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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里的酒已经空空如也。
可少年依旧是一副不满的样子，抬起头望了望眼前蜿蜒曲折的小道，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少女温柔的出声问道。
少年却只是摇了摇头，瞥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铁流祜，这一路上他都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那把断刀，那种茫然而又无助的表情里，一点也不值得可怜。
毕竟他还是个男人，男人总是放不下面子。
就像是他的嘴角还有砂砾，可他依旧是不肯伸手抹去。
“还没有看够吗？”
铁流祜茫然的抬起头来，视线有些迟钝的犹豫了一下。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些不舍的抚摸着手中的那把断刀。
“我已经丢失过许多的东西，可奇怪的是，我明明已经紧握在手中了。”
呼啸而起的风吹动着他的眸子，浑浊不清的瞳孔忽然就发红了起来，可他仍是勉强的撑着狼狈的身子，在那摇曳的风中挺直了身子骨，看上去倒是像极了红尘绝路的侠客。
只可惜他太爱面子。
“谁这辈子不是失去和收获？”
少女疑惑的问道。
“本就是的，只可惜他们看的太重而已。”
少年冷冷的答道。
他有些厌恶一样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手中紧握着的那把古剑，看着那因为常年练剑而磨出的粗厚茧子。
“你认识那红流？”
铁流祜忽然开口问道。
“红流？”
云嘲天思索着回味着这个名字，有些大概一样的记得着。
“他曾经那红家庄红三爷的次子，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黑乾门的人给盯上了。我只知道几日之前，他曾以偷梁换柱之法骗过了不少的人，甚至是连他的父亲红三爷在内，都已是认为他已经死了。”
铁流祜忽然叹了口气，心有有些忌惮的回想着。
可他终究是不敢说出来，毕竟有些事情本就是可怕的，可怕的如同跗骨之蛆一样，不只是让他们寝食难安。
而是比这些更加可怕的，比如永远的闭上嘴。
“这就是红家庄一夜之间变成一座死庄的原因？”
铁流祜楞了一下，旋即便是明白了过来。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将那手中的短剑收了起来。
“那红三爷早就知晓黑乾门会找上他，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散尽家财将红家庄中的人全部遣散，也并非他的心中真的就有善意。只不过……”
只不过？
少年疑惑的抬起头来。
“我似乎是隐约听他们提起过，那红流之所以会与黑乾门为伍，是因为那红三爷还有一个私生子的存在。”
云嘲天的手指紧握，手背上的青筋高高鼓起。
可他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冷峻的模样，目光像是一座巍峨而不可攀登的山峰。
“可那红三为何被盯上了？”
铁流祜犹豫了下来，神色里透着恐惧一样的颤抖了一下。
“那红三……本是一个生性多变的人，这些年里他更是不择手段，为了能够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死在他手中的人已是无数。前些时候，他的次子红流得到密文，与那红家庄中的几人一同前去取回了七个古怪的包裹，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除了洪流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死在了黑乾门的手中。”
云嘲天轻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可那黑乾门的人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铁流祜叹了口气，面色疲倦的答道。
“因为他还有一个秘密，一个必须说出来的秘密。”
冰冷的面孔，死亡的呼吸，伴随着一阵尖锐的惨叫。
他的脖子被死死的握紧，整个人的面孔涨红的像是熟透了的大苹果，他甚至是没有办法发出任何的叫声。
冰冷入骨的匕首，将他死死的钉在了墙壁上。
“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
她的手指是那样的轻柔与细腻，一点一点的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了袭来，那身诱人的胴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只要是他低下头去，就一定能够看到那女子胸前诱人的一抹雪白。
可他本是无暇顾及。
甚至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已无暇顾及。
“你干嘛这么嘴硬呢，至少我可以帮你保密。”
女子继续温柔的说着，手指缓慢的朝着他的小腹滑落了下去。
他在颤抖，却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恐惧。
就像是那枚锋利的毒针，一点点的刺入了他的小腹里，他本是没有任何知觉的，可现在他却已经扭曲着自己的面孔，惨白的瞳孔里流下了一行痛苦的泪水，被羞辱一样的发出嘶哑的声响。
胃肠被狠狠的扯动着，手臂却已经无法挣扎。
“我……我说……求……求求你……不要杀我。”
他挣扎着，喊出了细不可闻的那句话。
而她终于满意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指，看着那锋利的长剑豁开了他的皮肉，已经近乎全部的没入了他的小腹里。
她不觉得这有多么的残忍，只是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为了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些秘密。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啊，可一直想要知道，这些年里你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呢，以及那个肯在你背后支撑着你，让你活下去的那个家伙，不知道他们和黑乾门只见，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整个人的呼吸越发的急促了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就是这个女人会这么快的找到自己，而且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秘密，那些绝对不应该被人知道的秘密。
“那个人……那个人就是……”
冰冷的飞刀，翠绿的毒液。
女子的身形一侧，手指虚浮的在空气中一握。
可那把飞刀实在是太快，就像是天空里一闪而过的流星一样，美丽的让人沉醉其中，美丽的在那一刹那你消失不见。
她的面孔逐渐的僵硬，像是被羞辱了一样的收起了冷笑。
她死死的盯着那人喉咙里的那把飞刀，怎么也想不透自己的行踪怎么会被人所发现的。但是她不敢回头，因为她已经觉察到了那冰冷的杀气，正如同那人手中的飞刀一样，只要自己稍微的动一下身子，那个人的手指就一定会那么做。
将那把飞刀送入自己的后背中。
“真可惜……”
嘶哑破旧的叹息，满是男子的愁容。
“可惜什么？”
女子媚态的笑着，忽然做出了那副阳春三月般的笑容。
“可惜你这样一个美人，竟是不得不死了。”
“哦？”
女子疑惑的接过了话，又笑了起来。
“人总得是要死的，无论是早是晚都无法逃避。”
可那人却叹了口气。
“像你这样的美人，总得是要先被人怜惜过才行，不然就这么死了，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女子又笑了，笑的连腰杆都颤抖了起来。
她的手指一点点的褪下了肩上的青衫，细腻和雪白的肌肤暴露在了空气里，她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闻上去有些像是薰衣草一样的味道，可先前的时候，她的身上根本不可能嗅到这种味道的。
“现在呢？”
那人的呼吸急促了一下，显然是血气方刚的有些难以压制。
尤其是这种熟透了一样的女人，最会将勾引人的手段发挥到极致，也最会将自己的心机施展的淋漓尽致。
她能够清楚的察觉到，那人的手臂抖动了一下。
连同着他手中的那把飞刀，轻薄而又锋利的不过是半尺的轻铁飞刀，一点点的割开了女子后背上那根诱人的红色缎带。
他的手指忽然点落下去，竟是以点穴之法封住了后者的气脉。
“呵呵呵……”
像是一串风铃发出的声响，诱人的让人无法去拒绝。
他抿着有些干裂的嘴唇，有些发红的目光翻滚着滚烫而又热烈的欲望，他一把将那女子的身躯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像是尽情一样的享受着那种久违了的感觉，大口而又吃力的喘息着。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快要爆炸了一样，小腹处的邪火已经无法控制。
那人的嘴唇涂抹着妖艳的血红色，像是绽放的诱人花瓣，一点点的让自己沉沦其中。
“那……告诉我，你是谁？”
如同勾引人的魔蛊，一点点的扎根在他的心脏里。
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子，几乎是快要把自己整个人一并塞进眼前这个女子的胸口里。
他的瞳孔忽然瞪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女子的手指深深的没入了自己的胸口里，尖锐的竟是有些不像是女人的手指。
她又笑了。
只是这一次笑的是那样的妖艳。
娇艳欲滴的让人抛弃生命。
正如同他在她的耳畔低声的喃语一样，而所有的秘密已经是被他小心的掀开了一个口子。
“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秦恨天。”
她冷漠的抚摸着那个男子的面孔，看着他那张阴森森的满是褶皱的面孔，看着他那宽厚的眉毛下一双惨白的瞳孔，然后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手指，从他的胸口里拔了出来。
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女子的衣衫。
“真可惜，你的点穴功夫虽然已是不错，可我本就和常人不一样的。”
秦恨天又笑了。
她伸出那只染了鲜血的手指，轻轻合上了那人扩散的瞳孔。
这个死寂的屋子里，破旧的门窗摇摇欲坠的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听上去像是真正存在的鬼魅一样。
那只饿死了的夜猫，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枯瘦的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血肉，只剩下了一张皮和一副骨架。
“又是一个……”
她喃喃自语的说着，背过身去缓慢的走出了这间废墟一样的屋子，映入眼帘中的村庄，破败的高墙，撕碎了的锦旗，死去的人们。
秦恨天冷冷的闭上了双眼，翻滚在记忆中的那一幕幕，扑向了自己的火舌。
以及那个将自己推开，死在火海中的人。
她忽然又睁开了双眼，视线逐渐变得冷漠而又绝情。
“这才只是开始，我一定要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可她自己呢？
秦恨天一步一步的走着，走在那些早已烂掉的木头上，走在那些干秃秃的石头上，看着眼前那一座座小小的坟丘，看着那没入地面中的木头，看着那用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刻上去的名字。
十年……
又是十年。
铁流祜叹了口气，望着面色惊讶的云嘲天。
“十年前的时候，红三带领着他手下的几人，火烧了那个偏僻的小村庄，只因为有人告诉他，在那个村庄里还有那个家伙的野种。所以他一定要扫清任何的余孽，任何对于他不利的人，他害怕被人知晓他的秘密，这个即便是黑乾门也不曾知晓的秘密。”
云嘲天冷冷的问道。
“那你知道？”
铁流祜摇了摇头。
“我本是打算出来找一个人，可没想到那红流却是想要置我于死地，他大概是知道了这些事情，所以一定不愿意我把这些事情告诉其他任何的人。而且……他们同样害怕，那个人的后代会找到他们报仇。”
少女的面色变了变。
她有些怒意的斥责道。
“那你告诉我们这些，岂不是要将祸水引入我们身上？”
云嘲天伸手拦下，继续的问道。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
哪个人？
铁流祜苦涩的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本都是红三与那黑乾门秦恨天只见的恩怨，我所知晓的事情已经是这么多的。之所以我会告诉你……因为我现在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不，就当是我求你帮我去做到。”
云嘲天没有做声。
而那少女却是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这黑乾门的事情……云老跟我提起过，说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去招惹他们，至少要等到……”
云嘲天忽然神秘的笑了起来。
“当然，我当然答应你。”
少女错愕的收回了自己的话，一声不吭的坐在了马背上，安静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铁流祜欣喜的瞪大了双眼，好似是又活过来了一样的大笑着。
“如果你……如果你以后路过凤仙台，就烦劳你替我上山找到一个少年，就跟他说……说我这辈子本就不适合做他的父亲，如果不是我的话，他应该是有一个开心快乐的童年才是，而我的这双手，彻彻底底的毁掉了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一切。”
他忽然咳嗽着，被伤到了的肺部疼的他扭曲着脸孔。
可铁流祜依旧是欣喜的，欣喜的暴露着双眼中明亮的光芒。
“你就告诉他一声，就说我一直都是替他所骄傲着。”
少女忍不住的别过头去，不想看到少年目光中复杂的神色。
可后者却是沉默了半晌，视线有些灰白交错的顿了顿，忽然又抬起头来淡淡的说道着。
“那你为何不去亲口告诉他？”
铁流祜苦涩一笑，还未开口便是被少年冷冷的打断。
“如果我说，我会让你活着走到凤仙台上呢？”
那人错愕的表情里，却是出奇的没有透出任何的质疑，甚至是没有任何的不可置信。
铁流祜张了张嘴，喉咙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走吧，至少现在我敢说的，就是你一定死不了的。”
少年肯定的说道，甚至是连他自己都是没有想到的，那样的肯定。他只是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古剑，一声不吭的望着远处蜿蜒曲折的小道，那个远处依旧不可见的沐阳城，用不了多久就会浮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白马啸西风，嘶声如龙钟。
铁流祜愧色的咬紧了牙冠，望着眼前少年笔直而又消瘦的背影，像是一杆无法折断的标枪一样，即便是他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年轻，看上去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他本不适合练剑的。”
铁流祜轻声叹道。
少女却是回身一笑，肯定的说道。
“没有人天生适合，就好像是左撇子的人在右撇子的人眼里，看上去和异类一样。”
可铁流祜依旧是肯定的说道。
“剑为君子，刀为侠客，他本就不该是君子，他本就应该是侠客。”
少女并未反驳，只是安静的望着走在前面的少年郎，看着他手中紧握着的那把古剑。
她提了提后背上的剑匣，心头翻滚着一抹热气。
“可刀只会伤人。”
少女轻声说道。
“剑也会伤人，而且比刀还要伤人。”
铁流祜肯定的说道。
只是云嘲天却没有听到一般，独自一人挥动着手中的缰绳，不急不躁的走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他若有所思的望向手中的那块双鱼玉佩，忽然用力的握紧在了手心里。
斜阳西下，人影惨淡。
红色绸缎裹在她的剑上，黑色绸缎裹在他的刀上。
“你们这是打算前往何处？”
天色逐渐暗淡，可云嘲天与少女却是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他们走的并不是很慢，却也绝对算不上太快。
“前面不远处有个歇脚的地方，这里四周空旷不适合停留，若是夜深了更是麻烦。”
铁流祜抬头一望，当真是看到了那个有些偏僻的小村庄。
已经灯火通明，却是人迹不多。
“夜里可以安心休息一下了。”
少女轻声的说道。
可云嘲天的双目中却是炯炯有神，似乎是永远也不会疲倦一般，他握紧了手中的古剑，忽然的开口问道。
“白日里那七个人，可是那洛家的七侠？”
铁流祜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为何少年忽然问道这事。
“他们手中的佩剑被我击断，可他们的剑心尚且还算是不错，若是能够迈过这一步，或许能够再次精进几分。”
少女翻身下马，望向眼前这个偏僻的小村庄。
她回过头来询问一样的看着云嘲天，直到后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才确定的走上前去。
“可若是他们迈不出这一步，他们这辈子就完了。”
铁流祜不可否认，也不想否认。
正如同他收起了的那把断刀，并非是刀身有多么的奇特，或者是有着太过复杂的意义。
只是因为这把刀是属于自己的，唯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每当自己握紧那把刀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我们走吧，也该好好的歇歇脚了。”
铁流祜默不作声的顿了下，忽然又释然的笑了起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应该是笑起来才是，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手里拿着的还不是刀，毕竟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还未杀过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