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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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神兵天降。

    就是神兵同志还穿着得体的正装, 像是刚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他站在叶南期面前,阻绝了一切危险, 眼神冰冷且危险,环视了一下重新围上来的五个人, 单手扯开领带,将外衣扔到一边, 动作迅捷地冲了上去。

    叶南期模糊地想:他来干啥?给我收尸?

    沈度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从小受过专门的培训,身手比叶南期好太多,对上这些小混混跟捏小鸡似的,下手又狠辣, 三下五除二便将包括偷袭叶南期的那个在内的五人全部撂翻在地上。

    叶南期的头脑昏昏沉沉的, 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看到沈度半跪在他面前, 脸色急切地说着什么。

    叶南期艰难地动了动唇:“沅予……在里面……”

    沈度却没像他想的那样立刻冲进去,他颤抖着把叶南期轻轻地抱进怀里,把外衣给他披上。

    叶南期朦胧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听到远处有警笛声和120急救的声音响起。他朝沈度笑了一下,心终于安定了。

    在沈度怀里失去意识前, 叶南期心想:

    救人都不知道先去救心上人,而是顾着他这个情敌。

    难怪是个单身狗。

    眼前漆黑一片。

    昏睡过去后的梦境其实不能欺骗到叶南期,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噩梦不断, 他已经能轻易地分出现实与虚幻,在黑漆漆的梦境里探寻着走了两步,眼前陡然一亮。

    眼前是他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军区大院。

    他茫然地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走了一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和……沈度。

    沈度比叶南期小两岁,小时候长得精致,被恶趣味的沈妈妈套上粉色的小裙子带出来,像个可爱粉嫩的小姑娘。

    小时候的叶南期目光亮亮地看着小沈度,摸出兜里的糖,讨好地递过去:“你好可爱呀,可不可以当我的新娘子?”

    小沈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女孩子了,很有一种尊严受辱的感觉,嗷地一嗓子,愤怒地扑上去,二话不说就和小叶南期打了起来。

    叶南期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孩子,脑中被刻意遗忘了很久的东西渐渐清晰。

    ——他小时候那么讨厌沈度……其实是因为觉得沈度欺骗了他。

    他是真的喜欢那个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的,谁知道居然是个带把的。

    一愣神间,眼前的场景又是一变,叶南期一眨眼,居然看到小沈度一步步朝他走来,每走一步就变高一点,走到他面前时,已经比他高了。

    长大的沈度不复小时候的精致可爱,气场太过强势,总有点漫不经心,面容虽然俊美,却仿佛有点凶又有点刻薄,一般人都不想接近。

    叶南期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梦中的沈度却按住了他,吊儿郎当地笑着,俯下身笑道:“你好可爱啊,老婆。”

    叶南期直接吓醒了。

    睁开眼,眼前居然还是沈度那张帅脸。

    “……”叶南期又闭上眼,思考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醒了又闭上眼干什么?”

    耳边传来清晰的声音,叶南期认清现实,只好再次睁眼,微微皱眉,动了动唇,嗓音有点沙哑:“……医院?”

    “赵生名下的私人医院。你差点就去见阎王了。”

    沈度的脸有点黑,他接到短信的瞬间,就立刻通知了警方,派出人调查,随即打电话给叶南期,让他稍安勿躁,结果电话没打通,追查过去找到闻琛,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居然单枪匹马一个人跟过去了。

    大概是向叶妈妈担保过,这些日子又对叶南期关注过多,沈度一时有点慌,通知了姜沅予的丈夫,便率先出了城。

    好在他一个人的行动快,到得及时。看到叶南期差点被下死手时,沈度的心跳都要骤停了。

    这个他以前讨厌的人软软地靠在墙边,眼神涣散,头上不断冒出鲜血,半边脸都染红了。沈度出离了愤怒,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残存,那几个混混不死也要残废。

    饶是如此,稍后到达的警察同志还是批评了他。他把人的手全部打折了,一个个脸上全是血,要不是叶南期被抬上车送去急救了,一脸戾气的沈度倒更像是绑架人的。

    他的脸上甚至沾了点血,听警察同志批评完,莞尔一笑:“自卫过度。”

    叶南期看沈度的脸色不太好,想不通怎么又得罪这位少爷了,头还有点痛,思维放空了会儿,连忙问:“沅予呢?”

    “吸入乙/醚导致昏迷,没受伤。沅予做完口供后也一直守着你,刚刚被他家那位拉出去吃饭了。”

    “我妈和伯母知道吗?”

    “都瞒着。”

    叶南期放心了,想起在工厂那儿看到的一幕,又问:“工厂里的注射器呢?”

    “警方带回去化验了,里面是海/洛/因。”

    海/洛/因。

    那个“老板”让人给姜沅予注射海/洛/因……叶南期的大脑终于清晰了,无比庆幸自己跟了过去,否则那一针扎下去,姜沅予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想起叶湄吸毒的传闻,他感到一阵恶寒,把人抓走后注射毒/品,也是那些人惯用的套路?

    “那几个人?”叶南期沉默了会儿,抬头看沈度,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这少爷脾气……谁惯的?

    沈少爷不冷不热地道:“也带回警局了。”

    “媒体方面?”

    “压下了。”沈度摸了摸下巴,“不过旗风这个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大嘴巴居然也没乱报道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叶南期说完,发现沈度的脸色稍霁,心里哭笑不得。他讨厌沈度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可是不得不承认,这次如果不是沈度及时赶来,他已经死了。

    这人……还是有点靠得住的。

    叶南期对沈度有点改观,可是要他真的和颜悦色对待沈度,又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把这比恩情记在心里,眨了眨眼,继续问:“我昏睡多久了?”

    沈度道:“一天一夜。”

    叶南期哦了声,先是点点头,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瞪大了眼:“什么?一天一夜!那薛老爷子的寿辰……”

    看他激动得差点坐起来,沈度啧了声,打断他的话,戳了戳他的脸:“醒来了一直东问西问,怎么不问问你自个儿是什么情况?”

    叶南期的情况说不上好。

    失血过多,现在都还有点恍惚,头上绑着绷带,腰上背上也全是被打出来的淤青痕迹,右手拇指轻微骨裂,几乎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不过他不在乎,他很庆幸自己跟过去并且果断出了面,姜沅予是灿烂的小太阳,他不想让这个和姐姐相似的人堕入深渊。

    沈度看他浑不在意的样子,暗暗决定以后必须看管好他。

    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改天真要找到叶湄内/幕的真凶,他还不冲上去和人同归于尽?

    叶南期垂下眼,又想了会儿,想起某个一直帮他擦屁股善后的倒霉蛋:“……闻琛呢?”

    “对外宣传你得了病毒性感冒。”沈度边说边把刚温好的粥取出来,道,“我和他碰过面了,昨晚他来了一趟,说如果你醒着,他能把你活活打死。”

    叶南期很心虚,他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跑了,都不知道给闻琛惹了多少麻烦。

    沈度也不多说,坐到床上,动作自然地舀了一勺粥喂给叶南期。叶南期在想事情,居然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漫不经心地张嘴吃了,边问:“昨天你去寿宴了吗?”

    “没去,不想去。”沈度随口答道。

    事实上把叶南期送到医院后他就没离开过,不知怎么的,看着满身是伤的叶南期皱着眉昏睡着,就是放不下心。

    叶南期哦了声,遗憾极了。就着沈度喂着吃了小半碗,他才反应过来:“……你在干什么?”

    沈度淡定道:“喂你吃粥。张口,啊。”

    “……我自己能吃。”

    “啊。”沈度坚持不懈。

    叶南期和他对视片刻,闷闷地扭过头:“不吃了。”

    “不吃?成,那我吃了,不能浪费粮食。”

    想到沾着自己口水的调羹,叶南期震惊地转回头,发现沈度还真的不嫌弃,舀起一勺就要往嘴里送,简直目瞪口呆,咬牙切齿地道:“我吃!”

    沈度满意地把粥喂给他:“医生说你两只手暂时都不能拿重的东西,我和你的经纪人商量好了,从现在起你安心养伤,没工作了。唔,待会儿警察要过来问点话。”

    “……”想到自己找人跟踪姜沅予,叶南期有点虚。

    沈度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明显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安心点,就问问你在工厂那儿看到了什么,做了什么,不会问其他的。说不准还会给你送一面‘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

    两人正说着,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姜沅予和他先生走了进来。

    姜沅予的丈夫宋执是海归高知,平时清高傲气,看叶南期尤其不顺眼。夫夫两人工作都忙,聚少离多,姜沅予出事时他正在h市出差,接到电话立刻就赶了回来。

    大概是依旧后怕着,进出门,都拉着姜沅予的手不肯放。

    看到沈度在喂叶南期吃粥,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度喂完最后一口,放下碗,冲姜沅予笑了笑。他倒是把持得住,姜沅予结婚后就没主动靠过去,不打扰他的婚姻。

    叶南期爬不起来,只能半残地侧过头,露出个苍白的笑容:“师弟,受惊了吧?”

    姜沅予看到他,眼眶就红了,快步走到病床前,带着鼻音道:“师兄……谢谢你,我……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知该怎么才能表达出谢意。醒来后得知自己被绑架,还差点被注射毒/品,姜沅予就是再心大,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宋执也冲他点点头,脸色诚恳:“多谢你了。”

    叶南期扯了扯唇角,没搭理他,脸色温和地冲姜沅予道:“我没事,都是外伤,很快就好了,以后出去小心点,最好和人结伴而行。这几天活动多,在这儿得耽搁多少事,去工作吧,守在这儿干什么。”

    姜沅予正想开口,叶南期继续说话,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听话。”

    姜沅予闷闷地擦了擦眼睛,点点头,明显还是不想离开。

    叶南期也不看他,眼神凉凉地瞥了眼宋执,道:“沈度,师弟,你们先出去一下。”

    摆明了想教训人。姜沅予想给宋执解释一下,却被沈度拍拍肩膀,半是强硬地带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两个人,叶南期这才淡淡道:“宋执,你平时有关注过沅予吗?”

    宋执顿了顿,道:“是我的错。”

    “不,这件事没你的错,不过我还是想骂你。”叶南期冷冷道,“你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又凭什么去拥有?”

    “……是我疏忽了。”宋执自知理亏,面对救了爱人的前情敌,面沉如水,“不管怎么样,这次多谢你,恩情我记下了。以后我会多多注意,沅予的事也轮不到你继续操心。”

    叶南期淡淡笑了笑,牵起脸上的伤,有点痛:“希望如此。”

    等姜沅予被劝着离开后,沈度趁着在外面打电话交代助理解决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回病房看叶南期一脸困倦,刚想让他睡会儿,警察来了。

    只要不问叶南期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得知姜沅予被绑架,叶南期都知无不言,如实将自己跟去那个小工厂后听到的看到的全部说了出来。

    心里隐约猜出大概是沈度替他瞒下了什么,等警察走了,沈度回到病房时,叶南期才犹犹豫豫地说了声谢谢。

    沈度哼笑一声,敲敲他的头:“睡吧,赶紧养好了,快过年了,当心瞒不过去。”

    叶南期困倦地眯着眼,努力坚持着不合上眼:“你不用去上班?”

    “我是老板。”沈度一脸资本家的无良和无所谓,“发工资的是我,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叶南期感觉他这个表情实在讨打,冷漠地哦了声。

    第二天闻琛就来了,原本气不打一处来,看他凄惨的小模样,叹了口气,气消了大半。

    叶南期突然出事,后续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好在有沈度在旁帮忙,擦屁股的事变得简单容易了很多。

    闻琛看他缠得像个木乃伊,冷哼道:“知道的会夸你英雄救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叶大明星上演了埃及法老。”

    叶南期心里愧疚,也不耍宝调侃,老实认错:“对不起。”

    “谁要你那句对不起,啧,你这臭小子,差点吓死我了。”闻琛不满地敲了敲柜子,埋怨了几句,然后提起了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原来你的姘头就是沈度啊,难怪上次突然帮忙说话。”

    叶南期选择装死。

    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周,叶南期就回家了。

    大概是叶湄保佑,他被那么劈头盖脸地打,身上皮外伤居多,没太伤经动骨,不是很影响行动,最严重的还是骨裂的右手和被狠狠呼了一板砖的脑袋,出院时脑袋上缠着绑带,手上也缠着,形容凄惨。

    离开医院,叶南期的精神也放松了许多。这半个月警察时不时来做口供,他打听了一下,那几个混混果然也就是拿钱办事,压根不知道对方是谁,给的那个电话在当天就成了空号。

    叶南期一时间搞不清楚那些人的做法,是一贯这么粗暴直接?那这些年陆陆续续隐退那么多明星,怎么会没人察觉?警方就没发现绑架案?

    这事只能问薛向榆,叶南期在医院里被沈度一直守着,回了家沈度也不放过他,到了晚上,才找到机会联系薛向榆。

    电话那头的薛少不知在哪个温柔乡,很没节操地让身边的不知道是谁轻点重点,显然知道叶南期的事,听他语气有点不耐了,才笑得开心:“哎呀,英雄救美,英雄又救英雄。小阿芙洛狄忒,果然靠上了沈家呢。现在他们都有点忌惮了,没搞清楚沈家会不会给你撑腰前,暂时应该不会对你下手。”

    叶南期皱眉问:“绑架姜沅予的是薛家的人?”

    “不是。”

    意料之中的,薛向榆否定了,懒洋洋地解释,“薛家那几个和不止一家联手着,专门干这种事,大概对逼良为娼很有兴趣。不过薛家这边动手都不会直接绑架人,而且这几天老爷子过生日,他老人家向来不喜欢这些事,家里看得紧,没人敢做小动作。”

    叶南期顿了顿,点头:“明白了。”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赶紧道,“先挂了,下次再说。”

    “和谁打电话?”沈度拿着东西进了屋,顺口一问。

    叶南期两只手都被绑带缠着,就露出食指尖来,可怜兮兮的,连戳一下手机屏幕都费劲,否则也不会选择打电话。

    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和闻琛说几句话……那是什么?”

    “涂你身上伤处的药,要我帮忙吗?”

    叶南期的伤全身都是,上半身尤其严重,和沈度那双含着揶揄的眼对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滚出去!”

    沈度听话从容地滚出去了。

    叶南期的目光略过那个药酒,身前的伤很容易擦到,可是背上的就……有点困难了。

    他默了默,干脆就不擦了,吃了药,换上睡袍就想睡觉,谁知刚关上灯,沈度就跟一直盯着他房里一样,拿着枕头进来了。

    “……”叶南期警惕地道,“今晚没停电,你来干什么?”

    “照顾你。”沈度说得理所应当,把枕头往床上一放,瞥了眼药酒,“没擦?”

    叶南期睁着眼睛说瞎话:“擦了。出去,不然告你性骚扰。”

    “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性骚扰吧?”沈度拿起药酒,“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叶南期死死地攥紧了衣领,倔强地瞪着他。

    沈度明了地点头:“成,那我就来给你表演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性骚扰。”

    说着他伸手将叶南期往床上一按,就想扒衣服。叶南期的力气没他大,使劲挣扎,不小心蹭到伤,疼痛反而让力气更大,沈度本就顾忌着他的伤,一个没按住,手拽着他的后领,却让他挣脱了。

    这件睡袍本来就宽松,刷地一下就被扯下大半,叶南期的背脊全部露了出来,背部线条优美,腰细而不弱,皮肤雪白,视线一路往下,还可以隐约窥见隐没在睡袍下的那两瓣浑圆。

    风景极佳,就是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非常碍眼。

    沈度条件反射地松了手,轻咳一声:“……我只是想帮你擦一下后背的。”

    叶南期僵得像块木头,连忙把睡袍拉回来,回头怒瞪沈度,平时带笑的眸中盛满了怒火。

    沈度一摊手,道:“你想让伯母担心吗?我妈也很担心你,听说你生病,还想来看你,被我阻止了。今天刚让阿姨送来一堆你喜欢吃的东西。”

    被戳中了死穴,叶南期又僵了僵,背对着沈度垂着眼思索了片刻,闷声不吭地放下睡袍,轻柔的丝织品重新滑落下去,他跪坐在床上,身子看起来有些伶仃瘦弱。

    沈度心软了,也不再说什么,轻轻地给叶南期擦药酒。

    两人都沉默着,等擦完了,叶南期才回过头,低声道:“谢谢。”

    沈度一时之间很难描述眼前的画面。

    半裸着的叶南期侧头看过来,目光幽深,侧容精致,屋里柔和的光线洒在他身上,那一眼突然就有种风情万种的味道,仿佛西方油画中的古典美人。

    他的喉头有点干涩,恍惚了一下,叶南期已经穿好了睡袍。

    沈度莫名有点失落,这才回了句没事,拍拍手上了床。叶南期瞥他一眼,竟然没把他轰下去。

    大概是全身哪哪儿都疼,不好抬脚就踹。

    沈度想到他身上那些伤,关了灯,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睡吧。”

    叶南期冷冷道:“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沈度连忙缩回手,想开灯看看这突然在他心里就成了易碎的玻璃人儿的伤势,黑暗中,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

    微光里,叶南期唇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止不住地想笑:“骗你的。”

    相安无事过了一夜,叶南期敏感地察觉到他和沈度间的气氛变了。

    说不上是好是坏,他平生也很少同别人有其他交集,干脆把这点诡异的气氛归成“化敌为友、冰释前嫌”的前兆。

    要是沈度肯去提离婚就更完美了。

    年终公司的事太多,沈度装了几天无良资本家,在家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照顾珍惜保护动物叶南期,还要随时防止他炸毛,悲哀地察觉到两人的关系好像有哪里不对,期间积累了一堆事,还没弄清楚是哪里不对,助理就哀嚎着差点打爆他的电话。

    沈资本家做不到“从此君王不早朝”,也放不出“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豪言壮语了,灰溜溜地回公司干活。

    叶南期身上的伤仍然在痛,虽然被强制性提前休假了,每天还是醒得很早。沈度也没告诉他他得回公司了,所以叶南期下了楼,没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愣了愣,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沈度留了便利贴,字迹漂亮:粥盛在碗里,不要出门,中午等我回来吃饭。

    叶南期:“……”

    叶南期觉得后背发毛。

    沈度到底是哪根筋抽了,觉得他是个易碎物品?

    年底事儿那么多,他中午还能赶回来,就为了煮个饭?

    叶南期觉得有点好笑,把这事抛到脑后,吃了早饭,便回房间准备看看剧本。刚费劲地找出剧本,手机响了。

    来电是个陌生电话,叶南期盯了三秒,接通了。

    电话那边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颇有威严感:“你好,是叶南期先生吗?”

    这个声音很陌生,叶南期确认没听过,谨慎地回答:“是我。您是?”

    “我是a市公安总局刑侦大队队长。”对方略微一顿,“李恒然。”

    那几个小混混什么都不知道,电话号码也成了空号,警方一筹莫展,查不出幕后黑手,这事便搁置了。

    叶南期心中一紧,开始胡思乱想,声音依旧温和:“李队,请问有事吗?”

    李恒然道:“我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李队请说,我会配合调查。”

    “‘叶清清’,或者说,叶湄,是你的姐姐吗?”

    叶南期的表情空白了几秒,没有说话。

    李队继续道:“不要紧张。叶先生,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早上九点半,叶南期在一家小茶馆和李队碰了面。

    来时叶南期心底其实是很犹豫的,他不确定这个李队是真是假,如果是那些人派来诱他的呢?

    但想到薛向榆说的,他还是来了。

    李恒然今年三十四岁,当了多年刑警,即使穿着便衣,气势也和一般人不同,充满了压迫感。

    叶南期走到他对面坐下,微微一笑,主动开了口:“李队叫我出来,是想谈谈我姐姐的事吗?您认识她?”

    李恒然斟酌了一下,低声道:“九年前,叶清清——或者说叶湄,有个晚上报过警,那时我还是个小片警,刚好是我的辖区,这件事是我处理的。”

    叶南期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报警?”

    “到了她家,她穿着睡衣坐在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没说,我以为她在开玩笑,批评了她一顿。”李恒然带着回忆,沉吟着道,“回去后我觉得不太对劲,打过几次电话去问他的情况,她却什么都没说。直到后来有一天,我看到娱乐头条上爆出她的绯闻,她打电话,哭着求我救她……之后的事,你作为她的弟弟,应该很清楚。”

    叶南期当然清楚。

    他张了张嘴,觉得有些耳鸣,呼吸不畅:“……那你,救她了吗?”

    李恒然的脸色愧疚,低下头,沉重地道:“那时候我什么都做不到,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以为就是个走错路的女明星——直到后来她跳楼自杀,在此之前,她其实报过警,但是被上头压下了没处理。”

    时至今日,李恒然还保存着那些短信,那时候他就心有存疑,叶湄死后曾经上报过许多次,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回应,没多久他就被调任到a市,凭着出色的表现,一步步升任为队长。

    这件事压在他心头,可惜纵然觉得疑惑重重,也查不出什么,渐渐有些淡忘,直到这几天,叶南期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

    “当年我去过几次你家,你妈妈情绪很激动,说什么都不知道,把我赶了出来。后来你家搬家离开,我找不到你们,不得不听从调令离开了d市。”

    叶南期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李队,你想帮我吗?”

    ——我能信任你吗?

    李恒然看出他的犹豫,心下顿时通明。叶南期知道点什么,但是不信任他。他的眉目沉着,肃然道:“我想还死者一个清白。”

    叶南期笑道:“你信她是清白的?”

    李恒然道:“信。”

    叶南期闭上眼,沉沉地吐了口气:“我知道的不多,回家后先把我姐姐的日记拍给你。”

    “不要相信除了我之外的人。”李恒然点了点,突兀地说了这句话。

    叶南期点了点头,换了个坐姿,不小心牵扯到伤处,轻嘶一声:“……逼死我姐姐的不止一个人,我怀疑他们是团伙作案。我有一份受害者名单,回去也发给你。”

    “行。”李恒然看他一眼,有点出乎意料,“我有过许多猜测,这次姜沅予莫名被绑架,差点被注射毒品,我猜到了点苗头。几个绑匪在公安局里被关着,这几天我一直注意着,对方说不定会对他们下手。”

    叶南期心中刚一松,又听李恒然道:“不过有的事还是不要做为好——特别是姜沅予似乎结婚了?”

    叶南期的脸僵了一下:“……”

    李恒然笑了一下:“万事小心,保持联系。”

    被警察叔叔当面戳穿罪行,叶南期在中午前灰溜溜地回了家,回家前买了几桶泡面,准备当午饭。

    谁知道到了中午,叶南期才刚泡好泡面,还没吃一口,沈度裹夹着风雪回来了。

    叶南期呆住了:“……”

    沈度看到他面前热气腾腾的泡面,默了默:“……”

    然后他走过来,把叶南期的泡面给扔了。

    叶南期瞪大了眼:“沈度,你!”

    “不健康。”沈度避开伤口,拍拍他的头,敷衍地给他顺了顺毛,走向厨房,“等我一会儿。”

    叶南期郁闷得不行,坐在桌前等了会儿,沈度效率极快地做好了三菜一汤,抬了出来。

    闻到食物的香味,叶南期这才满意,看沈度擦了擦手坐下来要吃饭,有点惊讶:“你没吃饭?”

    沈度道:“忙着回来投喂你。”

    被投喂的叶南期纠结不已:“……”

    沈度瞥他一眼:“伯母说你一个人吃饭可能会难过死,勉为其难回来陪陪你。”

    叶南期确实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从前他们五口之家,吃饭时桌前坐得满满的,五双筷子,却从那个意外以后,一双双减去,最后辛苦打工的叶妈妈也不常回来吃饭,曾经热热闹闹的饭桌前,只剩下他一人。

    叶南期难得没夹枪带棒地反驳,沈度惊诧了一下,也没细想,他的工作还忙,很快填饱肚子,看叶南期吃完了,收拾了餐桌,才起身穿上衣服,回公司了。

    叶南期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沈度的另一个优点——细心。

    沈度很细心。

    即使之前不对付,嘴上说得难听,可实际上却一直不露声色地照顾他。

    叶南期满心疑惑——他为什么要对我好?

    想到姜沅予时不时打电话过来询问,叶南期恍然大悟:

    现在小师弟正满心感激呢,上次被误会,沈度这是想在他面前刷刷好感,间接性在得到姜沅予的好感?或者让他帮忙说说话澄清关系?

    虽然满是漏洞错误,叶南期还是接受了这个想法,毫无心理压力地上楼休息。

    养到快过年那几天,叶南期才不至于被碰一下都会疼到跳起来,手上头上的绑带也拆了。

    期间沈度三餐不落的养着,来来回回跑,叶南期胖了两斤,他瘦了两斤。

    赵生了解了前因后果后,幸灾乐祸:“神特么情敌,你这是养祖宗吧?换我,不给他菜里下泻药都是好的。”

    沈度学习了一下叶南期那种充满了谜之圣光的笑容:“所以我是老大,你是小弟。宽于待人——懂吗?”

    赵生噎得说不出话:“……”

    沈度瞒家里瞒得好,叶南期和沈度回去时包括叶妈妈在内的人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是叶妈妈埋怨了一下叶南期的公司,都快放假了还一堆活儿。

    叶南期偷偷擦了擦冷汗,哄她:“这不是休假了吗,暂时也没工作了。”

    叶妈妈问道:“不去看看宛宛?”

    叶南期顿了顿,笑道:“休息一下再去陪妹妹,我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

    他的脸色确实过于苍白了,叶妈妈点点头,忧心地看着二儿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南期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想把叶宛送出国,以后生死未卜,最好让小姑娘对他别有太多挂念,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太难过。

    这番心思叶南期谁也没告诉,倒是沈妈妈听到他们母子说话,凑过来看了看叶南期疲倦的样子,心疼不已。三位家长商量了会儿,决定不如明天就去滑雪场,滑滑雪,也让刚从一堆冗杂事务中脱出身的沈度也放松放松。

    叶南期的身体还没好全,沈度看了他一眼,道:“妈,我明天只想多睡会儿。”

    “年轻人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上?”沈妈妈一瞪眼,“再说滑雪不是你之前提的吗,多大了还这么娇纵。”

    沈度:“……”他确实提过。

    就是说不过他妈。

    吃完饭,叶南期和沈度坐在一张沙发上,心思都不在电视上。沈度剥了点松子递给叶南期,叶南期本来想伸手接,又突然觉得这算是什么事儿啊,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腰碰到沙发边,痛得条件反射往旁边一窜,差点叫出声。

    沈度反应迅速,在沈妈妈投来疑惑的眼神时,已经把叶南期抱在怀里,一颗颗喂他吃松子。

    叶南期缩在沈度怀里,乖巧得不行。沈度忍不住恶意满满地道:“小松鼠,张嘴。”

    叶南期:“……”

    旁边三位家长目光灼灼,叶南期还是硬着头皮张嘴吃了。

    这声“小松鼠”简直魔性,叶南期做了一晚上被松鼠缠着要松子的梦,第二天都没计较醒来和沈度抱到一块的事。一家人出发去滑雪场时,叶南期看到沈度,脑中就冒出只松鼠,想得脑仁疼。

    沈度小声道:“是不是哪里还在痛?”

    叶南期眼神飘忽地看他一眼:“……想吃松鼠肉。”

    沈度:“……”

    到了滑雪场,三位家长反而不去滑雪了,就让叶南期和沈度去玩,明显是想给两人留个二人世界。

    叶南期穿上装备,沈度道:“滑不了就找个地方休息吧。”

    “不要。”叶南期道,“我一坐下来就好像有松鼠在我耳边叫。”

    沈度:“……”你对松鼠还有完没完了。

    叶南期看起来有点精神恍惚地先出发了,沈度担心他再摔个半残,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他的表现也不像是要刷好感曲线救国的样子,叶南期百思不得其解,不问清楚心里实在又难受又慌。

    沈度跟在叶南期身后,就看到他的身子忽然一晃,直直摔到了雪地中。

    沈度连忙过去,蹲下来抱起他:“叶南期?”

    叶南期紧闭着眼,呼吸微弱。沈度吓了一跳,刚要打急救电话,突然就被掀翻了。

    ——被叶南期骑在身上压在雪地上时,沈度还有点懵。

    “……你干嘛?”沈度有些好笑。

    附近没什么人,叶南期放心地压制着他,居高临下地问:“沈度,你到底图什么?”

    沈度和他的思想不在一个频道,漫不经心道:“图你。”

    叶南期愣了愣,不知怎么,心跳就有点加快,耳根好像也在发烫。

    沈度没发现他的异常,无奈道:“叫你祖宗成吗,起来,地上很冷。”

    叶南期摇了摇头,甩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刚要继续“严刑逼供”,沈度游离的目光落到叶南期身后,突然一定。

    叶南期的二轮问话还没出口,蓦地就被沈度按下脑袋,带着淡淡凉意的嘴唇猝不及防覆上沈度的唇,他压在沈度身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度盯着他,嘴唇微微蠕动,小声道:“我爸……在你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来个亲亲~

    貌似大家都是单身狗不用人狗殊途,就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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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15号)可能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