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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姜槐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姜山了。
或者说,她一直在逃避。
如果说,先前他第一次动手打她是震怒和冲动,那么第二次对她动手并且囚禁就是有意为之。虽然已经知道两人并非亲生关系,但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姜槐不可能忘记。所以即便他对自己咒骂和囚禁,已经完全颠覆她过去二十几年的所有认知,姜槐也没想过与他断绝来往。
只是那一夜的记忆太过深刻恐怖,姜槐至今都不敢去回忆,她甚至觉得姜山已经不是姜山,而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除了人格分裂,姜槐只想到一种可能——这些年来,她所看见的姜山都是不真正的他,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那个酒后疯狂的暴虐的人,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每每想到这儿,姜槐便及时地打住。
那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人,即便是这一刻,她都不愿意去用而已揣度他。
她更愿意相信,他只是一时偏激,性差踏错。
只是夜深人静时,从前的一幕幕还是无法自控地涌上心头。
从前姜槐也没觉得自己与姜山的相处模式有什么问题,后来仔细琢磨,他们确实不像一对真正的父女,至少与她见过的父女们都不一样。
他虽关心她,却不像普通父女那般亲密,从未抱过她,甚至逃避与她肢体接触;他也从未带她去过什么游乐场,供养她上学,却未替她开过一次家长会;他极少责骂过她,就算她做错事,都是一笑置之。
姜槐最初还以为是她没有母亲的缘故,他不知怎么与自己相处,直到她得知自己不是姜山亲生那一刻,所以的谜题才得到解答。
他努力地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给予她所需要的关爱,但终究是没有血液那层羁绊,画虎画皮难画骨。
姜槐无法挡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无法一笑置之地原谅,所以消极地选择逃避。
她以为这一切没发生过,假装自己从来不知道真相,伤害就可以就此终止。可是啊,发生过的终究是发生了,已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挽回,再怎么逃避,也无法穿越时光机回到过去将姜山从生命中剔除。
毕竟,若是没有他,她还不知道在哪里。
姜槐在积蓄着勇气,等到勇气满格的那一天,她就回去找姜山,将一切都问清楚。
关于她的身世,关于他说的每一件事。
至于现在,就先让她像蜗牛一样,缩在自己的保护壳里。
在这个网络与通讯发达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可以很薄弱,你稍微有心规避,失去交集轻而易举。
除了陆沉舟无意问过她与姜山的关系,随口一提:“你和师父和好了吗?”陆沉舟早就知道姜槐并非姜山亲生女儿,但同是收养关系,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清楚地明白,在姜山心目中的自己和姜槐是不一样的。姜山会因为他走了一条自己不喜欢的路而与他决裂,但他不会这样对姜槐。
这个认知让陆沉舟有些失落,但只是稍纵即逝。
姜槐摇头,在他讶异的目光中并没有解释,也没有告诉他之前所发生的那颠覆生活的一切。虽然姜山在她心中伟岸的形象已坍塌,但于陆沉舟是不同的,即便姜山单方面与之决裂,他还是那个拽陆沉舟出泥塘沼泽的人,还是他的山,她不能随随便便毁了他过去那些年的美好回忆。
陆沉舟还想再问,姜槐已经转移了话题:“你和南希进了同个剧组,听说有不少的对手戏,她……”
陆沉舟眉头一蹙,打断她:“你和她关系很好?先前,她是怎么对你的,你不记得了吗?”
姜槐一头雾水:“她一直对我挺好……”最初相识南希对她的挑刺姜槐并不认为是南希的问题,是她不够专业不能让南希满意。
陆沉舟无奈,脸上终于带出了一点笑:“你这么迟钝,连被孤立都不知道,当然觉得全世界都对你好。”陆沉舟与姜槐不同,他是敏感的,却也是爱憎分明,对他的好与恶,他虽不动声色,却永远铭记。恩情用尽一辈子都会偿还,仇恨亦是如此。
当然,他对南希谈不上厌恶,只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需要攀附她,便懒得去应付她的大小姐脾气。她太过聒噪,令他觉得头疼。
接到陈友的电话,姜槐以为他察觉到自己与姜山的不对劲。事实证明,她想多了,陈友只是问起她最近的拍摄行程。
不得不说,姜槐最近的工作排得满满当当,连单池远都偶有抱怨:“看来我见你是要开始预约了。”
以前接戏是靠着群头与武指,现在时有导演找上门来,她甚至可以自主选择,只是短短一年,她已经在武行界小有名气,甚至有经纪公司来找她,想要与她签约,从幕后推到台前。
虽然与她的努力脱不开关系,姜槐隐隐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原因,最后没有接受那家经纪公司的邀约。
“你最近都接了哪几部戏?都是什么角色?”
既然师叔问起了,姜槐当然不会隐瞒,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机密,她巨细无遗实诚地将自己最近的工作汇报了一遍。
陈友才听了一半就乐了:“你最近工作排得够满呀!我手上的小角色,你看来是看不上了。”
“师叔,是什么角色?”
“我们最近在拍一部动作警匪片,有个女配角受伤住院了,要补几个爆破打斗场景,因为是近景,几个女武替都不是特别合适,容易穿帮,所以我想到你。”
“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的事,还有一个问题,取景是在博陵。”
这下,姜槐傻眼了:“师叔,我这几天戏排得特别满,时间有冲突。”
陈友一听,半是怅然半是轻松,忙道:“没事,我再找找别人,我也知道你挺忙的,就是许可导演对你有一些印象问起你,我转达一下。”迟钝如姜槐,都察觉到两人之间变得生疏客气。
姜槐十分清楚,自己有今日多亏当初陈友的提携,是他偷偷背着姜山带她入了行,是他见缝插针将自己推荐给各个导演,是他不厌其烦指导自己,是他教会自己如何在镜头前保护好自己,是他让她武行界逐渐扎稳脚跟,越走越远。
如今,她已不是那个需要师叔引荐才能接到活儿的新人,她已经小有名气,却与陈友越来越疏远,有时候一整个月也不曾见一面。她有如今的成绩,陈友是高兴的,但她不再需要他了,多少让他觉得怅然若失。
姜槐也察觉到师叔的疏远,一时间不知所措:“师叔,要不我和剧组请假吧……”
话还没说完,已被陈友打断:“姜槐,你能走到今日并不容易,这条路不好走,也处处充满荆棘,你今天的确可以请几天假,但你回去,剧组就不一定有你的位置了。”他顿了顿,“你爸……他之所以那么痛恨武行,便是因为它的残酷。有的道理你必须明白,可我更希望你永远也不用明白。你好好拍你的戏,别的不用说了,师叔知道你有这个心就是了,就当我今日没有打这个电话。”
挂了电话,姜槐有些失落,她不明白,自己与师叔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连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