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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鸡唱晓, 天色微明, 辰时刚过没一会儿,两顶银顶、金黄盖檐、红帏的亲王暖轿便在午门外落了下来。
一大早就等候在此的吴书来快步迎上前来,满面笑容的请了个安:“奴才给履亲王、和亲王请安。”
“安, 老吴,近来可好?”履亲王今年已有七十高龄, 年事已高,他颤巍巍的在侄儿的搀扶下, 跟吴书来打了招呼, 弘昼搀扶着自家叔叔,也冲着吴书来点点头。
“托两位王爷的福,奴才好着那。”吴书来笑眯了眼:“请随奴才来, 皇上在养心殿等着呢。”
他一边说, 一边就头前带路,和亲王弘昼搀着自家叔叔跟在他后面, 弘昼一边走, 这心里头还在琢磨着。
自打昨儿个夜里,自家四哥派吴书来来传旨,召自己进宫以后,他这心里头就一直不踏实。
不应该啊,最近自己可是老实的不行, 一没办什么丧事碍着他的眼,二没闹出什么动静来让他抓着小辫子。
怎么四哥会呼啦巴尔的想起召他入宫呢?而且还是大半夜的……
弘昼越想,这心里头越是不踏实, 他这四哥吧,自从做了皇帝以后,这疑人之心是一日比一日重了。
尤其是皇玛法那会儿时的九龙夺嫡,还有雍正初年时,皇阿玛被自己的那几个叔叔们左右掣肘的事儿,更是让自己这个四哥对他们几兄弟是提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再加上乾隆四年时的弘皙逆案,更是牵扯了一大堆人。
光是想想,弘昼都觉得,自己头上这顶亲王帽子,那是戴的一点儿都不安稳,为了降低四哥的疑心,也为了自己这一家老小的安全,弘昼想出了个法子,那就是隔三差五的办个丧事,一面儿搂钱,一面儿把自己这荒唐王爷的招牌给打出去,以此降低四哥的疑心。
你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弘昼想起每次自己办过丧事,四哥总会召自己进宫,一副哀其不争怒其不幸的训斥自己,可事实上呢,只有自己这副荒唐模样,四哥那心里呀,才会真正的放下心来。
可这次,又算怎么回事儿啊?
难道是最近丧事办的少了的缘故?四哥又……
弘昼一面想,一面左右看看,小声的对自家叔叔说:“十二叔,您看皇上这次是……”召他入宫便罢了,怎么又叫上十二叔,和亲王弘昼表示自家四哥最近的行为,可真是让他有些琢磨不透了。
“我老了,”履亲王好似没听见弘昼的问话似的,摇头晃脑的说着,干瘦的手摸了摸胸前的朝珠说:“很多事都力不从心了。”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就又安静下来。
弘昼听得眉毛都皱了起来,十二叔这是什么意思?他正琢磨着,前面的吴书来停下脚步,回身道:“两位王爷,请。”
他此言一出,弘昼才发现养心殿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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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叔,快起来,自家人不必多礼。”乾隆忙上前亲自搀起自家叔叔,将他让到一旁的座位上,方才让弘昼起来。
乾隆看了眼一旁的弘昼,方温言对着允溃骸笆宓恼圩樱抟丫垂耍澹闭婢鲆馊绱耍俊
“皇上,”允非飞恚人粤思干担骸芭乓咽请q笾辏磁胖痪醯弥钍陆杂辛Σ淮有闹校且圆派狭苏圩樱牖噬洗团判度ゲ钍拢丶液屡铩!
“哦?”虽然早就在允恼圩由吓俗甲郑√实饷匆凰担故怯屑阜稚烁校暇乖实撬敲炊嗍宀锩妫钗卜值囊桓觯偌由纤旮哂械拢谧谑依锏耐埠芨撸裥炅思妇洌窒肫鹄矗那淄跏雷雍肜ゲ皇窃谇∈迥昃鸵沿舱哿嗣矗
想到这儿,乾隆又问了下,允獠判p缘溃凳撬薷贫卟┒眉厥咸锒甏锒嫉拇笈耐馑锵ハ掠痔砹艘蛔樱褂星傲侥瓴偶薜礁徊旒业乃呐陆钟辛松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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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听到这儿,哪还有不准的,履亲王位高权重,如今主动恳请养老,乾隆正是求之不得,加上允飧銮肭螅憷此づ颓酌晒乓延卸炅耍缃癫还切∽溉眨睦锘褂胁辉实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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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到两人说完了,他也没琢磨出点儿什么来。
“啪!”乾隆没说话,直接扔过来了一份圣旨:“看看。”
弘昼微微一愣,拿起圣旨来一看,这脸一下子就变了:“宗,宗人府?四哥,您这是?”乾隆这一招,简直把弘昼炸了个头晕脑胀,那圣旨上写的分明,是让他代替回家养老履亲王允诱谱谌烁挥k挛瘛
按理说这是好事儿,可看在弘昼眼里,这反倒跟那催命符差不多,弘昼只觉得脑门子上都冒汗了,四哥这又是在出什么幺蛾子?
乾隆看着自家五弟那一脑门子汗,这心里那个舒爽啊,也不去解释,就这么优哉游哉的坐在一边,啜着茶水,乐得看着弘昼那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该,也轮到你了吧?
乾隆心里嘿嘿一笑,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被皇阿玛压榨的是面无人色,想喘口气儿都喘不过来,你小子倒好,在外面给朕一天到晚招猫逗狗的,这才两个月,就办了好几场丧事了。
哼!
乾隆想到这儿,那脸就耷拉下来,凭什么你哥哥我在宫里头累死累活的,你在外头逍遥自在?
重活一世后,乾隆也看开了,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朕以前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结果到头来,吃苦受累的,还是自己。
何苦来哉?
乾隆淡定的用茶杯盖刮着茶盏内的茶叶沫,看着弘昼在那里忐忑不安的模样,好半响,他才听见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五弟犹犹豫豫的声音:“四哥,您这是……?”
乾隆看着他眨巴眼睛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差点笑出声儿来,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横竖现在热闹也看够了,气也出了,再为难弘昼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如今时间紧迫,早点儿让弘昼办差,自己就能早点儿解脱出来。
想到这儿,乾隆斜睨了一眼弘昼:“白纸黑字写着,怎么?还要朕说给你听?”
一听这话,弘昼这身上的汗是冒得更多了,这白纸黑字的,他哪里会不懂,只是四哥一向防他防的跟什么似的,这突然甩了这么一道旨意下来,还真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好四哥,”弘昼左思右想,实在是没招儿了:“臣弟驽钝,还请四哥明示。”这时候,且得紧着四哥装巧卖乖才是正理,弘昼一面说,一面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家四哥。
“明示什么?”乾隆像是驱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十二叔告老归家,这宗人府的担子总该有人挑吧?朕看这么多叔伯兄弟里,就你最合适。”乾隆说到一半儿,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还有这礼部,朕看木和兰多有精神不到之处,这礼部的事,你得空了也去照管一下。”
乾隆此言一出,倒是把弘昼吓了一跳,他禁不住又是疑惑又是担忧的看了眼乾隆,四哥这不是魔怔了吧?
宗人府就不说了,照管的乃是爱新觉罗宗室之事,本来就责任重大,再加上这礼部,这礼部掌管吉、嘉、凶、军、宾礼,还有全国的科举考试和外藩往来等诸多事务,这……如此重要的地方,四哥怎么会让自己去照管一下呢?
弘昼一面想,这心里面一面打鼓,四哥的性子,不会是给自己下了个套,等着自己钻呢吧?
可就凭自己这么些年来的韬光养晦,四哥无论如何也不会费这么大劲儿给自己下这么一套儿啊。
可如果不是,他怎么又突然转了性子,把这么重要的两件差事交给自己了?他这不是魔怔了?还是……弘昼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突然有种,这莫不是皇玛法和皇阿玛显灵了,把自家四哥给敲醒了吧的荒谬想法。
“怎么,你还不乐意?”乾隆等啊等的,等着弟弟给自己谢恩呢,可等了老半天,就见着弘昼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也没见其他动静,他不高兴了,沉下脸。
“皇上的旨意,臣弟岂敢不从……”弘昼回过神来,一看自家四哥那脸上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先应下来再说:“只是,这事关重大,臣弟,唯恐照管不周,到时……”先给自己留条后路,能赖得掉便赖,赖不掉也算有了借口,到时若是事情办坏了,自己也有的说。
“你的本事,朕信你。”乾隆扫了他一眼,能把生丧办的有模有样的,在大清那可是独一份儿,再说了,乾隆也不是傻子,幼时自己这个弟弟表现如何,到了自己登了帝位,这个弟弟既然故意要往那荒唐地方走,自己也不好拦着。
不过这回,他可不想再让弘昼这么躲懒耍滑了去。乾隆一面想,一面又说:“宗人府的事,朕就全派给你了,有那不合法度的,你看着办罢,”他想了想,又说:“还有玉牒馆,明年朕打算命人重新篆刻玉碟,你也顾着些,礼部那边儿,你得闲了,去坐一坐,也就是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弘昼自然是心领神会,合着四哥这意思,明年这宗人府怕是有动静儿了,还有那礼部,这得空,得闲的意思是,自己没事儿就少往那边儿窜,不过是挂个名儿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弘昼倒是松了一口气,其他的不说,这主管科举考试的礼部,若要他真管起来,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这种东西,能少沾,便少沾吧。
养心殿这边儿,乾隆正努力的忽悠着自家弟弟帮自己多办些差事,好把自己腾出来好好抱一抱老婆和宝贝儿子。
那边厢后宫之中,一大早,那拉氏就命容嬷嬷带着一干子礼物,去延禧宫给颖嫔贺喜了。
“臣妾谢皇后娘娘赏。”颖嫔谢了恩,命身边侍候的大宫女接过赏赐,这才命人看茶,请容嬷嬷到一旁的暖阁内坐下细说。
容嬷嬷也不多话,直接便跟着颖嫔进了暖阁,刚才在永寿宫时,皇后娘娘就已经仔细嘱托过她了,这事儿,务必要跟颖嫔说清楚才是。
“嬷嬷,皇后娘娘这是?”进了暖阁,颖嫔也不多废话什么了,直截了当的问。
这也难怪,她明面儿是这延禧宫的一宫主位,可拿出去说,谁都知道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延禧宫了,这延禧宫里,恐怕就只有那个经常被像春卷儿一般裹出去的魏氏能经常见到龙颜。
颖嫔有时候也是羡慕的,但更多的,她却是鄙夷和憎恨,她在乾隆十三年被选入宫中,一入宫就被册为贵人,后来又蒙恩册为颖嫔,再到如今,十年光阴一眨眼便过去了。如今她已经是二十有五,在这宫里,已算得上是人老珠黄了。在这深宫之中,不能靠皇上,那她能靠的,就只有如今最得恩宠,地位最为稳固的皇后娘娘了。
女人一生有几个十年?她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年华就这么消逝在了寂寂深宫之中,她憎恶害惨了她的魏氏,看着魏氏日日被临幸,她在偶尔羡慕的时候,更多的是鄙夷和痛恨。
在知道魏氏怀有身孕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便是,魏氏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运气,日日承宠不说,竟还能怀有龙嗣。
那一刻,她是担忧的,担忧魏氏东山再起,担忧皇上又像是从前那般,把魏氏给宠到骨子里。
可她才担忧了不到一会儿,永寿宫那边儿就来信儿了,接到皇上和皇后恩赏时,颖嫔差点懵了。
她怀有龙嗣有功,重赏?
再看看魏氏那边儿,冷冷清清的,颖嫔隐隐有了一种预感,所以今日容嬷嬷一过来,她赶紧就请容嬷嬷为自己解惑。
“娘娘,”容嬷嬷看着颖嫔那焦虑不安的样子,微微一笑,宽慰她道:“娘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还请娘娘多多休息,养好身体为要,至于其它的……”容嬷嬷的眼往外微微一扫,意有所指的笑着说:“在这延禧宫里,娘娘您的身子是第一位的,皇后娘娘吩咐了,让您好好的养胎,在这期间,头三个月,先免了您去请安,等到胎坐稳了,再出去走动也不迟。”
容嬷嬷说完,又看了看颖嫔的心腹宫女道:“皇后娘娘还说,娘娘您身子重了,这延禧宫上上下下,诸多杂事难免会照管不过来,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打发人上永寿宫去说。”
话说到此,颖嫔就算是再怎么驽钝也明白容嬷嬷这话里的意思了,她琢磨了一阵,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皇后娘娘的恩德,臣妾真是无以为报。”她说完,又命人将早就备好的赏仪端出来给容嬷嬷,方才说:“还请嬷嬷转告皇后娘娘,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容嬷嬷一听,就笑着告辞而去。
待她走后,颖嫔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吩咐下去,那边都给我看紧了,有谁敢私自传递消息的,不用告诉我,直接报到永寿宫,由皇后娘娘处置!”颖嫔说完,又往魏氏住的偏殿看了一眼,她的眼中,满是胜利的笑容。
有了身孕又如何?
皇后娘娘不会让你好过,皇上也不会记得你,而你的孩子,以后会叫我额娘!颖嫔一边想,一边吩咐人拿了床被子过来,歪在榻上,开始奉旨养胎了。
后宫中发生的一切,乾隆并不知道,他一早就已打定主意,魏氏的孩子,生一个,他就把他们记在其他人名下,总之让那魏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在前朝,乾隆还有很多事要忙,和亲王匆忙上任,明年宗人府纂修玉碟,也是大事一件,还有海宁。
乾隆的眉毛拧了起来,这一个多月来,从扬州、苏杭到海宁一带,粘杆处报上来的消息很不好,好像那边有了什么异动。自己这边儿,也该派个人去看一看了。
只是,派谁去呢?乾隆开始伤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