫尉迟的万夫长，甚至与一名殷州将领各执一坛，在一旁划着拳，斗起酒来。/p>
“乐哥儿”，高突骑此时一张小胖脸也喝得通红，凑过来眯着小眼，一脸贱笑的对着高洋道：“你看对面那几个胡姬如何？甚是白美啊！倒是别有一番趣味。”/p>
“去你的！”高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那是月酆王子的侍女，是柔然女人，不是什么胡姬！”/p>
“柔然女子？”高突骑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听完这话，便端着酒杯，直愣愣的瞅着对面那几名柔然侍女怔。/p>
“喂！”高洋见他这模样，担心他是犯了什么癔症，赶紧推了他一把，问：“你瞎琢磨什么呢？！”/p>
却见高突骑猛的缓过神来，扭头神秘的对着高洋小声道：“俺可听说，这柔然女人身上都是一股子羊臊味！走近点儿都觉得恶心……”/p>
高洋满脸震惊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年的小堂叔，心道：这小子话里的意思很深啊，看来这胖脑袋里想的东西真的是很复杂。/p>
“乐儿！陪我同去给小王爷再敬杯酒如何？”此时，一只大手突然在高洋的肩头轻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段荣。/p>
姨父相请，哪有不从之理。高洋赶紧端起一杯酒，随着段荣走到了月酆的几案旁。/p>
“段大人！子进！”月酆见状，连忙举杯，起身相迎。/p>
三人饮罢一杯，月酆便笑着对段荣道：“昨日段大人之博学广见，着实令月酆敬佩叹服，早就想向大人多多请教了！”/p>
“哈哈哈，小王爷谬赞！某不过只是拾些先人牙慧罢了”段荣摆手笑道。/p>
“段大人莫要过谦，月酆早就听父汗提起过，丞相幕中有一位博古通今，能洞悉天地造化的挚友，想必定是段大人了”，月酆道。/p>
却未料段荣听到此话之后，脸上神色却是变了数变，最后竟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道：“丞相身边能人异士何其多也，便是柔然萨满巫教也是博大精深，我的这点微末之学，当不得大汗这般夸赞”。/p>
月酆和高洋显然也注意到了段荣的这番神色变化，皆是心生疑窦：莫非丞相身旁还有比段荣更精于异术之人？/p>
还是月酆最先打破了尴尬，他淡淡一笑便转移了话题：“昨日听闻段大人曾与拜火教人有过接触，却不知大人对其了解多少？”/p>
“一知半解”，段荣缩回身子，跪坐于腿上，神色不变的一语带过，双目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月酆道：“小王爷对此教派感兴趣？”/p>
“据月酆所知，如今拜火教又重新在突厥兴起了”，月酆看着手中的玉杯，饶有深意的道。/p>
“这……西域化外之人，崇信神明何其多也，小王爷为何对此事如此在意？”段荣想了想，略觉意外的道。/p>
“哦？”月酆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玩味的对段荣道：“莫非段大人果真对拜火教一知半解？”/p>
被他这一将，段荣也收起了笑容，抿了一口酒，缓缓道：“还请小王爷赐教！”/p>
“不敢！”月酆并未正面回应，却是郑重的反问道：“段大人可知，这突厥原本与我大柔然一样，都是笃信萨满大神和大巫的，可十余年前，拜火教却突然在突厥一族中毫无阻碍的兴盛了起来。不知若是此事生在魏国，段大人以为，魏帝当会如何啊？”/p>
“凡非佛、道、儒三教，皆当逐之！”说话的却是一旁的高洋。/p>
段荣颇有些意外的看了自己这个外甥一眼，才颔道：“正当如此！”/p>
“缘何？”月酆笑问。/p>
“乱心”，高洋道：“教乃国之本，可正人心、服教化，教乱则国乱矣！”/p>
“然！子进高论！”月酆“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却眼含深意的看向高洋，一语不。/p>
“你是说……拜火教在突厥的兴盛，是他们的王有意为之？这突厥人莫非和西方异域有什么关联？”高洋有些明白月酆想说什么了。/p>
“依常理，当如是。”月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子进有所不知，其实这突厥，便是数百年前匈奴的一支。一直隐于西域帽儿盔山，当初只有百余户，后被我柔然俘获，敕封为煅工部。他们的祖先匈奴王在当时被称为单于，以取‘天子神授，所牧广大’之意，其中的神，指的就是萨满大神，所以一直以来，萨满神也是这突厥人唯一的信奉。他们与西方异域倒没有什么关系，是这拜火教，主动找上的他们，可这突厥王却数典背宗，漠视异教侵蚀萨满大神的子民，岂不怪哉？”/p>
“小王爷果然博学”，段荣从桌上摘了颗果子，放入口中，一边咂么着，一边插话道。/p>
“那……这是为什么？”高洋不解的问道。/p>
“哼！”段荣却是冷哼一声，剑眉微抬，看了两人一眼，缓缓道：“这突厥人，志向不小啊！”/p>
月酆闻言笑道：“想必段大人已经知道了，这正是月酆此行之目的”。/p>
高洋听这二人对话，有些云山雾罩的，不解的问：“知道了什么？”/p>
段荣开口，只是语气中颇有些萧索之意：“乐儿，你不了解这个拜火教。据传，此教起源于千年之前。初时只是崇尚火神，重生息，轻祭祀，所以在那些拿不出多少祭品的异域穷蛮之地传播甚快。传承至今，已成异域第一大教派，规矩极严，且门人多汇聚奇技异能之士，擅以故弄玄虚之举，蛊惑愚民。不仅如此，这拜火教如今旁门支派众多，布教手段各有不同，更有甚者，以药物控制教民神志，使其为之驱使，并对抗拒该教之人，常施以残暴手段。相传二百年前，在其鼎盛时期，西域各族因不信教而惨遭灭门者，不计其数！百年前，也曾有拜火教徒远涉我中土，幸我中原远离西域，民众服王道教化亦千余年，其无所可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p>
“如此行事，岂非邪教？！”高洋惊道。/p>
段荣闻言，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若是以教立国，这拜火教的行事手段，倒是能在最短时间内，使治下民众对王权心生敬畏，团结一体，不顾生死的为君王驱使。所以，某才觉得这突厥可汗，这般施为，心中必有大图谋啊！”段荣忧心道。/p>
“段大人明鉴！”月酆赞道，接着又向着段荣和高洋一拂胸，郑重的说：“恳请段大人和子进能助月酆劝说丞相，与柔然南北夹击，一战而灭突厥狼邦！”/p>
听他又提及此事，段荣默然思考良久，然后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终是一声长叹道：“天不亡突厥啊！”/p>
他此话一出口，高洋与月酆二人均是闻声色变。/p>
“大人何出此言？！”月酆急道。/p>
“小王爷是从朔州入的魏境吧？”段荣问。/p>
月酆点了点头，却不知他此问究竟是何意。/p>
“呵呵”，却见段荣苦笑道：“所幸，你不是从西路入的魏境，否则，你们怕是到不了渤海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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