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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监牢外,赵岳和赵诗雨相视一眼,就向外走去。
途中,赵岳突然出声:“赵涉说他没有参与刺杀一事,你怎么看?”
赵诗雨听闻,点头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赵涉没有说谎!毕竟,若真是赵涉所为,他又何必在殿上为此力争?”
“这么说来,你觉得他的话可信?!”赵岳偏过头,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父亲觉得呢?”赵诗雨反问道。
闻言,赵岳沉吟了下,随即开口道:“赵涉虽然品行不正,性格乖戾,但是对此事当不会隐瞒。况且我看他方才的神情,认真坦荡,不像是虚妄之言。”
“那就没错了!此事跟我们先前料想的基本上相差无几,赵涉也只不过是这其中的一环。况且他心中知道,他的妻小日后要仰仗我们的鼻息生存,定然不会欺瞒我们。再加上那一包袱人脸,出现的太过突兀,这里面定有蹊跷!”赵诗雨点了点头,算是很认同赵岳所说的话。
“方才赵涉所言,那个王氏的侍女只不过是个传话之人,并没有让他监视吴孙。可当初那个侍女在太子赵偃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莫非……?”赵岳眼睛微眯,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那侍女不过是一个下人,这背后应该有吴孙插手!”赵诗雨边走边说道。
“你是说,吴孙背叛了我们?”赵岳眼中一冷,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闻言,赵诗雨摇了摇头,分析道:“吴孙可能有所隐瞒,但是他身为太子的家臣,绝对不敢与我们为敌!否则也不会连夜冒死来我合信府谢罪了!此次之事,目标是在伯阳君赵涉,以我们和赵涉之间的恩怨,即使吴孙插上一手,在事情败露后我们也不会降罪于他。他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插手其中!”
“此人巧言令色,表里不一,还颇有心计,不会全然忠于我合信府。你以后用起来可要注意,别被其反咬!”赵岳沉声道。
赵诗雨轻笑一声,对此表现得很是轻松,回道:“呵呵!父亲放心,这吴孙本就不是我等的心腹,只不过是有些用处而已,我们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是自己人,这一点他心里明白。即便是给他胆子,他也不敢与我们为敌!”
“嗯!只要你心里有准备即可!不过,此次吴孙竟然敢欺瞒于我,看来是要收拾收拾他了!”说着,赵岳两眼一眯,冷芒显露。
赵诗雨见此,连忙出声道:“父亲莫急!”见赵岳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赵诗雨解释道:“吴孙此举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奈之下不得不为之,这些我们都不知道。父亲别忘了,那个神秘的剑南可是还没有被我们揪出来,若是我们轻动,难免打草惊蛇!还是等荆轲先生回来之后再说吧!”
“嗯!小雨你说的有理,那便再忍耐一下!”赵岳点了点头,对赵诗雨的思绪很是赞赏。
“父亲放心,此次荆先生出马,定然会成功!”赵诗雨极其自信。
“嗯!”赵岳点了点头,随后一脸奇怪地问道:“不过为父发现,你对这个荆先生很是上心呐!这又是美酒又是名剑,我听说你还亲手编了一个平安玉佩?这把为父都看得眼红啊~~!”
“……”赵诗雨一呆,当看到赵岳奇怪的眼神儿,一时间,赵诗雨感到各种无奈各种无力感向自己袭来,心中“万马奔腾”,硬着头皮说道:“父亲,你想多了!女儿只是感激荆轲先生的救命之恩,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还有一个原因赵诗雨没说。自然是害怕日后再来一场“荆轲刺秦王”啊!
“哦?只是救命之恩么?”赵岳似乎有些诧异,随即回想起了前些天的冬祭盛典,说道:“不过赵丹说得也对啊!等来年开春,你也都十三了,也是该考虑考虑这些事儿了!你小叔祖家堂妹的孙女今年都已经嫁人了,人家也就才这个年纪,你说你……”
从一旁“杀”过来的冷锐目光,生生让赵岳闭了嘴,沉默不语。两人谁也不说话,径直往外走去。
…………
傍晚,太子府。
郭开正手持竹简看着,当看到剑南翻身而入,顿时起身,急忙问道:“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还是没有,赵国这边和秦国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氏月一到榆次周边,便再也没了音信。”翻窗而入的剑南,径直来到郭开面前,将怀中的那份情报送了上来。
“榆次?!”郭开接过书简看了看,皱眉道:“榆次离秦国边境不过一山之隔,难道氏月进山了?”
“应该没错!榆次周边的官道上都有我的人,氏月从榆次消失,前后的人都没有再看到他,只能是从此处进山,想着越山而过直达秦国。”剑南听到后,手指着地图,点头应和道。
“既然如此,为何秦国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莫不是出了意外?”郭开听闻后,很是诧异。这进入大山的路,若是没有专人领路指引,很容易迷失在大山里,难道是迷路了?
“也有可能是被人盯着了!!”剑南不动声色间,说出了这个可怕的猜想。
“不可能!”郭开立马出声反驳:“氏月的实力已经超绝于世,就算是合信府的萧闫,也没办法留下他!”
“合信府里,可是还有个‘豪侠’荆轲!”剑南小声说道。
“……”郭开良久无言,仿佛很长时间过后,才艰难地张了张嘴,问道:“若氏月遇上此人,可有逃脱的机会?”
剑南无言地摇了摇头。
郭开见此,也不发一言。两人就这般相坐,你不言我不语,神情晦暗,似乎是在哀悼着什么。
身为间者,若是无脱身之可能,那就只有一死!
…………
与太子府的阴沉不同,合信府就热闹多了。
冬至可是一个大节气,也就相当于是战国时代的新年。整个合信府都洋溢在喜悦的气氛当中,在红灯朱饰的辉映下,光华照人,绚丽夺目。
清荷院内。
“小姐冬节好!”屋内,小嬴政和小绿奴向赵诗雨请安问好。不过嬴政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打从这货来到这清荷院之后,就没有叫过赵诗雨一声“小姐”,不过看在这次态度不错的份上,赵诗雨很是满意。
赵诗雨将手中的两份红纸包裹的“古代”版红包,放进了下面两人的手中,说道:“好好好,过了这个冬天,你们就又长一岁,这两份压岁钱就给你们了,为你们再添一岁,福佑平安!”
压岁钱,古称“压祟钱”,“祟”就是指不吉利的东西。古人借这个习俗来寄望来年不要有任何不吉利的事情发生。
所以,压岁钱在民俗文化中的寓意就是辟邪驱鬼,保佑平安。因为人们认为小孩容易受鬼祟的侵害,所以用压岁钱压祟驱邪。
本来压岁钱是应该长辈发给晚辈的,不过赵诗雨身为主家,也算是比这两小高上“半辈”,所以送个压岁钱也是无可厚非。
两小接过赵诗雨手中的红包,喜笑颜开。小绿奴开心地说道:“谢谢小姐!嘻嘻!”
“怎么才八个钱?”小嬴政却是已经拆开了红包,看着手中的“八个大钱”,小嬴政一脸诧异,对此不屑一顾,有些鄙夷地看了眼赵诗雨:真小气!
“……”赵诗雨额前的青筋鼓动,不过一想到今天是冬至,不能跟小孩子动气,赵诗雨便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想揍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这八个钱币,代表的可是上古年间的八位仙人,是由仙人所化,驱邪避灾!所以才能保佑尔等未来一年的平安!”
“哦~~~!”赵诗雨的话音刚落,小绿奴就很配合地惊叹一声,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赵诗雨,给足了自家小姐面子。
见到小绿奴积极的样子,赵诗雨暗自点头,直叹自己没白调教啊~~!不过当看到嬴政脸上的怀疑之后,赵诗雨两眼一阴,暗搓搓地瞟了其一眼。
有杀气!!!嬴政缩了缩脖子,警惕地看了下四周。当看到赵诗雨的眼神之后,身子一僵,随即对其干笑了下,以作回应。
“哼!”见此,赵诗雨才放过了这个小子。
“好了,压岁钱也拿了,该吃饺子了!俗话说得好: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赶紧吃赶紧吃~!”赵诗雨见无他事,腹中也有些饿意,连忙出声催促道。
“这是哪里的俗话?我怎么没在书上看到过?”小嬴政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说的!!!”赵诗雨“恶狠狠”地说了句,随后没好气地道:“整天就知道看书,保不齐哪天就成书呆子!”
“……”嬴政无言以对,心中暗自腹诽:这家伙该不会又来月事了吧?
嬴政不再抬杠,赵诗雨也乐得清净。等到几人吃完了这顿小团圆饭,绿奴便主动起身,叫来两个侍女收拾了下,跟着去了厨房,准备弄些饭后小食、果脯打打牙祭。
屋内又只剩下了赵诗雨和小嬴政两人。
赵诗雨搭眼看了下嬴政,见其呆呆(淡淡)地看着自己,赵诗雨当即开口问道:“这是你在清荷院过的第一个年头,有何感想呀?”
“什么感想?”嬴政有些懵逼,不知道赵诗雨此言何意。
“就是说,你心里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或者有什么愿望?有什么期许?都可以给我说!”赵诗雨不厌其烦,为其解释了一遍。
“哦……”嬴政点了点头,正准备出声……
就被赵诗雨打断了:“儒学必须修!这可是为你修心修德用的!”
“……”嬴政顿了下,回道:“哦~~那没了~~!”
我……赵诗雨心里很是无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不愿修儒,那是因为你还小,你不知道儒学日后代表的是什么!你还没有放眼到这个天下,没有看到整个世间的芸芸众生!”
对于赵诗雨的劝讲之言,嬴政很不以为然,反驳道:“那些研读儒学至深的大人,对此也没见有什么过人之论呐!再说那个孔穿,你不也觉得此人德才寡疏吗?稷下学宫儒家的首席学子都这样儿,那就说明他的长辈们也不过如此!教出这么些人的儒学,哪能比得上行之有效的法学?”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那你直接学医吧!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这可比你修学法家学说要来的实际啊!”赵诗雨顺着话茬反辩道。
面对赵诗雨的辩驳,嬴政沉着冷静,出口道出了胸中之想:“医者,只可医一方之疾。法家,可医一国之疾!只要国体强盛,医、商、民、工、兵五者,都可依附于国,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才是可以匡扶乱世的大道!要做‘医’,我也要做这一国之医!”
赵诗雨听闻后,心中很是吃惊。才这么小就能说出这番豪言,该说不愧是这位爷么?
不过,吃惊归吃惊,认可归认可,这儒学的精髓,还是不能就这般抛弃!
赵诗雨当即回道:“法家可医一国之疾,这话不错。但是儒学,或许可医这天下之疾!儒家学子迂腐,却不代表儒学昏庸,儒学的教化之能,可以在以后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你自幼过得苦难,所以会觉得儒学当中所描述的情形太过空洞、虚妄,但这却是所有生而悲苦之人,日夜所梦寐以求的生活!人人都想生活在有仁有礼的年代,可并不是人人都想过要如何去做!”
“法家之言,确实能改变一国之疾苦,但是对于他国又有多大的助力?天下各国分据长达数百年,各国的人伦、信仰、风俗、语言都不相同,如此,你又如何医这天下之疾?难道就任由这世间之人各自为主,彼此仇视吗?”
嬴政不服气地辩驳道:“既然如此,那便统立各国之法!秦国之法例行于世已近百年,成效斐然,若是秦国将世间所有的分歧和差异都整合到一起,这样就不会有你说的情况,这天下之疾也可由此解开!”此时的嬴政,心中已经有了一统的概念,不过仅仅只是雏形。
“呵呵!”赵诗雨冷笑一声,趁机为这一“雏形”增添几分色彩,说道:“秦国变法,自商鞅开始,也是历经了三代人才完全将法治根入秦人心中,期间因变法而镇压牺牲的人命数不胜数,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各国都会有不同的声音,上至朝堂下到乡野,都会有彼此不合之人,会有不合之族!”
“即便只是一个秦国,就耗去了整整数十上百年的时间,才有今日秦国的光景!若他日面对整个天下之民,届时分裂抵抗之象更甚,难度也是成十倍增长!你若想整合医治这天下之疾,难道光凭借法学就可以吗?你知道列国之间的仇恨有多深吗?只靠法家之法镇压,你要有多少个‘百年’才能完成?又要多少亡魂陨于此道?因此而生的动乱又要如何去处置?”
“秦国之法能成,并不代表天下之法就可以成功!自齐桓公称霸以来,列国变法无数,却仅有秦国有所小成,其余皆以败亡告终,你可知这此中缘由?若是不知,仅凭这小成之法,就妄谈大成之天下,你和那满口胡诌、信口开河的腐儒之辈又有何区别?”
赵诗雨继而连三的质问之言,说得嬴政满脸通红。
不过,赵诗雨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几百年的对立,不是一朝一夕可平复的!若是仅凭一家之言,便强加到天下,即便有一时之功,也难保万世无虞!方才你所言,要整合各国之法,统六国之民,医治这天下之疾!既然你胸有容纳列国之心,那为何独独轻视显于世的儒学?你老向我抱怨儒学不实,那为何不想办法让它成为实质?实质的儒学,仁礼守序,教化世人!再加上法家立法治国,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治世之法吗?”
嬴政低头思索,默然不语。
见此,赵诗雨继续说道:“知一人之苦,是为智;知一国之苦,是为贤;知天下之苦,方为圣!你以后要成为的,不光是一国之主,而是一个心怀天下,深知民生困苦,能令世人安居乐业的天下之主!这才是我想让你成为的人!”
闻言,嬴政浑身一震。低头沉吟了下,便抬起头,明亮的双眼看着赵诗雨,认真地说道:“是我的错,这么多次轻视儒学,你不但不怪,还悉心认真教导于我,害你忧心了!我渐渐明白了,你所言的修心之意,还有那圣贤之心的真正含义!”
“呵呵,只要你明白就好!”赵诗雨开心地说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能认识到错误之处,敢于承认并作出改正,已经是不同于常人了,这是很难得的一点!你是我以后要教导的学生,是我今后要辅佐之人,你一定要成为我心中期许的人,这样才能改变……改变整个天下!”说着,赵诗雨有些过于激动,言辞差点露馅。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跟我说明,是因为我还不懂得其中的道理。我能感觉到,你心中的压力,你似乎有很多心事……以后我定会好好修习,早日成为能与你共同分担心事的人!”这话,嬴政说得铿锵有力,似是在向赵诗雨作出承诺。
闻言,赵诗雨欣慰一笑,说道:“有很多东西,你现在还没有办法理解,也不适合你现在理解。我会等你成长之后,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你,将我心中的所有设想都告诉你,那是我每天都醉心于斯的未来,是这个时代的未来,你绝对想象不到!”说着,赵诗雨的眼神逐渐放空,脸上尽是陶醉,甚至变得有些神经。
看着赵诗雨闭眼沉醉,嬴政在一旁并未出声打搅,而是目光柔和地注视这眼前之人,心中暗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