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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嬴政突然想起一事,饶有兴趣地问道:“我记得你好像一直对天巳不怎么服气,怎么这一次反而自愿帮他传消息?”
荆轲听后一顿,随即很自然地道:“服不服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边出了状况,我也不能干看不管!”
听了这话,嬴政脸色缓和,嘴角微扬,心中顺畅。但是很快,荆轲接下来的话令嬴政笑容凝固,眼皮再次耷拉下来。
“毕竟你是我荆轲的大弟子呀!我可不像赵诗雨那种不负责任的放养式指导。我豪侠是谁?那可是很负责任的!”荆轲一副“为人师表、我很称职”的嘴脸,同时还顺带黑了几句远在邯郸打野发育的赵某人,满脸都是“你有我这样的师傅应该感到荣幸”的自豪神情,就此夸夸其谈。
“唉……”听着荆轲的自夸,嬴政一声长叹,心里有些无奈:就知道这货憋不出什么好屁!
“再者,天巳是秦王亲卫,不好出面接触你。也不好让残顾转述,怕你心里起疙瘩,就委托我出面喽!”说着,荆轲浓眉一挑,表情有些奇怪,若有嘲弄地道:“不过,他可能还不知道,你这位嫡公子心思深如渊,在暗处看得明明白白。”
嬴政闻之一笑:“玄鹰军的存在是秦国隐秘,更有可能是王者的底牌。天巳这么做是对的,毕竟我只是公子,隐晦微末须得划分清楚!”
说完,嬴政半眯着眼看向荆轲,目光当中充满了怀疑和审视:“不过话说回来,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无偿帮他的忙吧?说说,有什么好处?”嬴政挑了挑眼,对此很是好奇。
“看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见利眼开的人吗?!”荆轲先是一本正经地甩了句体面话,随即伸手放在嘴边,侧过脸小声道:“是有些条件,毕竟……”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湛卢,其意自明。
“我就知道!”嬴政了然地点头,继而又问道:“你不是都领悟了双重剑意了吗?难道你还想参悟湛卢,再领悟一重剑意吗?”
对此,荆轲耸了耸肩,坦然答道:“身为剑客,追求剑道之极致,有何不可?!”
“作为与泰阿剑相差无几的传世名剑,我总觉得湛卢的作用远不止增幅剑气这么简单,若是能够像你和天巳那样领悟湛卢的名剑之势,于我而言是难以估量的提升!”
听到这里,嬴政立马来了兴致,笑道:“天巳对你还真是放心啊!不过你领悟了双重剑意,怎么才跟天巳打了个平手?”
“瞎说什么?!”每每说起这一茬,荆轲都特别浮躁,梗着脖子反驳道:“都说了我是手下留情,要不然他早就趴地上求饶了!”
“好好好~~你厉害你厉害!”嬴政轻抬双手,假意安抚,脸上的戏谑未曾衰减半分。
见到此,荆轲憋闷不已,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参悟透这名剑之势,要不然白白浪费湛卢这么好的资源!
最主要的是,天巳都无关紧要,这以后要是被嬴政后来居上,日后比自己还要厉害,那这堂堂“豪侠”的脸面往哪儿搁??说出去被人笑话!
赵诗雨跟嬴政,这两人的鄙视链可一直都是荆轲。尤其是赵诗雨,不知道为啥这妮子总是看不起自己的实力,逮着机会就要念叨几句。
所以,为了以后耳根子能清净些,一向佛系青年的荆轲,也得加把劲儿了。
“好了,没事我走了!”荆轲闷着脸,心里头很不畅快,嘟囔了一嘴,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嬴政见状,也顺带起身,叫住了荆轲:“你帮我带句话给赵厚,让他多关注些吕不韦,最好能把手伸到他府里。”
“吕不韦??”荆轲念叨了句,看嬴政的脸色,差不多也知道了其中深意,很干脆地应声:“好!我知道了!”
“嗯!”嬴政点头,目送荆轲离去,眼里光华浮现,心中细细筹算。
外面,荆轲出了这院子之后,驻足四下打量,紧接着身子一顿,抬头回望一个方向,夜幕中那一丝丝熟悉的气势,犹如黑夜之中的灯塔,引人瞩目。
当下,荆轲身形微动,朝着目标掠去,迅捷如风。
来到地方,应该是王宫西边儿,翻过围墙,来到一处荒废的院落当中,一打眼便看到院中伫立的天巳。
小小的院落当中火光通明,数十人分散在院中各处,各自手持火把,虽身形参差,年龄不一,但所有人的周身都隐隐散发出摄人威压,实力深不可测。
荆轲来到此,见到如此阵仗,顿时嬉笑开来,跳下院墙,朝着天巳走去,边走边调侃道:“全是一流高手!这么大阵仗,难不成是为了把我留在这里吗?”
对面,天巳闻声一笑,一脸的平淡亲和:“荆先生说笑了,这院中之人齐上,恐怕也奈何不了荆先生!况且今日荆先生帮了大忙,天巳岂敢对先生不敬?”
“好了,闲话不多说,我要的东西呢?”荆轲摆摆手,散漫地站在原地跟周边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天巳从袖中掏出一卷绢帛,递到荆轲面前,说道:“剑势与共鸣之法,皆在此中。”
荆轲一把接过,看也不看便塞进衣襟,随即看向天巳,戏谑道:“你就不怕我成功之后,来找你麻烦?”
“我与荆先生无仇无怨,先生为何要来找我麻烦?”对此,天巳脸色不变,平淡反问。
“以我的实力,还要理由吗?”荆轲嬉皮笑脸,声气虽平稳温和,但却有些以势压人。
听了这话,天巳不禁莞尔,点头以示认可:“以先生的身手,确实可随意为之,天巳自知不如。只是先生应该也知道,我玄鹰军的实力,远不止于此吧!”说完,抬手指了指周围这些人。
闻言,荆轲扫了眼周边,撇了撇嘴,不可置否。
见荆轲默认,天巳轻松一笑,套了两句近乎:“再者,以先生与政公子的关系,当是我秦国贵宾。玄鹰军绝不会无端向先生拔剑!”
对此,荆轲也只是笑笑不说话,没有多余回应,扭身准备离去。
“荆先生!!”身后,天巳的声音传来。
“……”荆轲顿步,默不作声。
天巳脸色沉重,似是在提醒荆轲:“先生身负双重剑意,亘古罕见,应该更知晓万物相斥之理!神道、雷霆,先生能将双剑意挥洒自如,协同御敌,想来这两者应是同根而生。可是,名剑不同……”
“但凡传世名剑,内藏剑灵,皆有不可思议之功。胜邪天生自断,湛卢择仁者而侍,轩辕更是圣皇之兵!这些剑器都非同凡俗,剑之意志不可兼容、摧折!”
“先生自身领悟之剑意,是否兼合这湛卢剑势,无人可知!若一旦事有不测,还请先生知难而退,莫要强逆!”
良久,荆轲才转身看向天巳,问了句:“以名剑突破桎梏,玄鹰军内除了你,还有谁?”
“三十年来,除我之外仅有五人!”天巳说道。
“结果如何?”
“经脉逆乱,内力暴走,被剑之意志以及自身劲力强行拧碎筋骨内腑,死状极惨!”
“都死了……”荆轲喃喃自语,低头沉吟。
只是,荆轲很快抬起头去,眼中似有星光流转,璀璨明亮,问道:“既然如此艰险,为何你们还要行此万难之道?”
面对这个问题,天巳不假思索,回得干脆:“身为秦人,自当保家卫国,拱卫君王,为此万死不辞!!”
“哈哈哈~~”听到这个答复,荆轲哈哈大笑,凌人之气势自周身挥洒,小院之中突起烈烈之风,威压迫人。
此时的荆轲恍如入世谪仙,小院之中四处弥散着恐怖的压迫,足以令寻常一流高手胆寒呆立。身处其中,即便是天巳也心神微颤,惊骇不已。
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荆轲语气低沉,傲然沉吟了一句,随后飞身离去。
低沉的话语犹如夏夜惊雷,炸裂在众人耳畔,令人心中久久难以平复。
“人之百态,皆由心生!夫者尚有服苛为国、舍生忘死之心。侠者若畏缩不前,不敢争锋于时世之巅,百岁而终也不过徒乎枉然!!!”
傲然洒脱之气,如清风拂面,令院中所有人心神震颤。
天巳凝神望去,看着夜空中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徒然一叹,心中感怀:“豪侠……不愧如是!”
是夜,渐深。
王宫之外,上卿府中。
夜幕之中,一处厢房烛火通明,屋内炉火升腾,寒意驱散。
正中置一大案,案旁热茶温酒,一应俱全,案上各样花式点心点缀,仪式感十足。
吕不韦端坐于此,闭目养神,静心等候。
不过多久,屋外脚步声渐渐凝实,吕不韦睁开眼睛,精光一闪。
“上卿大人,李斯前来赴约!”屋外传来一声高喊。
吕不韦闻声,如触电般弹起身,疾步来到门前,正欲出去迎客,忽然想起了什么,停在门前整理了下衣冠,这才转身走出。
一出去,就看到屋外台阶下,负手而立的清瘦男子,顿时脸上笑容浮现,连忙跨下台阶来到跟前,双手持礼,亲切地问候道:“李斯先生,快请进快请进!”
“大人请!”李斯轻笑着回应。
两人相互恭请,来到屋内落座。
一坐定,吕不韦为李斯斟上温酒,连声感叹:“前阵子先生为不韦出得良策,若后续事成,能够襄助王上镇压芈系,那先生就是最大的功臣!不韦先敬先生一杯!”
说着,斟完酒水,吕不韦盛情举碗,笑呵呵地看着李斯。
对面,李斯也是微微一笑,不忍推却吕不韦盛情,是以与之共饮,算是礼待。
“哈~~”呼出一团酒气,吕不韦笑着说道:“这合信酒楼的英雄醉,醇香厚重,可真是仙家琼酿啊!”
见状,对面的李斯也不禁感慨:“呵呵~若不是上卿大人,恐怕李斯还无缘此等美酒啊!”
吕不韦闻之顺势一笑,连忙摆手:“哈哈哈~先生莫要打趣不韦!这名满天下的嬴凰公主,是先生的师妹,若是先生想要饮酒,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李斯闻言无奈地摇摇头,颇有些自嘲道:“我这师妹,年方及笄便已是扬名天下的嬴凰公主,才思绝佳,惠民万千。李斯虽忝为师兄,但是差之太远,又岂能再厚颜去讨酒,没了脸皮?”
“哈哈哈哈哈~~”此话一出,两人皆哈哈大笑,相互之间多了几分热度。
“先生实在是太过谦逊!依不韦看来,这嬴凰虽然是天之骄女,但先生也并非是凡尘俗士,不过是所侧重之术不同罢了!”吕不韦连忙奉迎了几句。在李斯面前,自然不能抬高他人。
为人之道,人情世故,吕不韦深谙此道。
对此,李斯不过摆手一笑,没有应承。
见状,吕不韦眼睛一转,向李斯提起了今日进宫一事。
“先生,不韦有一事要告于先生!”
“哦?大人但讲,李斯恭听!”李斯诧异地抬头,静候吕不韦说道。
吕不韦抬眼看了下李斯,沉吟了下,这才轻声说道:“今日不韦进宫,曾向王上与公子进言,坦言先生之大才。王上看重先生,想请先生进宫辅助公子治学。不知先生可愿?”
“……”李斯眼睛下移,看向桌上美酒,随即回身揣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着对坐的吕不韦,暗自思索。
两人目光对视,淡定超然,一时无声。
不多久,李斯哼哼一笑,手指着吕不韦连点数下,脸色似有恼怒,语气之中也颇有些责怪之意:“上卿啊上卿,先前不是还曾答应我,时机未到不要向王上公子举荐我吗?怎么现在转眼就忘了?”
“哎呦我的先生哎!”察觉到李斯嘴里的怪责,吕不韦立马起身,挪到桌案侧边,与李斯拉近了些距离,好声好气地说道:“先生你可是天下名士,荀夫子高足!在我府上都有大半年了吧?埋没了先生这么长时间,要是再等下去,恐怕旁人都要说我吕不韦是嫉贤妒能,不让先生有出仕之机了!”
“原来是上卿大人是嫌弃李斯,怕李斯污你声名呀?大人你早说呀~~!李斯这便走……这便走……”说着,李斯虚眉抬眼地点了点头,就准备起身往外走。
“哎哎~~先生先生~~先生!!”吕不韦连忙一把拉住,一脸苦笑,温声道:“不韦待先生为知己!又怎会嫌弃先生呢??先生身居大才,来到秦国这么长时间,也不出仕为官,只说时机未到,不韦是深感可惜呀!”
“不韦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到先生之才继续埋没下去,才背着先生向王上举荐,不韦一片赤诚之心,可都是为了先生啊!”长叹一声,吕不韦一脸的真诚,拉着李斯的胳膊,还凑近拍了拍。
“喝?这么说来~~还是我李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斯眉毛一扬,诧异满满。
“嗯嗯……额不不不~~!”吕不韦点头点顺了,回过神来连忙摆手,好声安抚,笑脸相迎。
“你……唉~~!”对此,李斯也是无奈一笑,对着吕不韦长声一叹,哭笑不得。
两人这番喧闹,倒像是彼此熟稔的老友,因为些琐事拌嘴一样,令人不禁莞尔。
纷闹过后,李斯看着旁边打哈哈的吕不韦,凝眸问道:“大人今日去宫里,应该不光是为了举荐我吧??”
“先生英明!”吕不韦随之一赞,抚掌大笑,惹得李斯苦笑连连。
“哎呀今日进到宫里,本是应王上之命,为公子辅导学业,不过说着说着,就谈起了如今之朝堂,谈到了芈系!”
李斯眉毛一皱,有些无奈:“大人,不会是谈起相邦一事了吧?”
“先生莫急!”吕不韦见状,连忙安抚了句,随后起身道:“今日见到公子,公子待人亲和、真诚,不韦一时感怀,便与公子多谈了几句。期间说起芈系,公子是不住地捶胸顿足,恨不得生啖其肉!不韦见之心怜,便自作主张将先生所思之策和盘托出,让公子能得一分心安!”
“呵呵~~上卿大人此举,该不会是想借公子之口,将此事转达给王上吧!”李斯非等闲之辈,吕不韦即便说得再冠冕堂皇,李斯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端倪,当即言辞笃定,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听后,回身看向李斯,眼中夹带着莫名笑意,亲声道:“先生所言甚是,不韦确有此意!”
吕不韦承认得干脆,李斯却毫不惊讶,笑着摇头感叹:“臣子嘴里非议国事,晦染相邦高位,难免惹人心疑。可若是此言出自秦王最重视的嫡公子嘴里,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上卿大人真不愧是秦王的心腹重臣啊!”
“先生谬赞!不韦不过是耍些小聪明罢了,哪能比得上先生以相邦辅国、镇压芈系的奇谋啊?!”吕不韦笑眯眯地坐下,笑脸相对,还不忘恭维李斯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