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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姬的提醒下,陈牧意识到现在必须要将迎娶“大妇”的事情提前,因为这关乎自己的官身,更关乎柳姬的安全。
在本朝,如果官员尚未婚配,会被视为本业不固,也就是后世说的政治思想不成熟。另外陈牧已将家业置办在了陪都宜阳,各路拉得上的拉不上的关系都会纷至沓来,而陈牧又在河防工事常驻,府邸自然需要主人勘礼迎送,否则便是于礼不合。
在公元一世纪前叶,华夏大地尚未对男女大防严苛到两宋以后的变态程度,而陈府尚未有大妇,只得小妇出面。柳姬抛头露面的次数多了,难免会被人认出来,这会给陈牧带来灭顶之灾,毕竟南阳刘氏的海捕文书发往全天下。
既然陈牧将此事交给了柳姬,她便立即行动了起来。柳姬出身南阳刘氏大族,便将一切礼仪按照当世通行的“六礼”进行,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家主要大婚,这便是府里最喜庆隆重的事情了,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动员起来。现在距离二月十五家主前往河防工地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全部仪轨。
前世陈牧是有过一次婚姻的,当时的婚礼几乎都是自己的前妻一手操办。依照陈牧的看法,婚礼其实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再热闹的婚礼也不能保证婚后将日子过成花蜜。但拗不过前期的热情,而那时的陈牧又是爱妻子的,所以尽力配合她的全部要求。或许这就是他们婚姻裂缝的开端,毕竟二人对生活的看法从那一刻开始就完全迥异。
到了这一世,各式仪轨更是复杂,当事人的意见又被排除在外。陈牧自是落得清闲,写写字、看看书,闲庭信步,等待洞房。
柳姬虽然知道“六礼”,但具体操作她又是一知半解。幸好家里还有一个西席先生鲍桐,对这些仪轨甚是了解。柳姬立时携了重礼前往学堂请先生相助,老先生自是欣欣然同意,与柳姬一起制订了详细的仪礼。
首先就是纳采礼,所谓纳采就是男家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柳姬邀请了徐琅和鲍桐先生携了见面礼一道前去邺城钟宅去提亲。徐琅和陈牧都是太子爷的党从,又是一郡都尉,自是不会坠了钟家的颜面。
钟家等的就是这一天,自是同意议婚。于是男家便正式向女家求婚,徐琅向钟无盐献上活雁两只,钟无盐欣然接受,至此,求婚礼成。这便是《仪礼.士昏礼》中所说:“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接着便是问名,鲍桐先生代表男家向钟父询问女方的姓名和八字,以备合婚。只见鲍桐先生朗声问道:“某既受命,将加诸卜,敢请女为谁氏。”钟无盐面带微笑,将书写了长女钟辛夷八字和名姓的纸张交给了鲍桐。鲍桐装模做样的占卜了一番,最后满意的道出“大吉”二字,表明男女八字相合,则进入下一步仪礼。
由于仅有一个月的时间,鲍桐先生这也是尽力将“六礼”简化,比如刚才的问名便是将纳吉同时进行了,而不是将合婚的好消息再通过送定进行告知。
再过了几日,便是纳征礼,还是徐琅代表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委禽奠雁,配以鹿皮”。依据《诗经.召南》中的“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之载,徐琅又奉上麋鹿两只、马鹿两只、麝鹿八只以及丝帛绢匹若干、玉器若干、金两千。纳征是六礼中最繁琐的过程,但徐琅干的一丝不苟。哪怕是小腿骨被一只麋鹿踢了一个鸡蛋大的肿块,也是一声不吭,面不改色。
纳征之后,便是请期,也就是后世的定婚期。钟辛夷已经都等不及要嫁过去了,但苦于孟月不婚,只能苦苦忍耐。最后便约定于杏月初二,钟氏女出阁。
直到亲迎礼时,才论到陈牧出面。陈牧携带一干人众,亲往邺城女家迎亲。钟辛夷乐的都快满脸鼻涕泡了,就将“泣别”、“谢恩”等环节都省去了,否则一个原本哭着告别娘家的场景非被钟辛夷演绎成私奔不可。
新朝婚礼遵循周礼,婚服为玄色礼服,时间为日落前后,故名昏礼。
昏礼又分为若干礼仪:醮子礼、正婚礼、沃盥礼、同牢礼、合卺礼、结发礼等,直把陈牧和辛夷姑娘折腾了个精疲力尽,方才被人簇拥进了洞房。可二人皆已疲惫不堪,想阴阳交合一番也是有想法没办法,只好相拥同眠、养精蓄锐了。
家主、家母算是进入后堂“天人合一”去了,但整个陈府依旧一片张灯结彩、欢声笑语。
徐琅、郭大用等人代主家受宾客之贺,飨以酒肉,礼乐满堂,钟磬笙鼓琴瑟等多种乐器齐鸣,甚为欢乐。
至于一干慕名而来的官吏,借机向替代太子前来向陈牧恭贺的仇吉仇常侍如何大献殷勤则就不多加表述了。这些人的耳朵,都是最为灵敏的,仇常侍,很快就要成为仇大长秋了。
(作者注:以上内容主要参考杨树达老先生的《汉代婚丧礼俗考》一书,并向老先生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如果有人能在新婚之夜一觉睡到天亮,肯定有这两种情况。
钟辛夷也没有问题,当四更鼓响陈牧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一双黑黝黝的美目直盯着自己。
很显然,钟辛夷比他醒来的更早。
良辰美景如是,如果浪费了会遭天谴。讨厌的是这一身玄衣脱起来太麻烦,着急之下居然使衣带挽成了死结。
无奈只能让新娘子来帮忙,辛夷在又羞又臊的情况下,结果让结挽得更死了。
陈牧一气之下,拿出佩剑,要割断腰带。被钟辛夷制止了,新婚夜来个利剑割袍,似乎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陈牧一想也对,这本是喜庆之事,拿个明晃晃的宝剑算什么事儿啊这是。
可是这个死结是约折腾越紧,束在腰间是解也解不开,褪也褪不出,直急得陈牧是两眼发绿,无可奈何。
难不成这个洞房夜就这样过去不成?陈牧气得直翻白眼。
钟辛夷见陈牧急得上蹿下跳,开始先是害羞,后来是笑得直打滚,最后也顾不得害臊了,赤膊上阵,在两人的合力之下,终于把那个恼人的衣结给打开了。
两人都累了一身的汗,尤其是陈牧,又急又气又费力,额头上都是汗珠。
新娘子怕他染了寒气,顾不得矜持了,急忙把自己的夫君拉进了锦被里。
陈牧折腾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自然是心跳加速,连呼吸都粗重起来。他怀抱着发烫的身躯,快乐的都要飞起来了。
一阵淡淡的桃花香味直窜陈牧的脑门,他都要被这个味道香的醉过去了。在还没有醉过去之前,他赶紧问了这个问题:“娘子,为何你通体散发着桃花的香味呢?”
钟辛夷将头埋在陈牧的胸膛之下,羞红着脸说道:“我也不知,但爹爹讲阿娘怀我的时候,正是桃花盛开之际,阿娘孕吐得非常厉害,只有在桃林里散步时会好一些。后来爹爹就将桃花摘了下来,泡制了花露,阿娘每日里饮些。结果我出生之后,通体便有了这种味道,还望夫君不要嫌弃便是。”
“嫌弃?”陈牧大笑道,“我是欢喜都来不及,殊不知正是这种味道让我欲罢不能。”说着陈牧就熟练的将妻子身体扳正,欲成周公之礼。
这次轮到钟辛夷问问题了,她诧异道,“既然如此,郎君为何刚才还叫我娘子呢?”
陈牧忽然意识到又说错话了,在这个时期“娘子”是对未婚少女的称呼,现在辛夷都已赤身裸体的被自己压在了身下,自然是不能再叫“娘子”了,得叫“细君”或者“小君”才对。
“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小娘子,这样我就会宠你到天荒地老。”陈牧只得掩饰道。
“嗯~”伴随着辛夷的一声嘤咛,陈牧知道,现在说话其实就是在浪费良夜的美好。
后世有一首《西江月》,写的便是这人生幸事:
月下云翘卸早,灯前罗帐眠迟。今宵犹是女孩儿。
明日居然娘子。
小婢偷翻翠被,新郎初试蛾眉。最怜妆罢见人时。
尽道一声恭喜。
良宵苦短,转眼便是五更天明。陈牧还想赖在被窝里睡个懒觉,却被钟辛夷连拖带拽的给叫了起来。这日还得依据仪轨去拜得祖庙,算是正式向祖先告知户族新填了人口。
陈牧自是没有祖庙,便在“父亲”的画像前,带着钟辛夷磕了三个头,算是告慰了天国的父亲。
昨夜里二人耳鬓厮磨的有些过了,尽管辛夷努力的调整步伐,但还是看起来脚步有些凌乱。但不管怎样,她已经是陈府里的“大妇”,是不折不扣的女主人了。
柳姬带着一众下人老老实实的立于堂前等候着辛夷的到来,这让辛夷颇感忐忑。好在柳姬是个伶俐的人,很快便让辛夷熟悉了家里的情况。
辛夷本也是个恬淡的性子,懒得操心这一大家的事务,她依旧让柳姬负责。柳姬推辞了几下见辛夷是真心信任自己,便一切照旧。
陈牧见二人相处的风静浪平,当下也是放下心来。惟愿以后二人也能如此,便是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