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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恒静静的躺在乾宁宫大殿的榻椅之上,双眼紧闭,呼吸显得粗重无比。大殿外,往来的侍卫和太监一个个神色紧张,行动间蹑手蹑脚。但是当他们的目光望向紧闭的乾宁宫大殿朱门时,眼中又透出了无比的尊敬之色!
谭真,颜柔儿,飘雪和杨灵心四人坐在卫恒的身边,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焦虑神色。由于卫恒坚决要独斗乐清河,所以在她们以麒麟火炮轰击统领府之后,这才匆忙赶到了慈宁宫。但是当他们赶到了慈宁宫外的时候,整个慈宁宫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乐清河与卫恒两人那强大的真气碰触而产生的潜流,硬生生的将整个慈宁宫摧毁,只是在外表看上去,一切如常,可是当他们将卫恒,乐清河与张敏的身体抬出慈宁宫之后,整个慈宁宫除了丹陛尚且保存完好之外,其余的都化成了一片烟尘,粉末
将乐清河与张敏的尸体安排好,但是接下来的问题令四女开始作难了。卫恒与乐清河一战,耗费精力甚巨,虽然最后得胜,却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以四女的功力,根本无法帮助卫恒,只能静静的观看。
但是眼看卯时将至,百官必然在午门外等候,若是卫恒不出现,难保又会出现怎样的状况。如今乐党方除,人心正是慌乱之时,如果卫恒不能马上出现在百官面前,稳定人心,那么很有可能会引发出一场新的风波。
四女就这样呆呆的坐在丹陛上,一时间乱了方寸。大殿里静悄悄,全无半点的声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无声的笼罩在大殿之上
“姐姐,怎么办?”颜柔儿终于忍不住,低声的问道。
话一出口,飘雪和杨灵心的目光不由得同时向谭真看去。谭真沉默了,过了好久,她低声的说道:“若是卯时皇上不能临朝,百官必然会十分慌乱。皇上常说毓清妹妹最能体会他的心意,我们不妨好好的想想,若是毓清再次,她又会怎么办?”
顿时,颜柔儿和飘雪,还有杨灵心三人相互对视,同时苦笑着摇了摇头。谭真看着三人脸上的苦涩笑容,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内心而言,谭真四女的智慧并不比莫言差多少,只是莫言出身江湖,自幼执掌密教,而密忍又多为行事诡谲,以谭真四女的心思,还真的无法想到莫言的做法
谭真抿着嘴,眉头紧皱。她转过身向身后安静的躺在榻椅上的卫恒看了一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窗外,天边一溜金光已经浮现,将窗纸也照得泛白,卯时将至!
一咬牙,谭真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柔儿,飘雪,还有灵心,你们三人在这里保护皇上,我先到午门外看看情况!”说着,她就大步走下了丹陛,向殿外走去。
朱门缓缓打开,天边已经一片光亮,谭真眉头一皱,刚要走出大殿,却看到她文华殿的总管太监吴有德急匆匆的向她走来。
吴有德是一个年龄在四十上下的老太监,一直以来,由于他不善迎奉,所以当了二十多年的太监,却依旧是一个秉笔司的小人物。直到谭真入主文华殿,见这吴有德颇有些才干,这才将他提拔起来。这吴有德当了二十多年的秉笔司太监,可是却依旧是大字不识几个,谭真看中的,是吴有德的忠诚和憨厚。
吴有德来到了谭真的身前,连忙跪地尖声说道:“娘娘,午门外九城兵马司提督昆达尔灿,并禁军各军统领求见皇上!”
谭真点了点头“让昆达尔灿和一干皇上当年从风城带来的侍卫先行进来。”
“还有,京城首富方子夜,带着随从也求见皇上,说是又要事禀报!”吴有德的声音尖锐,但是却由于久经宫闱之乱,显得有些苍劲,入耳倒也不是那样的难受。
谭真闻听,却不由得一怔。她当然知道方子夜的身份,也明白他和卫恒之间的关系。但是未得卫恒允许,他突然前来求见,想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禀报。想了想,她沉声说道:“把方子夜从侧门带来,不要让别人看到!”
“是!”吴有德恭敬的应命,然后站起身就向外走去。
谭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转身又走进了乾宁宫的大殿之中,
此刻,紫禁城午门外的朝房之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夜里升龙城的大街小巷中不断的回响着禁军军士的脚步声,马蹄奔走声。还有从皇城里隐约传来的火炮声,打斗声,以及那回荡夜空的响镝凄鸣!
几乎不用考虑,所有人都知道京师发生了大事情。清晨一早走出家门,就看到九门城门紧闭,盔甲鲜明的禁军军士一个个手执兵器,神情紧张的守卫在城门前,不用说这些久经官场的人也都明白了,一场夺宫之战已经结束了,但是,究竟是谁胜利了?
这个问题才是文武百官们最为关心的问题。但是当他们来到午门前的时候,却丝毫看不出半点的征兆。因为午门前升龙帝国的九龙大旗依旧高高的在晨风中迎风飘扬,守卫在午门外的军士脸色平常,任是你如何的询问,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一下,这些平日里都是趾高气扬的大臣们心中开始打起了鼓,至于为何打鼓,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不过,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还是有有心之人发现,把守在午门之外的军士,依旧是皇城御林军的打扮
于是,平日里供大臣们休息的朝房热闹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探测着这场夺宫之变的结局。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神情慌乱,说话也没有了往日的分寸。
终于,有人发现今日的朝房,居然没有一个太监伺候,从五更起床,到接近卯时,竟没有看到一个大内中的人。平日里这朝房之中必然备有茶点供大臣们享用,但是今天,桌子上却空空如野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陈星缓缓的走进了朝房之中。
他的出现,顿时令朝房中的议论顿时消止了,所有大臣都呆呆的看着他,显得有些意外。这也难怪,自从孝文帝元年开始,十余年来,陈星参加早朝的次数不足十次,而在卫恒登基之后,更是从来没有如此早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但是他的出现,预示着必然要有大事发生!
“司徒大人,学生给您老请安了!”一个身材胖乎乎,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憨笑,身穿二品锦鸡补服的官员凑到了陈星的面前,躬身一拜,只是那肚子上的肥肉卡在哪里,让他这一拜显出一种极为可笑的样子。
陈星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那大臣“敢问你是”
“司徒大人您忘记了?学生是太祖八年科举,您亲手点的三甲头名,贾仕道。”那胖子一看陈星将他已经忘记,连忙提醒道。
陈星皱着眉头,手指轻点贾仕道“你,你,你”他一边说,一边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贾仕道那圆圆的胖脸笑容更加灿烂,他连连的点头,但是到了最后,终于等到了陈星一句令他哭笑不得的话:“老夫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说着,他缓缓的向朝房正中的大椅走了过去。
贾仕道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眼看着陈星从他的身旁走过,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突然间,陈星停下了脚步,扭头向贾仕道看去,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大声的说道:“对,对,对,老夫想起来了,太祖八年的确是有个贾仕道拜在了老夫的门下!”
闻听陈星的话,贾仕道立刻又来了精神,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巅巅的来到了陈星的身前,献媚的笑道:“老师想起来了,呵呵,正是学生!”
没料到陈星却眉头一皱,仔细的打量了两眼贾仕道,轻轻的摇头道:“不对,你不是贾仕道!”
“学生真的就是贾仕道,学生”贾仕道一听,顿时急了,连忙大声的喊道。
这一嗓子把朝房中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了过去,但是陈星依旧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你不是贾仕道,当年贾仕道拜在老夫门下的时候,老夫记得那是一个颇有风采的英俊青年,你看你,全身上下那有半点英俊的字样?”
陈星的话一出口,朝房中的大臣们顿时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们一个个强忍着笑容,看着满面通红的贾仕道,面颊痛苦的抽搐着
贾仕道尴尬的看着陈星,吞吞吐吐的说道:“司徒大人,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陈星皱了皱眉头,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贾仕道,突然间脸上露出笑容,呵呵的笑道:“没错,没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老夫记得你最后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也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说完,他转过身子,向朝房的大椅走去。
身后,贾仕道神色更显窘迫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陈星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朝房中的大臣,呵呵的笑道:“怎么各位大人都看着老夫做什么?大家都坐呀?呵呵,今天的早朝可能会迟一些,大家都耐心的等一等吧!”
“司徒大人,敢问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终于,一名大臣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星看了一眼那说话之人,眼中顿时露出了柔和的笑意,他指着那人,笑着说道:“周青,你还是那个毛躁脾气,半年的大牢生涯,看来没有让你改变多少嘛!”
周青的脸一红,躬身一礼,沉声说道:“学生见过老师,一直以来,学生还没有谢过司徒大人的救命之恩!”
陈星呵呵的笑了“周青,你不用谢老夫,你的命在天手中,天要你死,老夫就算有再大的本领,也救不了你,若是天不要你死,你又何必向老夫言谢?”
周青闻听陈星的话,眼珠一转,仿佛明白了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笑了。
陈星会意的看着周青,笑了笑,扭头对朝房中一群呆愣愣的大臣们沉声说道:“各位大人,其实大家也不用这样猜测。说发生了事情,倒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说没有发生事情,也确实没有发生事情,大家还是静静的呆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司徒大人,究竟是什么消息呀!”一名身穿武将补服的大臣再也忍受不了陈星那云天雾地的话语,站出来大声的说道:“大人,您是军机处的次辅大臣,这朝房之中为您的资格最老。麻烦您给个实在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您也知道,咱是个粗人,比不得文人们的细发心思。”
陈星看了一眼那武将,呵呵的笑了“我记得你,你是兵部车卫都户德麻,你是闪族人,对吗?”
那武将一愣,呆呆的看着陈星,缓缓的点了点头。
陈星笑着继续说道:“德麻,闪族人,十五岁从军青杨,跟随太祖征战,任太祖亲兵统领。孝文二年出任兵部殿前司车卫都户。因为性格粗鲁,耿直,不善迎奉,所以十几年来始终没有半点的升迁,老夫记得可对?”
德麻点了点头,不太明白陈星这话中的意思。不过心中颇为惊奇,要知道陈星从来不理兵部事情,更很少看得起武将,没有想到竟然将他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一时间德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星站起身来,来到了德麻的身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德麻,十几年了,你这职务也该动一动了!”
一句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浪,德麻是满朝文武中最没有背景的武将,也是最不和乐清河一路的将领,陈星这一句话,显然已经把结果告诉了众人。如他所说,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也没有发生事情。乐清河败了,帝位依旧在卫氏手中!
陈星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目光阴冷的环视朝房之中的大臣,沉声说道:“各位大人,陈某自从太祖登基以来,虽说少插手朝中事物,但是也并非是老眼昏花。你们在这些年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中清楚。如今,九城尽数被禁军掌控,任何人不得任意行走,而原九城兵马司提督已经在半个时辰之前进入皇城交命,你们应该明白了吧!”
陈星话音未落,满屋朝臣扑通通的跪了一地,除了少数几人依旧站在那里,一个个都脸色苍白。
“老师,老师,救救学生!”贾仕道声音颤抖,跪行两步,说话间泪水从眼中流淌。
陈星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肥胖如猪的昔日门生,不由得长叹一声“贾仕道,当年你金殿之上侃侃而谈的风采都去了哪里?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还有半点当年状元的模样?户部十年,你从一个小小的笔吏荣升今日户部尚书,可是你想想,你究竟做了什么?周青与你同年,当年并没有拜在老夫的门下,可是在青杨六年,政绩卓著。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他用他的风骨,他的忠诚为天下读书人挣了脸,可是你呢?”
说到这里,陈星目光如刀锋一般的子着贾仕道,不禁是贾仕道,这朝房中的满屋大臣,都不由得羞愧的低下了脑袋
眼看着昔日的同僚,陈星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明的悲哀,他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老夫并非是只说贾仕道,这满屋的臣子扪心自问,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也不用求老夫,老夫刚才和周青说的,其实也是对你们说的。你们的命掌握在天的手里,天要你们死,谁也救不了你们。不过皇上是个仁德的君子,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转身坐回了大椅,一言不发。
跪在地面的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间同时站起身来,转身向朝房之外蜂拥而去。他们一个个冲出了朝房,来到金銮宝殿的广场之前,笔直的跪在那里!
“老师,皇上能饶了他们吗?听说不少大臣可是给乐党写了效忠书的!”周青看着昔日的同僚,一个个笔直跪地,突然间低声问道。
陈星笑了笑,招呼几个还在屋中的大臣坐下,看了一眼周青,沉声说道:“周青,老夫先给你透个信,一个月前皇上向老夫要走了你当年应试的卷子!”
“什么!”周青失声的喊道。
他本是一个三品的谏官,在这京师之中也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当日因为无法忍受乐清河的跋扈,所以朝堂进谏,要乐清河还政。之后天牢半载,又突然被释放,闲赋家中。原以为自己仕途已经无望,没有想到突然听到陈星如此一说,不由得惊呆了。
陈星笑着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屋中的众人,沉声说道:“今上是个世间少有的明主,心里什么事情都清楚的很,谁忠,谁奸,这三年里他看得清楚。如今乐党已到,各位必将一展高才,但是老夫在这里把这辅政多年的一个心要告诉你们:多做实事,少有私心,凡事紧守一个默字!”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满屋的人沉默了,他们静静的体会着陈星的话,一个个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七月天,太阳显得酷热无比,辰时一过,整个金銮大殿的广场上都沐浴上了炎热的火海之中。陈星笑呵呵的坐在屋中,神情轻松,此时,已经有太监将茶点端上,众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而陈星和周青更是摆上了棋下了起来。德麻一干武将,实在无事,又看不懂棋道,干脆拿着陈星和周青的棋局,赌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广场上,不少的大臣已经被炙热的阳光晒得满头汗水,可是一个个依旧笔直的跪在那里,他们知道,眼前虽然受了些苦楚,但是比起性命,这点苦倒是小事
午时时分,骄阳正中,陈星手执白子轻落棋盘,就在那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动之后,一阵高亢激昂的喊声传进了朝房:“皇上有旨,百官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