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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o7章/p>
头怎么一夜就全白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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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丧尽天良的土匪走后,晴瑶伏在床上嚎啕大哭,自小到大,从大家闺秀到教书先生的娘子,自己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这一辈子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道上!她挣扎着爬起来,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可回过头来想:要是自己死了,坏人岂不更高兴!要是自己死了,这个被人害得支离破碎的家岂不陷入更可怕的深渊!抬头看天,天色从来没有这般黑暗;举目四望,不见了一个亲人!朝夕相处、恩爱厚道的丈夫被土匪抓走了;聪明活泼、可爱懂事的儿女们一个个都散了,大儿子还能不能醒过来?新收的干儿子还会不会回来?刚要成亲的女儿女婿逃走了,实际上是走上了逃亡之路、讨饭之路,土生也许还能忍耐,可从小到大连大门都很少出而且是一双小脚的玉莲可怎么受得了啊?这两个红桃子命的人会是多么悲惨,菩萨、神灯、神树请一定保佑啊,不要让豺狼虎豹生吃了他们,不要让土匪强盗像掐豌豆尖一样掐没了他们!今天是腊月初八,本是玉莲和土生成亲的大喜之日,岂料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晴瑶禁不住用自己的头撞墙,用手捶自己的胸口,世道怎么就变成这样啦?!晴瑶一个人在床上哭呀、叫呀,眼泪流尽了,喉咙喊哑了,眼前金花四溅,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见了自己的男人向自己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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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树达,那是一个多么潇洒、多么英俊的如意郎君啊;可父母嫌他家贫,又是个瑶人,无论如何不同意自己嫁给他。年轻时的自己多么勇敢、多么不顾一切,没有花轿,没有锣鼓,没有鞭炮,一个汉家小姐竟脱下丝绸穿上布衣,瞒着父母乘着月光自己走到了瑶家小伙子田树达破旧的家。逼得父母只好认了这门亲事,以后还送树达上学念书,多年来夫妻恩爱、夫唱妇随……/p>
今天是腊月初八,女儿玉莲戴上了凤冠,穿上了锦袍;两腮红似桃花,脸如天上满月,多像仙女下凡啊!旁边站着女婿土生,今天穿上了崭新的礼服,带上了礼帽,胸前系着大红绸,戴着大红花,比往日更是英俊得炫目。一对新人走出厅堂,就像一对红桃子挂在青山绿水间,多么耀眼;人们惊呼:人间竟有如此般配的金童玉女,世道上怎么有如此完美的新郎新娘!大家忘情地喝彩,鞭炮齐鸣,鼓乐唢呐齐响。晴瑶牵着丈夫的手高兴地笑着,大强、小强、玉鸣喜气洋洋地跳着、闹着。她看见一根满地上找没有炸完的炮仗,几步跑到他跟前:“小猴崽子,我的儿,当心弄到眼睛!”晴瑶太高兴了,陶醉了,她端着喜酒和大家碰杯,享受地听着人们的祝福话语。突然,她想起了杨姑姑,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这个可怜的妹子自然不敢在人们面前露面,只见她悄悄地躲在灶膛旁;晴瑶马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还高兴地给她戴上一支花:“妹子,这样的大喜日子,你躲什么躲!”只见杨姑姑一下子也高兴起来了,喜盈盈地将一杯喜酒端到自己嘴边;怎么啦?晴瑶突然觉得酒是苦的,还是辣的,两手下意识地往嘴边一抹,竟是满脸的泪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晴瑶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怎么家里徒剩四壁,怎么身旁没有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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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着小脚到禹王松瑶寨报完信,安顿好小强和玉鸣后,杨姑姑劳累了一晚一整天;傍晚时,她悄悄地回到楼子寨,见一个满头白衣衫不整、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太太坐在姐姐的床上,只见她一面将身边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一面大喊大叫:“鬼,鬼来啦,怎么这么多的鬼呀,梁上有吊死鬼,水里有捞尸鬼,一排一排的,一串一串的!大家快来呀,快来打鬼呀!”叫完后抓起床头上的一个茶杯使劲朝对面墙上砸去:“死鬼,牛头马面,你们做了鬼也要欺负好人吗,我…我叫你们有来无回!”杨姑姑吓得不敢进屋,远远地在门口问道:“嗨,你…你是哪里来的野…野老太婆?怎么跑…跑到我姐姐的床上来…来撒泼耍赖!”晴瑶听见有声音,更厉声地叫道:“死鬼头,你们还要叫?我这跟你们拼啦!”说完抓起一个枕头就向门边扔去。杨姑姑急忙躲开枕头,觉得好不对头:明明是姐姐的声音呀!吓得她大喊:“姐姐,是…是你吗?姐姐,是不是…是不是你呀?”这时候,晴瑶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向杨姑姑扑去:“土匪,强盗,你们要害死我全家人,我这就和你们拼命!”杨姑姑终于看清楚了:“姐姐,这分明…分明是姐姐呀!姐姐,你…你怎么一下子变…变成这样啦,你的头…头怎么一夜就全变白了呢?姐姐,我的好姐姐,都…都说我的命苦,可为什么你…你也…也这样苦呀!”杨姑姑使尽全身力气立即抱住晴瑶:“姐姐,你醒醒,你醒醒,我…我是你妹妹!姐姐,我是小…小杨妹呀!”也许是听出了杨姑姑的声音,晴瑶突然头一歪,咚地一声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杨姑姑未能把持得住,也随晴瑶一起倒在地上。杨姑姑从地上艰难地坐起来,摸着晴瑶的额头说:“唉呀,姐姐身上这…这么烫,像…像火烧着的一样,难怪这样…这样糊里糊涂地讲…讲胡话!”怎么办?杨姑姑立即爬起来找药,可到哪里找退烧的药呢?中药要熬,深更半夜到哪里找郎中?家里被土匪翻得乱七八糟,杨姑姑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毛巾,打湿后赶紧敷在晴瑶的额头上。也许是敷了冷水,又在冰凉的地上躺了好久,晴瑶的眼睛微微地睁了一下;杨姑姑高兴地说:“姐姐,你…你醒啦!你…你终于醒…醒过来啦!”说完立即倒了一杯热水喂进晴瑶的嘴里。晴瑶无力地抬起手推推杨姑姑说:“妹子,小杨妹,你怎么也到这里来啦?这里是鬼窝,到处都是鬼,你快走呀,快躲开呀,等一会就来不及啦!”杨姑姑抓住晴瑶的手说:“姐姐,这哪里是…是鬼窝,这是在…在自己家里呀!”晴瑶更大声地叫着说:“是什么家里呀,这是鬼窝!好妹妹,快走,你快走,不要管我,你赶快逃离这鬼窝!”杨姑姑流着眼泪艰难地将晴瑶抱回到床上,将一床旧棉絮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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