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谨慎坑人

麟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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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圭轻快跳进小船,被扔在船里的鹅卵石绊住脚,打了个趔趄才站稳。

    重量瞬间增加,小船猛然下坠,林圭惊诧伸开双手保持平衡,稳住身子不再乱动,小船才自然上浮,平稳飘在水面上。

    都是死人。郁岸安心迈进船里,侧身经过以肮脏白布裹紧的人形船夫,擦身而过那一秒,郁岸抬起眼皮仔细端详他的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尸臭味。

    小船里铺了一层圆润的鹅卵石垫脚,有效防止小船不慎进水淹坏乘客的行李。

    一口果实外壳削制的小钵以鹅卵石堆倚固定,里面零碎扔了一些贝壳压制的分币,用来盛装客人打赏的小费。

    船夫手中撑一根长长的细杆,杆头没在水中,杆头向前一引,小船居然随着他杆头指引的方向离开岸边。

    人类世界的船夫要靠船篙向后撑水的反作用力才能让船前行,在消沉之地却完全反过来。

    船驶入灰败雾霭之中,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两艘小船之间时远时近。

    昭然望着头顶的树林不知在想什么,横七竖八的枯林之中时而惊飞一群黑色的大型蝴蝶,蝴蝶怪叫着振翅飞离,一闪而逝的嘈杂声响反而衬得此地寂静寥落。

    水路遥远,船行半日才过半途,郁岸利用魔术师礼装的主能力“时间观念”掐算着秒数,从离岸到现在已经足足两个小时,如果尝试飞行跨越,到达这个位置体力就会消耗殆尽,坠入消沉之水中。

    看来渡船是外来者通往斜塔唯一的交通工具。

    “这船靠什么浮起来的呢,为什么会向前走?”郁岸趴到船沿边,伸手拨水,基本感觉不到阻力,水面毫无张力,浮力极弱,托不起一片羽毛。

    “不知道,新世界的怪事那么多,早就司空见惯了,我选择接受它的设定。”匿兰已经厌倦了重复的风景,放下照相机想玩会手机,可手机在新世界又完全失控,只能干看着JS兄弟在不同的游戏场景里面喝茶睡觉。

    水质很清澈,深处却呈暗黑色,水底玉米须状的发菜随着郁岸搅起来的微弱漩涡飘动,轻轻搔缠他的指尖。

    黑色的长须缠在了郁岸手指上,一时没来得及解开,船又在向前移动,嘶啦,一簇水草被郁岸扯了下来。

    “。”郁岸悄悄向前张望,远处昭然坐的那艘小船和自己之间隔着一层雾气,应该没注意到自己把什么东西搞坏了。

    他把水草提出水面,黑不溜秋烂得发脆的细丝末端连着一块人的头皮。

    “呃。”郁岸迅速在水里涮干净手指,回头望一眼自己揪起水草的位置,冷不防看见昏暗水面之下,一张惨白的脸慢慢转向自己,头皮被揪秃了一块,发白的腐肉豁口浸泡在水中。

    难道这些都是……

    纵观船下黑水之中,黑色水草相间,每一簇都长在一块球形物体上,足有上百簇。

    被眼前景象震撼,郁岸走神一琢磨,再抬头已经看不见昭然他们那艘船了,薄雾渐浓,树林中生出的瘴雾使能见度降到了最低。

    “昭然——?”

    无人应答。

    郁岸回头瞥那白布船夫一眼,船夫渐渐停住撑船的动作,伸出两根手指,指指鹅卵石中间的果壳小钵。

    要小费,不然不走了。

    郁岸也没多废口舌,从口袋里摸出两个10分币的钢镚,扔到半圆形果壳里。

    白布船夫无动于衷。不够,再加。

    “你想要多少?”郁岸歪头问。二十分币还不够吗?列车上都够点一盘章鱼炒饭多加一份章鱼块了。

    白布船夫竖起两根手指。

    匿兰听到郁岸说话才放下手机,抬头瞧瞧两人,一下就明白在争执什么,按住郁岸的手:“上船前说好多少钱就多少钱哈,我们都是来斜塔打工的,身上没钱。”

    她能接受直接开口要四百,不能接受开始要二百后面再追加二百。

    船夫执意竖着两根手指,也不划船了,就这么耗着,看谁着急。

    “嘿?坑到老娘头上了,在赌场混十几年别人不敢欠我一分钱,拿胳膊腿抵债都是常事。”匿兰唰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船夫领口的白布,船夫几乎要双脚离地,“行啊,不走是吧,郁岸,刀给我,捅他两刀,看他着不着急上岸包扎去。”

    郁岸拽拽她裙摆一角小声提醒:“姐,他不是死的吗。”

    匿兰:“。”

    船夫虽然被揪着胸前的白布,但右手仍能活动,碰了碰船篙,水面竟涌动起一阵波浪,小船东摇西晃,匿兰一个没站稳,跌坐回原位。

    随着船夫的召唤,那些长满灰黑色发丝的球状物体竟开始移动,朝小船所在的位置行走汇聚过来。

    惯性使它们向上翻倒,露出一张张被水泡发的惨白面孔,泡白的人头从水下熙熙攘攘移动靠近,密密麻麻。

    上百具尸体直立在水下,发丝飘荡,身上均穿戴旅行者的服饰,被水长时间浸泡已经失去原状,口袋里却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鹅卵石。

    这水没什么浮力才对,行人坠落溺毙理应平躺到河床下,为什么能站起来?

    郁岸扶着船沿努力向水下探视,但黑黢黢一片辨认不清。

    匿兰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不敢搭在船沿上,触电般缩回怀里:“水鬼?”

    船夫敢开口要钱,总会掌握些独到的本事,操控水鬼围攻威胁乘客是他惯用的招数,小船晃得越发厉害,一旦倾倒落水,只消片刻就会沉入水底,成为这片水鬼大军中的一员。

    郁岸想了想,掏出二百分币,默默扔进果壳小钵里。

    匿兰恨恨埋怨:“你还真给,你是这么忍气吞声的人啊。”

    郁岸勾开匿兰荷官套裙的口袋,里面竟不知不觉被填了一把鹅卵石。

    “水下的尸体各个兜里都被塞满了鹅卵石。”郁岸悄悄用脚尖扫开船内铺的一层沥水鹅卵石示意她看,“用来压沉的,好让人快速坠下去。”

    看来是刚刚趁争执之际塞进去的,刚刚如果匿兰真对他动手,船夫就会想方设法让匿兰坠船溺毙,这毫无浮力阻力的消沉之水根本不容人挣扎。

    船夫捡起果壳里的纸币,塞进自己腰间的白布缝隙中,安静回到原位继续撑船。

    等船夫站远了些,郁岸用手肘轻碰匿兰,凑到耳边悄声问:“你刚刚提起他来,感觉真是死人吗?”

    匿兰一怔,回忆回忆手感:“重量……挺实在的。但我也没拎过死人哪,死人什么手感的?”

    “他有没有向后挣扎的力道?”

    “……有。但是斜塔的死人就是可以活动吧,午夜商人也能走来走去的。”

    “斜塔一贯的作风是一分钱一分货,不便宜但也不会坑人,中途加价这种事有点破坏我对斜塔的印象,斜塔主人能把生意做大到现在的地步,总不会凭借坑蒙拐骗的手段。”

    “你觉得他是活人假扮的?可他好臭,尸臭味。”匿兰说着,鬼鬼祟祟偷瞄船夫的脸,“怎么验证。万一激怒他,给咱俩掀水里可有点麻烦。昭组长他们呢?分明是故意分开载我们。”

    “有办法。”郁岸从绅士内兜里掏了掏,取出储核分析器里的幻室核-画中取物,破解幻室美容院后得到的一级银色幻室核,可以从平面图像中取出实体,但只能从完整图像中取出一比一大小的实体,且不可取出活物。

    如果取不出来,那就说明画上的东西活着。

    匿兰把给船夫拍的照片递给詹姆斯,詹姆斯和萨兰卡接到照片,跑到某个游戏的画室场景里,戴上画家帽认真作画。

    其实只是按照片上得到的色彩信息排布像素而已,相当于打印。

    没一会儿,詹姆斯从屏幕里递出一幅画纸,打印了裹尸布船夫的全身图。

    郁岸戴上画中取物核,挽起衣袖,手指向画中一探。

    纸被指尖戳个窟窿。

    匿兰扬起眉梢轻声出气:“真是活人?准吗?”

    “可能吧,我之前也没试过,也许不准。”郁岸卷起画像揣进绅士内兜,摘下画中取物核收起来。

    “绑了他?”匿兰悄不作声比划几个手势,指指船篙,“但你会划这船吗?他划船的方式和我们常见的不一样。”

    “算了,破财消灾,二百分币而已。斜塔给三倍冥币呢,没必要浪费时间,不划算。”

    他们窃窃私语讨论到一半,小船再一次停歇。

    船夫面向二人站立,对他们竖起两根手指。

    这一次,要他们身上所有的钱财。

    郁岸冷冷凝望他:“我确实没钱。”

    船夫僵硬抬起右手,指指郁岸的魔术师礼装,又指向匿兰的无限续航电池和拍立得。

    郁岸和匿兰都没出声,匿兰轻搓小指断指处的银核,浓黑茂密的睫毛半垂,慢慢向上抬,骰子耳坠在她英气明艳的脸庞边映出光点。她审视的视线落到船夫脸上,郁岸也同时抬脸盯视对方。

    这两人其实气质很相像,都没什么耐心,如果短时间内被频繁冒犯就会自动触发阴狠的一面,区别仅在于郁岸雷区更多更密集,随便落脚都有可能踩中激怒他的那根红线。

    郁岸对着空气发了下呆,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然后问船夫:“你一天能拉几趟?”

    白布船夫竖起三根手指。三趟。

    郁岸若有所思:“我们是第三趟?”

    船夫点头。

    “哦……”郁岸摸摸下巴,咬着指甲说,“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船夫被戏弄一番,站在船尾居高临下怒视二人,忽然挥动船篙,水底平静下来的死尸又受到召唤开始行走,朝小船迅速聚拢。

    郁岸嗖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船夫的篙,但白布船夫抵抗的力量出奇大,转身用肩膀撞开郁岸,双脚用力踩在小船一边,船体迅速倾斜,郁岸重心过高无法保持平衡,船夫反手一篙狠狠杵在郁岸肚子上,直接把郁岸捅翻下船,身体重重摔入水中。

    匿兰惊叫着伸出手臂去抓,探出大半个身子抓住郁岸的手,但隐约感到手被郁岸推了一把,然后双方错滑开来,郁岸毫无挣扎之力,直接沉入水面之下,卷入泡腐的尸潮中。

    匿兰立即回头狠戾瞪视船夫,船夫仍伸出两根手指,要求她交出财物。

    先除掉郁岸,只留下一位弱女子任人宰割,合理的判断。

    匿兰握住手腕轻微活动两下,指节嘣嘣脆响,一拳重击在白布船夫胃部,她的拳速和力道都出人意料,船夫被打得弓起后背,裹尸布缝隙中挤出一声闷哼。

    但船夫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不是没遇到过棘手的乘客,脚踩船沿令小船飘摇晃荡起来,让匿兰只能降低重心,无法出拳抬腿。

    然而匿兰眸光一闪,一手抓住船夫的脖颈,长腿向上架到他肩头,另一条腿也灵活地卷缠上去,身体像一条柔韧的绳索,双腿锁住船夫的脑袋一拧。

    可船夫也有两下子,往她拧身的同方向摆头,船篙重重顶住匿兰的腰,逼她不得不松开腿锁,船篙顶端从匿兰腰后剐出一道血痕,匿兰松开手脚后稳稳翻落在船上,船身被震得下坠,她压低身子单膝蹲下稳住平衡。

    船夫扭扭脖颈缓解疼痛,俯视匿兰,即使蒙着白布也能猜测到他此时鄙夷的神态。

    匿兰轻哼,对他扬扬下巴。

    电光石火过招之间,船夫竟没意识到被匿兰引导着与她换了个方向,他的位置靠近无遮挡的边缘,而匿兰的手机就扔在船夫身后。

    萨兰卡的双手探出屏幕,瞬间抓住船夫的脚踝,船夫感到有人从背后贴近,回头竟贴上一张金发少年笑眯眯的脸。

    詹姆斯仿佛幽灵黏在他背后,笑容里藏满利刃尖针:“看看你干了什么啊,死者。”

    船夫想不通为什么这条船上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脚被固定住不能动,上半身被詹姆斯紧紧抱住,向水中仰面躺下去。

    船夫半身落水,还顽强地抓着船沿不肯松手,詹姆斯骑在他胸前,微笑着伸出手掌将他的头按进水面以下。

    水流倒灌进船夫裹缠的白布中,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逐渐没入水面。

    船夫挣扎着推拒压在身上的金发少年,可手竟穿过了詹姆斯的身体,那少年居然没有实体,碰都碰不到。

    大半个身体都泡进水里后,船夫睁开眼睛,透过布缝,居然与一对黑银异瞳对视了。

    破甲锥深深插在没入水中的船身里,郁岸一直紧握破甲锥屏息挂在船身下,与一众水中尸体共同漂浮。

    他突然伸手,抓住船夫向下一拽:

    “想装死人你就去跟他们站一块儿啊!”

    “啊——!”裹尸布船夫被迫空中翻转跌入水中,郁岸借力攀住船沿冲出水面大口换气,匿兰惊喜不已,伸手拉了他一把,郁岸幻作一团鬼魅蝙蝠冲上天空,再落进船里,抓住船夫领口的白布,手伸进他腰间用力掏。

    一沓钱、又一沓、冥币一枚、两枚……

    “一天拉三趟,我就知道你赚不少。”郁岸把他兜里的钱全掏干净才松手,船夫还拼死抓着船沿,小黑蛇顺着绅士手杖爬到船夫手边,一口咬住那只手,毒牙没入皮肤,麻醉毒素注入血液中。

    郁岸翻身用力踹在他脑门上,目送船夫奋力挣扎坠入水底。

    郁岸也慢慢伸出两根手指,伸到水下,给船夫比了个心。

    匿兰坐在船里喘气,抹了把腰后的血痕,在指尖捻了捻:“现在怎么办呢,你会划船吗?”

    “我在水底下学会了!”郁岸甩甩脑袋上的水,站到船尾握住船篙,向天一甩。

    水珠四溅,船篙末端连了一根细线,细线尽头系着一片黑色的塑料片,黑塑料片被甩入空中,像一只翩舞的黑色蝴蝶。

    匿兰目光怔怔跟随那塑料片纷飞,忽然船身震动,下方有什么东西将小船顶了起来。

    扑楞楞扇动翅翼的声响环绕耳畔,一大群巨型蝴蝶托着小船跃出水面,漆黑的蝴蝶扇动翅膀,成群结队向空中翻飞,仿佛卷起一阵墨色的龙卷风。

    郁岸向前挥舞船篙,巨型蝴蝶发出怪叫,追逐着篙头悬挂的塑料片向前飞,跳着求偶的舞蹈,托举着小船航行,塑料片向哪边甩,它们就往哪个方向拐。

    匿兰趴到船边,仰望天空中飞舞的黑蝶惊叹,一只蝴蝶落在她发间,这优雅而强壮的奇特生物翼不沾水,宛如肮脏泥淖之中滋生的邪恶精灵,轻盈美艳。

    怪物小科普-雅各布巨人蝶

    通体漆黑的超大型蝴蝶,翼展约20-60厘米不等,生活在波螺的海东北部的消沉之地,新世界土著居民称其为【水死者】。

    翅翼覆盖疏水鳞片,可在消沉之水中无障碍飞行,翅翼在空气中快速振动时会激发气流,发出类似乌鸦鸣叫的响声。

    雅各布巨人蝶大部分时间栖息于消沉之水中的杂物上,以虹吸式口器取食消沉之水中的微生物。

    驮行能力极强,可以撑起自身重量400倍的东西,L872年,意大利畸体学家雅各布·马里诺首次驯养其作为船夫,承载自己带领的科研队渡过消沉之地,并为其取名雅各布巨人蝶。

    游戏《灰鸦·玩具屋》中的道具【蝴蝶飞行器】原型即为雅各布巨人蝶。

    雌性巨人蝶飞行速度快,长有勾状利爪,鳞粉有剧毒,一般担任哨兵,攻击性较强,会扇动翅翼发出鸣音驱逐误入领地的生物,如果对方表现出进攻敌意,雌性巨人蝶会组成风暴漩涡发起袭击。

    雄性巨人蝶几乎没有任何攻击性,在天敌来袭时会集体沉入水中,铺开翅翼遮住水底的卵和幼崽。

    雄性会被移动的黑色纸片吸引,成群结队追随求偶,在纸片的勾引下,甘心成为托举交通工具的船夫。

    ps.但他们并不痴情,在追老婆之余也拥有自己的生活,吃饱喝足休憩完毕后才开始追。

    我们时常观察到一些雅各布巨人蝶在求偶途中开小差,离群取食,或停落在枯枝间思考生命的意义,摸鱼到晚上才返回大部队继续求偶,假装自己忙碌了一天,非常努力的样子。

    有人曾提出一个观点,其实雄蝶逐渐能分辨出雌蝶和黑纸片的区别,但仍保留了追逐纸片的习性,以此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