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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哥儿！别喊了，老神仙刚才出去了，说是上面来了几位客人，他要去打声招呼。来，你先吃点儿面汤吧，看看婢子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哦。”/p>
高洋喊了半天，却见春儿，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汤，从汉白玉屏风后转了出来。/p>
闻到香味，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的高洋哪还忍得住？二话不说，从春儿手中接过碗便“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p>
见到他这副吃相，春儿忍不住捂嘴轻笑了起来，柔声道：“你慢点儿！”/p>
“嗯！”高洋一边埋头往嘴里扒拉着面疙瘩，一边含浑的应着。/p>
他拿眼角扫了一眼石室，见此刻屋内只有他和春儿两人，眼珠一转，便压低声音问道：“春儿，这会儿他不在，跟我讲讲，这老怪物什么来历？”/p>
“乐哥儿，你可不要胡说！什么老怪物？让老神仙听见了他会生气的！”见他开口便直呼那怪老头儿为老怪物，春儿赶紧出言薄斥道。/p>
“好好好，老丈，行了吧？快说吧，真磨叽！”高洋有些没好气的道。/p>
“你呀！”春儿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别看老神仙样子吓人，他人可慈善着呢！就是有时候有点儿喜怒无常，可我总觉得他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哄着他就好了。”/p>
“小孩？！”高洋差点没被一口面给噎着，好容易才吞下去，才苦笑道：“你见过哪个小孩儿会妖法，还顶着一张树皮脸的？”/p>
“妖法？”春儿先是诧异的瞪着大眼睛盯着高洋，片刻仿佛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道：“哎呀！乐哥儿，你可真逗！”/p>
“咦？！你笑什么？他真的会妖法！”/p>
见春儿这副神情，高洋有些不高兴的道：“方才，我和他吵起来了，本来看他坐着，我站着，便想一脚踹翻了他，再去寻你逃出这里，却没想到，脚还没挨着他呢，从他坐的地方便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将我推翻在地。而他至始至终，身子都没动弹分毫！你说！这不是妖法是什么？！”/p>
“这……”春儿见高洋说得言之凿凿，心下也不免狐疑起来，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高洋问：“不会是你看花眼了吧？”/p>
“绝对没有！”高洋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一抹嘴，肯定的说。/p>
“不过……说起来，这老神仙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春儿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道：“他似乎极少吃饭，整日便是盘腿静坐在这里，就像睡着了一样，可以一连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但哪怕是很远之处出的极细微声音，他却都能知道。”/p>
“那他平时常吃些什么？”高洋眉头微皱问道。/p>
“婢子哪里知晓，他从不吃婢子做的饭食，打坐时也不让婢子呆在这石室内，但每次他打坐过后，婢子总能在他坐过的蒲团边，找到几枚不知是什么的果核。”春儿道。/p>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见到他吃过东西？”高洋的神色变得有些惊惶起来。/p>
“乐……乐哥儿，你到底什么意思？”见他这副神情，春儿也有些紧张起来，壮着胆子问道。/p>
见自己好像吓到春儿了，高洋赶紧摆摆手，故作宽松的坏笑道：“没事儿，逗你玩呢！看把你吓得！还是说说你来了之后的事情吧？我怎么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和过去有些不一样呢？”/p>
“嗯！婢子也觉得现在气力和以前不一样了！真是多亏了老神仙呢！”一提到这事儿，春儿的兴致马上又高了起来，她欢喜的道：“婢子依稀记得刚被老神仙救到这里时，迷糊中曾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替我把脉，后来想来，那人便应该是老神仙了。他可神了！后来婢子醒了，老神仙便告诉婢子，婢子体内气虚血滞，是天生的体质，说了好多症状，都与婢子平时感受对应得上！然后，老神仙便给了婢子几瓶不同的丹药，让婢子每日各取半粒服用，还教了婢子几段心法，让婢子打坐时试着领会运用。几天下来，婢子真的感觉身子不仅比以前更有劲儿了，就连精神也比往日好了很多！”/p>
“心法？何谓心法？”高洋还是头一次从春儿嘴里听到自己都没听过的词儿，不免有些好奇的追问。/p>
“呃……老神仙是这么说的，婢子也说不清楚，他还教几句口诀，让婢子照着上面的说法做就行了。”春儿想了想道：“要不，婢子给你背诵一遍吧！”/p>
“嗯”，高洋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p>
“嗯哼！”春儿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笑，找了一个蒲团，盘腿而坐，双手竟如那怪老头儿般微合于丹田处，须臾便开口道：“凝神气闲，无忧无思；息而渐序，不急不徐；拢气于田，温行涌泉……”/p>
“打住，打住！”高洋才听了几句，便赶紧抬手止住春儿，一脸苦笑道：“你这都念的什么啊？我一句也听不懂！”/p>
“心法呀！”春儿诧异的看着高洋道：“这便是老神仙让婢子每晚背诵的心法。”/p>
“就……就每天背这个，身子就能变得有劲儿了？！”高洋目瞪口呆的看着春儿道。/p>
“瞎说！老神仙不是还教了婢子一套打坐的方法吗？让婢子一边背这个心法，一边按他说的使用这套方法”。/p>
“是什么法子？你快快道来？”高洋好奇的问。/p>
“这个……一言半语哪里说得清楚，婢子也说不好，不如自己去向老神仙请教啊？”春儿面有难色的道。/p>
“你……你还真打算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啊？”高洋惊道。/p>
听了他的话，春儿鼻子一抽，默默点了点头，有些黯然的垂下头，轻声道：“不然，婢子还能去哪里？”/p>
“自然是回王府啊？！我找了你好多天，本想直接去问娘要人的，可偏偏这几天府里接连出了不少事情，眼下既然见着你了，我便是拼着被娘杖上几十板子，也一定要将你留下来！”高洋一挺小胸脯，斩钉截铁的道。/p>
听见他这样说，春儿感动得眼中又浮上一层雾气，默默注视了他良久，才一抽鼻子轻吸了一口气，却是一拢肩，微笑着朝高洋摇了摇头道：“婢子谢谢公子！可婢子不想再回去了，便留在这里照料老神仙吧。”/p>
“这……这却是为何？！”高洋万没想到，春儿竟会说出这番话来，当下又惊又怒，“噌”的站起身来，急切的对春儿问道。/p>
春儿仿佛早料到他会如此这般一样，淡淡一笑，神情有些凄婉的在高洋面前正襟跪好，然后一伏到地，柔声道：“乐哥儿，你永远都是婢子的乐哥儿！可你也永远都是渤海王府的二公子！也许，在你的眼里，王府锦衣玉食，一年四季繁花如春，身边是慈母忠仆，自是人间天境，可那却是只属于你的王府；而婢子眼里看到的，却是下人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主人家的喜怒无常和高墙内的森规苛律。乐哥儿，你知道吗？婢子在王府内的那些年，曾亲眼见过多少仆役下人，因一时的行差踏错，甚至仅是受他人牵连便一朝命丧黄泉。婢子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小心和惶恐中度过的，每天日升而忧，日落而喜，喜的是自己终于又平安度过了一天，忧的则是不知今日又会有什么未知的磨难在等着……前次，当何伯命人将婢子逐出王府，已是主母开恩，于婢子而言，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你不知道，当时婢子是真的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乐哥儿，这样的日子，换作是你，你还愿意回去吗？至少，在这里，婢子不用担心会被人构陷，不用担心会被无端责罚，也不用担心会被他人牵连。陪着老神仙这样一位慈善的老人家，聊聊天，还能学到不少东西，婢子已经很知足了，求求你，乐哥儿，别逼我了……”/p>
说到最后，春儿已是泣不成声。/p>
高洋颓然跌坐在地。春儿的话，字字句句如同一把巨锤，一下下敲击在他的心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深爱着的那个家，在春儿的心中，竟会是如同囚笼；他更没想到，这些年来，自己眼中看到的世界，和春儿眼中看到的世界，竟会是这样大的差异。/p>
良久，他起身走上前，双手轻轻的握住春儿单薄的双肩，将她扶了起来，郑重而认真的看着她道：“春儿，无论到何时，无论将来会生什么，我——高洋，永远都会是那个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欢笑、一起悲伤的乐哥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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