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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目前夺储的三足鼎立,以萧衍心性最淡。
不论是萧琏从京城千里之远赶来迎接他,还是玉流觞以情来打动他,都无非只有一个目地。
就是让他为己所用。
在襄王和萧云骥的心中,真正对他们有威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萧衍。
他们都不把对方当成最厉害的对手。
特别是萧衍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已经引得老皇帝和一些朝臣的忌惮。如今他自己搞出一个‘青玉盘龙石箴言’之事,又亲自抓住‘造谣生事’之人,向老皇帝表忠心,让天下百姓为他正名,反倒能真正消除老皇帝的猜忌。
毕竟,若他真想图谋造反,凭着他手中三十万虎狼之师黑豹军,即便不挥师京城,而是以流马县为驻地,称霸一方,也是绰绰有余。天下百姓心向他,只要他振臂一呼,必定令朝廷无可奈何。
可现在,萧老九这两条路都没走,而是别辟蹊径,确实做的极妙。
萧琏禁不住感叹,“本王的这九弟啊!真是绝顶聪明,他不争不抢,却能独善其身。还让人永远不能忽视他,确实高明。”
玉流觞妖艳的眸光一闪,“襄王殿下这是看明白了?可惜,我们俩算是白跑这一趟了。”
“也没算白跑。”萧琏阴鸷地笑着,“本王还有一个杀手锏,自然能胜玉侯爷一筹。”
玉流觞脸上带着嘲讽,“殿下以为,你会是本侯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咱们走着瞧便是。”
萧琏说完,抬脚就走。
萧颉和沈长梨出了流马县,一路不敢走官道,直接抄小道,往桃花堡相反的方向走。
此时天边还保留着一丝光亮,待确定玉流觞没有追上来的时候,沈长梨勒住了马。
她扭头,咧嘴笑着,“表哥,咱们就在此别过了吧!今日,谢了啊!山高水长,来日再见,表哥的这份恩情,我必报。”
“你千万别!”萧颉骑在马上意味深长,“你若谢,也不该谢我,你该谢那个人……”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表哥,喝多了,吹了这么长时间冷风,脑子还糊涂着呢?你将我救出,我不谢你又能谢谁?”
萧颉也不再解释,淡淡一笑,只是把手伸出来。
“行了,既然表妹已经安全了,那就将解药拿出来,你肯定不想表哥我做和尚吧?”
沈长梨哧哧笑着,伸手就打在他掌心上。
“表哥难不成真被我吓到了,你对我有恩,我怎好意思再害你?骗你的了。放心,表哥你阳气十足,身康体健,即便夜夜做新郎,也不在话下。”
萧颉一听,瞪了眼,挥着马鞭子就佯装要抽她。
沈长梨哈哈笑着,“放心,咱们以后就是好哥们好朋友了,以后,只会助你,绝不会再害你。表哥,尽可放心了,我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信你才是鬼!”
萧颉一张俊脸黑透了。
笑着笑着,沈长梨嘴角的笑意便再笑不出来,都说最伤是离别,她看着萧颉,心里确实有些不舍。
“表哥,保重啊!此一别,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或许这一生都不再得见。表哥,愿你此生心想事成,有好人相伴。”
这一句离别的话,惹得从不知离愁的萧颉别过了脸。
片刻,他又扭过头,肚子一挺,“行了,惹得老子都快哭了。”他冲着沈长梨低吼吼,“今后你自己独行要小心点,以后表哥也不能照顾你了。世间险恶,你可别再被人给卖了。遇事长点心,别再傻呵呵的,遇事三思而后行。”
萧颉难得这么婆婆妈妈,又惹得沈长梨生了离愁。
“行了行了,别絮叨了。”她望着压在地平线上的那一缕晚霞,低低地说,“老子本事多的呢!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诓得我去。”
听着她意味深长的感慨,萧颉嘴一抿,“表妹,其实吧!你或许误会了萧老九……”
沈长梨立马恼了,“都说了别再提他……他的好,他的坏,都已成过往云烟。表哥,我此生跟他再无牵扯……”
她说着违心的话,轻轻别过脸,也不想让萧颉看透她的心思。她从未爱过一个人,萧老九就是她心中的朱砂痣。她这辈子可以游戏人间,却再不可能真正去爱一个人。
萧颉定定地看她片刻,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大荷包,抛到她怀里,“别嫌少啊!一点心意,以后你用的着。”
沈长梨笑看着他,当面就将荷包打开,“哇,这么多啊!让表哥破费了啊!表妹确实捉襟见肘了,还是表哥想的周到。”
她赶紧将荷包塞进怀里,“表哥,天黑了,我要走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萧颉骑在马上却没走,只是深着眼看她,似乎意犹未尽,还有话说。
他正要开口,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二人皆是一惊。
举目望去,却见夕阳一线光亮中,一骑绝尘而来。马上的女子英气十足,似乎赶的很急,裙裾随风而动,宛若仙子下凡。
萧颉蓦地瞪大了眼。
他赶紧调转马头看向来人。
沈长梨看到来人,低低叹息一声。
李鹊华还未靠近就从马上一跃而起,她一掠就奔到沈长梨马前,眼睛连看萧颉都未看一眼。
她一手拽住她的马缰绳,恶狠狠地说。
“不是都说好的,明日我去接你。为何要这么做?是不信任我吗?”
沈长梨一脸讪笑着,“李大小姐,别生气啊!我表哥将我救出来,不是也一样?”
“表哥?”李鹊华重复一声,这才转头看向她旁边的萧颉。
风流无度浪迹花丛玉枪不倒的萧世子见到李鹊华竟然有些脸红了,“鹊,鹊华,别来无恙啊!”
李鹊华看清萧颉,愤然转头,冲着沈长梨怒吼一声。
“这个小无赖什么时候成了你表哥了?”
沈长梨一听,乌漆漆的大眼睛瞟着萧颉和李鹊华,趣味地勾着唇,看来二人有故事啊!
“咳。”萧颉被骂了,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鹊华,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仇啊!若不是别人骗我,我怎么会掀你的裙子呢!”
萧颉这货有时候说聪明也聪明,有时候说傻也傻,他现在说此话,不是更勾起李鹊华对他的恼恨嘛!
果然,他话一落,李鹊华的鞭子就甩过去。
“滚!”
萧颉扯着马缰绳赶紧躲开她的鞭子,他挤眉弄眼地冲沈长梨示意,那意思是要她为他说句好话。
沈长梨离别的愁绪一下子散了,看好戏似的呵呵一笑,“表哥,那你先说,你为何要掀李大小姐的裙子?你可知道,这可是登徒子所为,太令人不耻。”
“我……”萧颉都快哭了,“我那时才五岁,别人告诉我,她裙子里七彩琉璃球,所以我才……我只想要琉璃球,哪想到……”
他话未说完,李鹊华一巴掌拍在他马屁股上。
马儿受惊,一声惊嘶,驼着萧颉没命地往前跑。
萧颉骑在马上,被颠得一上一下的,还不往回头喊。
“表妹,你要记住,你想要自由,他便还给你自由了啊!”
一句话远远飘来,沈长梨听懂了。
她垂下脑袋细细品味。
李鹊华却冷冷地说一句,“你已经‘死’了,靖王已将你的尸骨入殓,据说会带入京城,抬入靖王府……”
“什么?”
沈长梨瞪大眼,虽然已经想到那牢房走水,她定不能幸免,可没想到的是,萧衍竟然要将她的尸骨运回靖王府。
她想到他那三个过世的王妃……
他在府里暗中设了灵室,专门用来安置她们的灵位,可是她们的死,都是被萧琏虐待后上吊自杀。而她,对他又算得了什么?
没名没份。
一个小奴而已。
他用得着这般做戏吗?
“死了好!死了,我便真正得到自由了。”
说着,沈长梨手在鬓边不停地搓,不停地卷,直到将那个黥刑的‘贱’字揭下来,毫无留情地抛入泥地里。
“从此我就是真正的沈长梨了!”
“不,从此你就是真正的沈薇了!”李鹊华纠正她。
沈长梨翻白眼,“现在我改名了,不行吗?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改头换面,从头再来。从此世上只有我沈长梨,没有沈薇!”
李鹊华借着天边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审视她,见她乌漆漆的大眼睛里闪动着自信与光华,她明白,这一刻她确实重生了。
“现在你想去哪儿?我哥都已经安排好了,要你随我回京城。有些事,还没完,你必须重新站在沈薇的位置。即便你忘记了前尘往事,但你娘的仇,你必须报。”
沈长梨一挑眉,“你的意思,我老爹老娘死的冤?”
“你说呢?”
李鹊华眼眸一深,“沈海那个老匹夫,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他,沈崇阖府绝不会被抄斩。现在,他的女儿代替你做了萧云骥的妻子,但先皇后有遗旨,萧云骥继承皇位的前提是,你必须是皇后。这道遗旨萧云骥之前不知道,如今太子病危,御史台搬出这道懿旨,让他有点想不到,如今不得不满天下找你……”
李鹊华斜睨着她,“现在他在皇上及百官面前做足了样子,你若不出现,大家都以为你真死了,那萧云骥最后说不定也就得逞了。以你的性子,你想看着他直上青云过好日子?那你这一年多所受的罪可就白受了。”
“那不能!”沈长梨缩了缩眼,“定然要查出当年前昌王府被阖府抄斩的真正原因,不知沈海究竟向皇上举报了什么证据?竟让皇上不顾昌王府一门勋贵,阖府被斩。这个仇,不能不报。”
李鹊华满意地看着她。
“这才该是你应有的样子!”她夸赞一句,“放心,你的背后是元令公李氏一门竭力相助,还有那富可抵国的财富,皆归你恣意调动。”
沈长梨龇牙一笑,“势力或可一用,但财富就算了。我就不信,此生我赚不到银子。”
说完,她扯着缰绳不熟练地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喂,你走反了,去京城的路是往南。”
李鹊华见她骑马就往北跑,直接冲她吼一声。
“先去桃花堡见安歌,跟他道个别,我就随你去京城。”
沈长梨的声音伴着夜色飘过来。
李鹊华想了想,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追着沈长梨而去。
沈长梨永远想不到,她这一去竟然永远改变了她的命运。
二人趁着夜色骑马往桃花堡赶,没想到了桃花堡,安歌的家四周灯火通明,门前停着一辆大马车,还有些兵将持枪立在门边。安歌耷拉着大脑袋,和他娘被人从家里带出来,柳姑姑胳膊上挎着个小包袱,在兵将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兵将对他们甚是恭敬客气。
而在离安歌家不远的草场上,燃着几大堆火,桃花堡全村男女老幼都站在那里,目睹安歌被带走。
“这,什么情况?”
沈长梨和李鹊华躲在一边的矮墙上,两人互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幕令她们有些看不明白。
“那些兵将难不成是黑豹军?这两日,靖王就要拔营回京了,他这是要带上安歌。”
李鹊华猜测着。
沈长梨恍然,立马咬紧了牙,“娘的,萧衍,他这是想将安歌劫走,以此来威胁我。他知道我逃走了,这是想让我乖乖地再回到他身边,任他压榨。老子不服!”
沈长梨说着,身子一起就要跃墙。
却被李鹊华一把按住,“有点不对劲,即便靖王想将安歌带走,他为何要集结全村的老百姓?以他的品性和骄傲,不至于为难百姓。”
沈长梨心里恼了,脑袋也被愤怒填满,根本不能冷静思考。
她愤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萧老九是最能装的,他什么样的花样使不出来?他在战场厮杀了那么多年,杀上百个百姓算什么?他手段阴狠着呢!干得出。”
李鹊华却奇怪地看着她,“你随在靖王身边那么久,怎么还没有看透他的心性?靖王虽狠,手段或许阴毒,但据李家了解,他心系天下,向来善待百姓。这种情况,不是靖王平日所为。”
“你现在怎么替他说话?”
沈长梨不高兴瞪了李鹊华一眼。
李鹊华抿抿嘴,再转过头时,见马车已经启动离开,有一个身穿官袍的兵将上马后,手朝着草场上一挥,草场上顿时传来惊叫哭泣声。
沈长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兵将竟然将百姓围在中间,毫不留情地挥刀就杀。
李鹊华也是没想到这些人胆敢灭村,她刚要起身去救,草场上突然大火弥漫。原来那几个火堆都被泼了桐油,兵将们连杀带砍,眼见火势将整个草场都点燃,百姓困在其中,躲无可躲,逃无可逃。草场外围了众多的兵将,只要有人敢逃,那些兵将挥刀就砍。
桃花堡上百口人,不待李鹊华起身去救,都躺倒在血泊中。
大火将整个草场点燃了。
李鹊华欠起的身子慢慢又萎顿下去。
沈长梨眼眸生冷,看着草场上所有的百姓被大火吞噬,安歌的马车随着夜色越来越看不到了,她手握成拳,将萧衍恨的要死。
“我要去找他!”
沈长梨丢下一句转身就走,“你赶紧去追安歌。”
小鹊华想阻止,但看着眼前凄惨的一幕,她也想不明白了,萧衍为何要这么做?
既然放了沈长梨,他再如此,不是多此一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