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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敏一夜未归。
最初的时候, 熄了灯,李蓉坐在床铺上, 抱着被子,小声讲:“敏敏怎么还没有回来……”
沈悦之安慰她:“之前不是也有一次, 敏敏在教室自习晚了,”她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托词,“后来才被纪检送回来嘛。”
李蓉放心了点,但还是咬着被子,心跳越来越快。
毕竟是礼拜天晚上,前天睡足了,这会儿虽然疲惫, 却不是不能多撑一会儿。
这一多撑, 就是一个小时。将近十二点,李蓉仍然靠着墙,心中是繁杂的心思,几乎要把她自己绕成一个毛线团。
她一边给自己说, 没事的, 敏敏怎么会出事呢。她妈妈已经走了,最多……
到第二天早上,其余人看到李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都吃了一惊。
吕思敏小声问:“敏敏是一直没回来?”
李蓉有点迟钝地看向她,点点头。
赵紫微皱眉:“怎么会这样。”
这原本应该是个平淡无奇的早晨,最多是期末考临近,学习压力又大了些。
可放在李蓉和沈悦之身上, 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尤其是李蓉。她和孙敏是同桌,又是所有人眼里的好朋友。一进教室,她先看到罗老师坐在讲台前,也是很疲惫的样子。教室里却还是嘈嘈杂杂的,显然不到早读时间。
李蓉瑟缩了下,手里拿着油条豆浆,一步一步,往座位上挪。
在视线触碰到某一点时,她的瞳孔一下子就缩小了,先是震惊,然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罗老师在讲台上看着,道:“李蓉,你出来一下。”
李蓉抬头,一个猜测在心中渐渐成型。
班头的声音不大不小,最多能让前几排的人听到。不过沈悦之一直关注着这边,那一声“李蓉”,同样落入她耳中。
她远远看着孙敏空空的位置。上面没有书,没有试卷,只是一个空桌子。好像从来没有人坐在那里似的。
沈悦之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叫了声:“青阳。”
谢青阳道:“哦,你心情又不好了?”
沈悦之被噎了一下,再看谢青阳时,眼圈有些发热,问:“我是不是太奇怪了?”
谢青阳道:“是有点。”
沈悦之顿时鼓一鼓腮:“你好冷酷好无情好无理取闹qaq。”
谢青阳:“……”总觉得刚刚看到一个颜文字从眼前飘了过去。
谢同学清了清嗓子,到底有点不忍心,稍微熬了一罐鸡汤:“人生在世嘛,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的。”
沈悦之:“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你是孙敏,她妈妈是你妈妈,发现你不止谈恋爱了,对方还是我,”谢青阳摊了下手,“你能怎么办?”
沈悦之一怔。
谢青阳:“你没有办法。你没有经济来源,高考之前的生活都要仰仗对方,哪怕是高考之后的暑假也是一样。”
沈悦之下意识地:“可是,不一样啊。”
谢青阳道:“没什么不一样的。”
沈悦之想,不,还真是很不一样。
她忍不住想,如果情形真的调转一下呢?孙敏的那位男友帮着孙敏,让她的成绩一下子提高一百两百分,孙敏她妈妈还会不会那么激烈的反对?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谢青阳道:“不过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可以暂时包养你一下。”
沈悦之:=口=
谢青阳像是在开玩笑,表情却挺认真:“反正学费也不高,生活费嘛,你应该还挺好养的。”
沈悦之:“……那真是谢谢你啦→_→”
在面对无能为力的事情时,最好的办法,大约就是暂且放下,暂时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吧。
虽然这么想,但在李蓉走进教室,面上一丝笑影都不带时,沈悦之还是走了过去,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李蓉看看周围,拉一拉沈悦之的袖子:“出去说。”
某种程度上讲,她们是少有的、知道孙敏秘密的人。此时此刻,也是唯一能对对方倾诉,也能听对方倾诉的人。
不过李蓉一转念,忽然问:“悦之,谢青阳她是不是也知道?”
沈悦之一顿,含含糊糊地讲:“我和她一起看到过,嗯。”
简简单单一句话,李蓉就能想到剩下的全部事情。
她和沈悦之一起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口,低声地、快速地说了很多:“罗老师叫我过去,就是想知道还有谁知道……说一定不能透露出去,不然影响很不好。”
年级很大的老教师,还带着歉疚地对学生讲,她真的不知道昨晚后来发生的事。大半夜的,被教导主任的电话吵醒,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李蓉问:“罗老师是真的不知道吗?”
沈悦之道:“你看,咱们班,金戈和她女票不也天天秀恩爱?还有那谁,那谁。”在她们班,整天腻在一起的情侣不在少数。嘉明就是有这样的制度,成绩好,谈起恋爱,老师也乐见其成。更有甚者,还会在反对此道的家长面前帮学生遮掩。
李蓉点头:“哎,我知道罗老师很好啦。”发生昨晚的事,是谁也想不到的。
她大致给沈悦之描述了经过。教导主任先告诉罗老师,罗老师再告诉她。中间有那么多人传话,听到沈悦之耳中的时候,故事大约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只能揪出几个重点,譬如孙敏妈妈根本没有离开学校,而是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中静坐。一直到了下课,才悄悄出来,潜伏在教学楼的拐角处,带着几个纪检,准备抓孙敏和她男友现行。
后来见孙敏沉默地下楼,身边没有其他人在,她妈妈还觉得不对,肯定不会这样。于是选择继续跟过去。果然,这小妮子是要在教学楼外面会情郎。
李蓉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话,倒是让沈悦之惊出些冷汗。昨晚她和青阳也在教学楼外面啊,好在不是同一侧。这么说来,在第一次看到孙敏与那个男纪检在教学楼西面小声说话后,她就下意识地不想去那边。
如若不然,被那么多人瞅见自己壁咚青阳,也是有点尴尬的。
沈悦之跑了下神,李蓉还在继续说。其实接下来已经没有什么,无非就是在男纪检安慰孙敏的时候,她妈妈,与教导之人,还有几个其他纪检站了出来。孙敏妈妈发了一顿脾气,骂完男纪检就开始骂教导主任,最后开始骂学校,说好好的女儿交到这里,学校净不教点儿好的,只整这种歪门邪道。
显然是不想让女儿再在嘉明待下去的架势,撂下一句狠话,说要转学。哪怕去一个升学率差一点儿的学校,也好过在这里,“还纪检,整天勾搭小姑娘,都不害臊!”
因为这样的心思,她连声催促,让女儿把楼上的书搬走,就此走人。至于宿舍里的衣物,被教导主任好说歹说地拦了下来,讲其他学生还要休息。
孙敏妈妈就不屑一顾地笑了,说得了吧,别想着误导其他学生了。
教导主任继续劝,终于让孙敏妈妈放弃这个念头,决定第二天再来。
沈悦之的身体有些发凉:“难道……”这个时候,敏敏正在宿舍里搬东西?
李蓉闷闷道:“说不定啊。”
沈悦之的喉咙有些发涩:“怎么会这样。”
李蓉道:“就是这样。”
两人相顾无言,恰好早读铃声响起,于是一起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教室。李蓉想了想,说:“原本想说你别给谢青阳说的。”
沈悦之一顿。
李蓉很疲惫地讲:“算了,但也只能给她说啊。”反正谢青阳什么都知道,再加一点结局,也不算什么了。
中午的时候,回到宿舍,便看到有个床铺空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突兀地戳在哪儿。
属于孙敏的柜子也空了,敞开着,能看到金属色的冰冷内里。
宿舍里的几个人沉默了会儿,赵紫微先道:“咱们寒假的时候聚一聚吧?”
李蓉往自己的床铺挪了过去,看到被子枕头时眼神一滞:“等等,敏敏好像……”
她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张明信片。
背面是俗气的、带了些非主流意味的图案,正面则是她不能再熟悉的,孙敏的字迹。她写的那么小心,一笔一划都饱含心意。右下角落上书名,还有一个小小的,红笔画的爱心。
李蓉的话一出来,宿舍里其他几个人,也各自在枕头底下找到明信片。沈悦之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微微颤抖。
她想,孙敏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张明信片的呢?
她一直都把自己叫“悦哥哥”,很胡闹,也很可爱。在课堂上传来传去的小纸条中,在路过篮球场时打的招呼里……从两个人开始熟识起,孙敏就再也没有直呼过她的名字了。
可在这会儿,明信片上的称呼却是“悦之”。
悦之:
离高考还有128天,希望你在这128天里能提128分~(黄色彩笔画的星星)
有时候想想,真觉得你运气超好啊,能和谢青阳那种学霸坐同桌_(:3?∠)_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放心啦。(黑笔画的笑脸)
前方的路还很长,不论是高考,还是人生。
希望(笔点的很重)
你有梦为马,不负韶华。
最后九个字,她特地换了马克笔写。写的很大,看明信片的第一眼,就能读到。
除了星星笑脸之外的小图案外,孙敏还在右边的空白处画了一只带着花环的维尼熊。沈悦之看着那只熊,默默地笑了下。
高二的时候,孙敏很喜欢吃一种饼干。倒不是饼干味道多好,主要就是为了包装纸上的图案。
各种姿势的维尼熊,再加上小美人鱼跳跳虎。所有卡通人物,都被孙敏画了一遍。她画的非常顺手,一分钟就能解决一个。
这会儿,看看其他人在读的明信片,仿佛每一张上面都带着独特的图案。
李蓉道:“敏敏希望咱们好好学习,不要被影响吧。”
沈悦之道:“嗯,咱们……期末考试加油。”
说出这句话时,她带着过去自己难以想象的认真。
而在之后的几天里,沈悦之也确实把这份认真贯彻了下去。她总是很迷茫,心中有很多“不知道”。不知道敏敏接下来会怎么样,不知道如果苏女士和敏敏妈妈一样,自己要怎么办……当然了,沈悦之觉得,哪怕爸妈再怎么反对,老爹要打断她的腿,也没什么关系。
她就是喜欢谢青阳。想和青阳在一起,为了青阳而努力。
对此,谢青阳评价:“你就是仗着他们是你爸妈。”
沈悦之:“但敏敏的妈妈也是她妈妈啊。”
谢青阳道:“不太一样。孙敏她,太弱势了。”
沈悦之若有所思。
谢青阳道:“不过,现在先别想这么多了。”
在这样的氛围中,时间迈入二月。
曲璐璐在桌子旁边写了个倒计时:离期末考试还有1天。
马骁作为他的槽兄槽弟,当然不落下风:“明天就要进考场,你现在写这个?”
曲璐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是……”完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台词。
马晓幸灾乐祸:“不过反正待会儿你就得把这个处理掉了。”
曲璐璐惊:“为啥!”
马晓露出一个“哦我的同桌是个智障吗”的表情:“要考试了,能让你桌子上留东西?!”
曲璐璐:“……好像也对。”
他默默把桌面清干净,磨叽了半天,就是没心情背书。
到这个时候,再临时抱佛脚,其实也没什么用。曲璐璐这么乐观地想着,心情愈发亢奋,很想到楼下篮球场中挥洒一下青春。
可惜没人陪他。别说沈悦之了,就连段龙王奕这些小伙伴,也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打什么球,打球不如学习。
马骁:“……难道不是因为考前一周清操场?”一堆纪检在大小课间盯着篮球架。
曲璐璐哀怨地:“清操场就能让你躁动地内心冷却?”
马骁礼貌地:“不,并不躁动。”
和他相比,沈悦之简直像是一个圣人。从孙敏走后,就一直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面,除了上厕所外,几乎没离开过座位半步。
这话如果让沈悦之自己听了去,她一定会表示:“并没有,我还帮宝贝接了好多次水,冲了好多包豆浆。哎话说那种冲饮品喝那么多真的好吗?宝贝会不会上火?”
在考前最后一天的晚自习上,罗老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让她们继续自由复习。
沈悦之摸一摸心口,对谢青阳道:“其实我有点紧张。”
谢青阳道:“紧张怎么拼?”
沈悦之:“nervous……怎么拼?等等我记得的,让我想想,嗯,之前背过来着。”
谢青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沈悦之抱着头:“n-e-r……啊啊啊想不起来。”
谢青阳:“哦,加油。”
沈悦之有时候觉得,谢青阳是不是故意的。表现得那么冷冷淡淡,清冷自持,然后看着自己挠心挠肺。
这算什么恶趣味啊。
她鼓了鼓腮,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真相。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沈悦之想,不也挺好的。
她很高兴自己可以影响到谢青阳,更高兴的是,对方会对她有需要。
过了会儿,沈悦之投降:“好吧,想不起来,桌,来公布答案。”
谢青阳在草稿纸上写了,又问:“激励呢?”
沈悦之:“encourage!我记得!”
谢青阳:“然后?”
沈悦之:“不会拼,呃,宝贝你说我期末英语是不是得考零分了。”
谢青阳:“不会。”
沈悦之就笑了:“嗯嗯,就知道你很看好我啦。”
谢青阳:“那么多选择题,就算全蒙a,也能得二三十分吧?”
沈悦之:“……亲,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
她鼓着腮的样子,很像一只嘴巴里藏满了坚果的小松鼠。
不过沈悦之自己大概是不知道这点的。
谢青阳说:“好啦,又没什么考单词拼写的地方,你看到一个单词的时候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不就行了?”
沈悦之这才放下心,笑嘻嘻地蹭过去,想要拿起谢青阳的手,在对方指尖亲一亲:“就知道宝贝舍不得欺负我。”
谢青阳用眼神控诉着她,轻飘飘道:“谁欺负谁啊。”
沈悦之:“我我我,我是坏人,我欺负你啦。”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显然没什么好复习的。沈悦之心很宽,拿笔记本翻了一遍阅读题答题公式,觉得记得差不多,便去看下一科。
“数学啊……”好像也没什么好复习的。
这倒不再是因为心宽了。沈悦之自认,她已经把公式记了七七八八。如果遇到不会的题目,那纯粹是脑子转不过弯,这会儿也没办法抱到佛脚。
至于背公式时的辛酸,这会儿她已经不想提。
虽然有女票温言软语地讲解,可那堆sin、cos还是让人头大啊?(?_?)?
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语数,沈悦之拿起一张便利贴,撕了三份,在上面分别写:“史”、“地”、“政”。
然后一个一个揉成团,在手里摇一摇,撒在桌面上。
再犹豫一会儿,干脆戳一戳谢青阳:“同桌,来帮个忙好伐?”
谢青阳看看桌子上的纸团,“你好无聊。”
沈悦之不接受这个评价:“哪有啦,我是在为好好学习打下基础嗯,你来抽一个吧?”
“抽哪个就学哪科?”
沈悦之笑嘻嘻点头。
谢青阳叹口气:“哎,你果然很无聊。”
话是这么说,但谢青阳还是照做了。
便利贴是咖色的,不得不说,被沈悦之揉得很丑。谢青阳左看右看,从里面挑出一个稍微有点整齐的意味在的,捏出来拆开:“地理。”
沈悦之摸摸下巴,严肃认真:“地理要怎么复习啊?”
谢青阳:“看以前的题?”
沈悦之:“回答错误,应该先背一遍气候带的分布,然后是冷锋暖锋大气压,最后……”
谢青阳:“你就可以去重新上一遍高一,那里的老师讲的更仔细。”
沈悦之:“……”果然女票就是在故意吐槽她。
有这点心思在,沈悦之愈发觉得,谢青阳实在太可爱。和孙敏、李蓉她们完全不一样,这点口非心是,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沈悦之大约只会觉得无聊。可如果当事人是谢青阳,就完全不一样。那毕竟是她喜欢着的姑娘,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沈悦之都会觉得高兴。听对方讲话,比小时候好不容易拥有了mp3,把风靡一时的歌手的所有歌曲都下进去,再一遍一遍听……都要开心。
沈悦之道:“不过地理的小知识点好多啊。”
谢青阳:“还是比政治历史要好一点的。”
沈悦之笑眯眯地:“所以同桌你给我抽了个好签哦。”
谢青阳:“所以同学你要开始背书啦。”
也就是最后一个字,让谢青阳绷出来的气场有些崩坏。
沈悦之更高兴了,在桌子下面捏一捏谢青阳的手,又更进一步,去捏对方的手腕。那么细、那么软,在袖子里面暖暖的,是“细皮嫩肉”四个字的最佳展示。
她捏的兴起,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用食指在上面乱点。如果能看到的话,就能见着指尖在谢青阳皮肤上留下的红印子了。不会很明显,会很快消散那种。她只是想和谢青阳玩,又不想让对方感到疼痛。
在这样的心情中,沈悦之哼着点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小调子,拿出地理《五三》,开始看后面的大题。
她觉得谢青阳说的很对。自己刚刚提出那些知识,其实更像是抬杠。如果半学期下来,连冷锋暖锋都分不清,她也确实没必要再待在高三。
不如直接卷吧卷吧行李,去东北的复读生楼,先预定一个位置,省的明年嘉明报名的人太多,抢不到好班。
一开始的题目上,红笔写的字往往占了大半位置,有时候还在答题格中写不下,要溢出来似的,半面都是红艳艳的色泽。8分的题目,能全军覆没,一个点都压不中。
而到现在,虽然沈悦之的地理分数仍旧不算高,可起码好过从前。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心头敞亮了很多。
一道道题目看过去,慢慢地,也到了第三节晚自习结束的时候。
这样的复习当然不够。但考文综是后天,明天一整日,除去答卷的几小时,还有很长时间。沈悦之这么想着,便打算再把刚刚翻过的地方再看一遍。
从前总觉得时间漫长,甚至觉得疑惑。高中所学不过薄薄几本书,三年时间,怎么会背不过。可现在看,哪怕只是眼前册子里的几页内容,要记住,也要花费很长时间。
时间静静地流淌,一旦投入精神,便过得极快。
在沈悦之的感觉里,就是眨眼功夫,自己又听到一重铃声。
她刚伸个懒腰,就看到周围人都站起,准备往教室外走。沈悦之怔了下,慢吞吞道:“是不是已经第四节完了?”
谢青阳:“是。”
沈悦之感慨:“完全没觉得啊。”
谢青阳看了看她,讲:“嗯,你该洗头了。”
沈悦之:“……”好像的确有点油乎乎的。
她严肃地:“我上次洗头是昨天中午。”力图用事实证明,自己是个热爱卫生的人。
谢青阳却完全没领会她话中之意似的,反而问:“中午?昨天不是四十多才回宿舍的?”嘉明中午的熄灯时间是十二点五十。
沈悦之“嘿嘿”地笑了下,给谢青阳冲了豆浆,两个人一起往楼下走。
自始至终,她都没往孙敏的座位方向看一眼。
沈悦之给谢青阳解释:“就是回去以后洗的嘛,早上来教室前就打好水了,中午熄灯前五分钟搞定。”
谢青阳:“五分钟?”
沈悦之服了:“……三分钟,呃,两分半。”
谢青阳叹口气:“你这会儿的头发比之前长多了。”
所谓“之前”,其实就是指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
不知不觉,沈悦之已经有半年没剪过头发。原本是能扎起小揪的长度,到这会儿,已经隐隐有了往肩下蔓延的势。
扎起来时,也有了马尾的雏形。不过她还是坚持扎的很低,主要因为方便。
沈悦之信口道:“所以是三分钟嘛。之前头发最短的时候,一只手,一分钟,就搞定了。”
谢青阳:“直接用水龙头吗?”
沈悦之:“咦你怎么知道?”
谢青阳:“璐璐说他是这么洗的。”
沈悦之:“哦哦。”等她回去抽打一番那个总和自己女票嘀嘀咕咕的家伙。
在谢青阳看来,问题大约也不在于沈某人洗头发的具体时间到底是六十秒,还是翻个倍。她挑出重点:“然后呢?直接湿着头发睡?”
沈悦之“嗯哼”了声,“青阳,你觉不觉得,你这么关心我,很像是”
画面切换到上数学课时,高咏习惯性跑偏,很“痛心疾首”地说,虽然学校不反对同学们恋爱,但女同学也要放亮眼睛,不要被人骗了。你是想谈感情,可人家呢,就是想找个妈,给人家洗衣服打水点点点。
沈悦之下意识就觉得,是不是高咏听到了孙敏的事情,还是被无数人讲过、被歪曲了无数遍的版本。
她坐在座位上,很想说些什么。但在那时候,谢青阳握住了她的手。
高咏仿佛很怨念:“我听说,还有女生大冬天的,给‘男朋友’洗内裤?”
沈悦之:“什么鬼?!”
班里响起一阵嘘声,高咏露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假装刚刚掉节操的话不是他说的,敲一敲黑板,继续讲课。
而在此刻,沈悦之已经能用平常心看到数学老师的那番话。她甚至拿它开起玩笑,揶揄道:“很像我家老妈啊。”
谢青阳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沈悦之又想到别的:“不过我妈确实和你有点儿像诶。”都是漂漂亮亮的,表面看起来很温柔,内心有那么一丢丢抖s,天赋技能为“驯夫”。
谢青阳简直不想理她了。
她的步子悄无声息地快了些,偏偏身边的家伙天生腿长,和她走一块儿都是迁就她,把自己本来的节奏放慢。她这步子一快,反倒让沈悦之走的更舒服了点儿。
谢青阳深呼吸。
嗯,反正马上就要到宿舍楼了。
对沈悦之来说,“考试近在眼前”这六个字,还有另一重含义。
马上到来的不仅仅是考试,还有谢青阳去她家,和她睡一间房,一张床,走过她成长的大街小巷。
沈悦之已经想好,要带谢青阳去海滩看日出,看夕阳。
有这么多期许在,眼下的分离,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她在宿舍楼下,深深地看着谢青阳,和她讲:“晚安啦,宝贝。”
心里说:“等到了我家,晚上的时候,一定把你亲的,嘿嘿嘿。”
她们在数十个小时之后,结束了期末考试。
这并不意味着学期结束。之后还有一礼拜课,用来讲评试卷,还要再讲些有的没的。
饶是如此,压在心底最大的那块石头已经落下去。班上很多人开始放飞自我,还有人悄咪咪地给同学说,自己家长已经给班头请了假,寒假一下子多了七天本来也只有十天,这几乎是翻了一倍简直是太英明神武了欧耶!
沈悦之表面跟着羡慕,内心不屑一顾。
你们这些单身狗,怎么知道和女票在一起,就算是待在学校,也超星湖=^=
超星湖的沈悦之在这个周末回了家,连续三周未归,说来已经大半个月。她没再绕去武馆,而是直奔小区电梯,上了楼开了门,嗷一声:“三花!我回来了!”喵喵?猫呢?
苏女士从房间里转出来,脸上敷着面膜,很无语:“你吓到猫了。”
三花跟在苏女士身后,步伐矜持,在苏女士腿边绕圈。
沈悦之过去捞猫,把三花按在怀里揉来蹭去,还笑嘻嘻地和老妈讲:“感觉期末考试发挥超好,说不定能考五百五六呢。”
苏女士略觉惊喜:“真的啊?”
沈悦之:“对啊。哦还有,之前我和青阳,就是我同桌,已经说好啦,咱们办晚会的时候请她来住。”
她大有再把事情碎碎念一遍的意思,听得苏女士头疼,打断她:“行了,到时候做大餐。”
沈悦之还是笑嘻嘻地:“老妈老妈,别忘了给青阳准备被子哈,我房间那个被子太小了。”
苏女士“哦”了声,很不经意地问:“你们盖一床还是两床?”
沈悦之一顿:“嗯,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她心里在叫嚣:“当然是一床啦!到时候就可以抱着宝贝睡觉,把宝贝先这样,再那样,说不行睡着睡着,衣服扣子就被滚开,嘿嘿嘿嘿”
她脑补着香艳的场景,脸有点发红。
苏女士看着自己女儿,疑惑地抬手,用手背在沈悦之脸颊上贴一贴:“发烧了吗?”不不不,发烧怎么可能蹿红地这么快。
略带凉意的手背贴了上来,沈悦之一惊,下意识往后跳了步。
三花还在她怀里,原本被撸得舒舒服服,打起满足地小呼噜。可沈悦之这一跳,顿时惊扰了喵大人。它抬起爪子,倒是没把指甲伸出来,只是很不满意地在人类身上拍了拍,然后动作轻盈地跳到地面。
三花:“喵~”
一边叫,一边在真正的女主人旁边转来转去,间或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女主人,用头顶在苏女士腿边蹭一蹭。
沈悦之叹为观止:“这猫,比我都会撒娇。”
苏女士露出一个笑。
沈悦之:“妈你给我讲,我爸会不会吃三花的醋?”
苏女士:“什么?”不是在说被子,啊不,发烧的问题吗?
沈悦之特别认真地给苏女士分析:“你看哈,三花这么会撒娇,这会儿只有咱俩就算了,如果只有你和爸,正浓情蜜语,她突然跳你怀里……”脑补出一大堆场景。
苏女士相当无语:“脑子转这么快,嗯?”
她们往客厅走,打开电视,点开一个综艺。
在mc笑笑闹闹的声音中,苏女士又问了遍被子的问题。沈悦之这回倒是正面回答了:“两套吧。”
对“朋友”这种关系来说,盖一床被子,似乎还是太亲密了点。
她不是不想给爸妈坦诚自己在恋爱,可眼下到底不合适。
孙敏的事给了沈悦之很大影响。的确,她相信自己爸妈,相信爸妈都是开明的人,相信他们爱自己。可有些事情,是不能去赌的。
至少不是现在。
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的现在。
苏女士“哦”了声,转而问起下一个问题:“洗漱用品呢?毛巾什么的,是准备新的吗?”
沈悦之想了想,“她应该会自己带。”
苏女士道:“是不是太麻烦了?请人家来做客,这点东西还是要帮忙准备一下吧。”
沈悦之道:“咱们家不是本来就有新的嘛?到时候看啦。”
苏女士深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这么随便?”
沈悦之:“哎,那里随便了?”
母女两个坐在沙发中,三花在旁边巡视了会儿,也跳了上来,在苏女士旁边找了一个位置,暖暖和和地窝了下来。
空调开着,吹出温暖而干燥的风。过了没一会儿,沈悦之就觉得嗓子干的难受。
她和苏女士又商量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细节,期间不停地看手机,敲键盘。苏女士就在一边坐着,也没有探一探头、研究一下女儿键盘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闺女。
到了更晚些的时候,沈启阳也回家。一家三口吃了饭,苏女士提出,不然下去散步。
沈悦之很不情愿,但老爹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乖乖站起。
沈启阳看看女儿,道:“多久没锻炼了?”
沈悦之更不情愿地报出一个数字。
沈启阳“啧”了声,说难怪整个人看着都走形了。
沈悦之惊呆,嘴巴夸张地张着,一只手指着自己:“我?走形?”
苏女士在旁边捂着嘴,微微笑一下:“对啊,之前悦悦的马甲线特别好看,现在还在吗?”
沈悦之礼貌地:“在的,谢谢。”完了完了,这会儿她的语气怎么和谢青阳那么像啊。
苏女士挽着老公的胳膊,有些小鸟依人的架势。但沈悦之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假象。
她在心里哼哼唧唧。要说自家的地位排名,老妈肯定是第一,三花在第二第三之间徘徊。她自己嘛,当然得排最后一位。
一家三口绕着沿海的公路,慢慢行走。身侧是在海畔蜿蜒出一条明亮长龙的路灯,天空繁星闪烁,海面漂浮着灯塔,塔上的光芒却在夜色与陆地的霓虹中融化。
走着走着,沈悦之略落后几步,看着前方的父母。
明明已经是中年人了,走路的时候,却还挽在一起,身体紧紧依偎着,像是热恋的情侣似的。
沈悦之眨两下眼,摸出手机,调好滤镜,用最清晰地模式,拍了张老爸老妈的背影。
然后又追上去,半真半假地抱怨:“喂喂,要不要这么见色忘女?我刚刚系个鞋带,你俩就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