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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岸指指一旁被傀儡师扯离到七八米开外的昭然,“是你们自己刚刚把讲道理的人拉走了。”
方士休扯起唇角:“我收留了一队人类探险者,一行五人大概在矿脉迷宫里迷路了,如果你肯把药剂还我,我就送他们五人全须全尾地回去,你意下如何?”
“他们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别挡路。”
“……”方士休频频看表,在新世界,人类的一些精密机器会受到干扰,因此各种精密装备都必须改造成畸动装备才能使用,即使小小一块手表,驱动能源位置也会镶嵌一块精雕细琢的微小畸核。
他表面上虽然镇静,但一些不经意的动作仍能映射出他此时焦急的内心。
“你考虑清楚。”方士休推了一下无框眼镜,“与蝶变后的畸体战斗,你们也占不着什么便宜,他是不会死的。”
“是啊,弄死他很难,但弄死你就容易多了。”郁岸挽起袖口,英雄拳套绷带一直绑到手腕上,然而他没更换最强化打架技能的功能核-拳皇附体,一直保持鬼魅蝙蝠嵌在眼眶里,因为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和眯眯眼的狡猾男人硬碰。
他做出向前冲的假动作,随时准备抽身撤走,这是郁岸进攻前骗技能的习惯,方士休举起双手挡在面前慌忙向后退,不像打算接郁岸一招的样子。
方先生一身书卷气,举止斯文,手脚纤细,眼看就要被郁岸一脚踹断胳膊,郁岸竟感到腰间一紧,一股傀儡提线缠到他腰际,沉重稳定的拉扯力量将郁岸向后拖拽,扯离方士休身边。
郁岸掏出破甲锥割断腰间提线,触碰丝线的手掌便不知不觉被割出一道细伤向外渗血。
那傀儡师居然拥有一心二用的能力,他与背后的替身傀儡一体双面,正反两张脸观察不同的方向,分别控制傀儡线阻挡郁岸和攻击昭然,根本分辨不出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尔木岚。
满天傀儡线在实验室中布下天罗地网,昭然每一次和尔木岚过招,都必须从丝线交叉的空隙中寻找挪动的机会,否则就会被锋利的丝线割伤皮肤。
昭然脚下亮起金色光环,光环向外扩散出三个金色小环,召唤出三位银甲骑士灵魂,教皇十字剑骑士、轻甲苦无忍者、大马士革弓箭骑士,以三角阵型向内夹击傀儡师。
教皇十字剑可破盾穿甲,轻甲苦无忍者穿行敏捷,弓箭骑士远程击杀,傀儡师弯起眼眸:“让你直接拿出战神旗帜面对我,荣幸之至。”
傀儡师将手中木偶抛到空中,在坠落途中,从白鹤衫袖中掏出黄纸咒符,咬破拇指以血绘咒,将符咒贴于木偶额前。
木偶如同树干,立即生长成少年身高,十根丝线同时连接到他手脚脖颈上,末端则系在尔木岚手指上,借此控制他行动。
木偶极为灵活,在尔木岚飞速曳动的十指控制下,轻松挡住轻甲苦无忍者掷来的飞镖,利刃全插在木偶实心的木头身体上,伤不到尔木岚半分。
“真的很讨厌……蝶变之后来我面前炫耀的家伙。”昭然轻盈穿过交叉收拢的丝线,蹲立在实验桌上,不碰倒任何瓶瓶罐罐,脸颊被细丝割出一道伤,几秒之后才开始向外渗血,被他轻轻抹去。
如果在这里认真打,容易误伤到培养玻璃里的蔷薇辉母,昭然并不想惊醒她,引起暴走只会对人质更不利。
郁岸看懂了昭然的顾虑,一直在观察尔木岚,发现他每次都会歪头对着骑士灵魂进攻的方向,正常人都会用眼睛注视危险来向,而不是用耳朵。
尔木岚的双眼蒙着一层雾蒙蒙的灰霭,没有光亮,瞳仁也不能及时跟着昭然移动,难道其实看不见东西吗?
可他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与他几次交锋都没觉得他像双目失明的人,光靠耳朵是做不到伪装如此完美的。
想到这,郁岸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爱心软糖,轻轻扔出去,一颗扔在地上,尔木岚没什么反应。
另一颗砸在了空中挂满的某根傀线上,贴符的木偶当即做了个闪避的动作,尔木岚也立刻转过头,注视朝傀线震动的方向。
原来靠线感知一切。
既然蝶变后的畸体不会死,就没必要在这里耗费时间了。
郁岸紧了紧英雄拳套的绷带,挥起一拳就朝方士休的脸揍过去,尔木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果然分心放出一股线用来阻挡自己。
在傀线即将缠绕到自己身上时,郁岸突然化作一群鬼魅蝙蝠,乱飞分散开,躲过傀线绞杀,飞到了被自己杀死的保安尸体前,重新聚拢成人形,将尸体打横抱起来,朝昭然奋力一抛。
他吹了声悠长的口哨示意,完全不需要任何交流昭然就能理解他的意图,将尸体踹上半空,脚下金环流转,轮盘指针旋转,在六道扇形中选中了亮起来的一面。
六分之五的概率召唤鬼手击杀选中目标,深渊鬼手从尸体下方锁定伸出,将保安尸体猛得攥成碎片。
这具被晶角石同化的尸体爆出一团血浆,在实验室中下了一片血雨,血液落在满天傀线上,迅速凝冻粉色结晶,仿佛冬天房檐上的冰挂,挂满每一根傀线。
傀线结晶的声响和震动严重干扰了尔木岚的判断,他开始迷茫东张西望,果然看不见东西。
“这架没必要打,东西已经拿到了,走。”郁岸拉上昭然直接穿过实验室门溜了,方士休抬手欲拦,被地上长出的成片鬼手扯住后腿动弹不得。
知道方士休拦不住他们,郁岸从他身边大摇大摆经过,还做了个鬼脸。
两人扬长而去,方士休扶着墙揉揉险些闪了的腰:“哎哟,那独眼小孩什么来头。”
“收工喽。”尔木岚慢悠悠收拾傀线,掸掉线上的晶体,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撩开长衫拍拍布鞋底沾的晶石渣子,“还好走了。他要动真格的跟我打,我还真有点怵。昭然路子野,他身边那小人儿脑筋歪,没事少惹他们。”
“你这瞎子。”方士休无奈拉住其中一根傀线,拽了拽,暂时充当傀儡师的眼睛。
尔木岚袖口放出一股傀线,拴在方士休脖子上,在后面跟着走,免得撞墙。
“还真把我当导盲犬了。”方先生被勒得直翻白眼。
“与人契定,诸多不便,先生多包涵。”尔木岚戴上一副拉二胡的小墨镜,淡笑着说,“出门给您摇了一卦签,说先生聪慧,心想事成。”
*
郁岸单手挂在昭然脖子上,坐他怀里让他带着跑,身后,贴了血符的木偶在幽长走廊里穷追不舍。
“等一下。”郁岸抱着荧光粉背包,手伸进去摸了摸盛装药剂的圆底烧瓶,叫昭然找了个冷藏仓库拐进去,把烧瓶连着药剂一起藏进防弹保鲜柜里。
“不带出去么?舍舍迦的契定者巫女安妮一定有保存的方法。”昭然问。
“多小心一点总没错,烧瓶玻璃太薄,不慎挤炸就麻烦了,里面装满催化畸体化茧的东西……既然知道了地点,等出去后再让六姐载我来拿比较稳妥。”
巨兔舍舍迦擅长窄洞穿梭,搬运货物。
郁岸藏好玻璃烧瓶,一侧身瞧见昭然脸颊上的伤,歪头凑过去舔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诶呀。”昭然紧绷的精神立即放松下来,脸颊发热,顾左右而言他。
之前与蝎女战斗而留下的毒伤还沁在骨缝里,所以昭然不想过多在傀儡师面前展露实力,一旦战斗途中毒发导致失误,会让郁岸也一起陷入危险之中。
他揉了揉肘骨,毒素侵蚀虽然对他造不成什么毁灭性伤害,但会持续隐痛,不会自行消失。
“你怎么了?”
“没。”昭然放下袖口掩饰。
冷藏仓库的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木偶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正用沉重的实木身体撞击薄金属门板。门板被撞得坑坑洼洼,已经变了形。
把脆弱纤薄的玻璃烧瓶藏起来后,郁岸才放心拿出高傲球棒准备打架:“那木偶怎么这么烦人,现在可以锤它了。”
然而门外的木偶突然停止砸门,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走了。
两人贴墙靠过去,郁岸悄声拉开仓库门缝,见那血符木偶正拖着细长的手臂朝走廊更深处寻觅。
昭然已经看过逃生地图,它去的方向正是锅炉房。
“可能去找人质了。”两人也跟了上去。
干燥的锅炉房内,管道密集,四个身穿厚实防辐射服的探险队员被手铐拷在铁质管道上,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逃离。
在他们周围,三个身体扭曲,已经出现晶角石特征的管道工人,趴在地上蠕动着身体,倒着靠近他们,并不停发出咪哦,咪哦的吼声。
探险队员已经用脚和他们周旋了一天一夜,身体脱水,恐惧和饥饿让他们疲惫不堪。
四名队员里,三人表情绝望呆滞,有一人已经死亡,拷在管道上的僵白尸臂已然泛白溃烂,散发着尸臭。他死于枪伤,头上的子弹孔已经不再流血了。
因为他向那些畸形的人类开枪,可它们的皮肤也被同化成了近乎晶角石外壳的材质,导致子弹反弹,直接弹回击穿了他的颅骨。
“队长一定发现了……我们留在井口的线索吧……他会带人来救我们的……”憔悴的女人嘴唇干枯,靠在管道上,尽量远离那具发臭的尸体。
“别放弃……真真逃出去了,她会带队长来救我们的。”另一人安慰道。
“她也许已经死了。”第三人悲观呆滞嘟囔。
轰的一声,锅炉房的安全门被猛得撞开,几人惊弓之鸟先是被吓得心脏狂跳,接着精神为之一振,以为救援队来了。
可被撞断合页的安全门径直拍下,门后却露出了一张贴着血色符咒的木头鬼脸。
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可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粉红锐光从门前掠过,昭然将那诡异高大的木偶扑倒撞了出去。
郁岸趁机闪进门里,扫视检查他们的装备武器和生命体征。
“别动,地下铁救援任务。”郁岸朝他们亮了一下昭然的地下铁身份卡,转身贴在一个畸化成晶角石的管道工人背后,小臂勾住他脖颈,利落一拧,耳边传来颈骨断裂的脆响。
郁岸面无表情处决了三个畸化管道工,将晶石化的尸体踢出门外后,举枪打断束缚探险队员的手铐。
庆幸得救,三人抱头痛哭,女队员捂着嘴流泪,指着地上同伴的尸体问郁岸:“他怎么办?我们得带他出去。”
郁岸吹吹枪口:“不是已经死了吗?魂归垃圾桶就可以了。”
门口,昭然踩着木偶的碎片站起来,双眼红光在暗处尤为明亮,尖牙微启:“怎么少一人。去找我们求救的少女,去哪了?”
话音刚落,便感到脚下踩的地面隐约晃动。
“什么?”郁岸倏地站起来,环视四周,地震暂止。
晃动停歇了几秒,突然大幅度震动起来,人们左摇右晃摔在地上,一声震耳欲聋的玻璃破碎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仿佛远古生物从古老冰层下苏醒,正爬出潘多拉的魔盒。
女人凄厉幽怨的尖叫贯穿了每个人的耳膜,那剧烈的噪音就像在警报器前摆了一百个开到最大音量的喇叭,分贝高到能震碎所有玻璃制品。
“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