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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照亮案前,楚硕把扒着脖颈,对着圆鉴看自己的脖子。
这伤口已经结了痂,楚硕还是到吸着凉气,想摸又不敢摸,眼睛里是关于这伤的恐怖记忆。
“咯吱”一声,门开了。
楚硕手一抖,忙把伤口盖上:“阿爹。”
楚成笑着进来:“我看到那小子了,一看就是没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吧。放心,我替你出头,已经把他们安排到最没人关注的地方了,到时候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楚硕一听就呆了:“阿爹,你是说那个叫徐长风和萧白的。”
“是啊。”
楚硕几乎要哭了,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事说给楚成听。
楚成也惊得忘了喝水:“你,你是说,有个黑衣人威胁你们,让你不准对那两个动手?还要把他们背来?”
“是啊。”楚硕把伤口给楚成看,“看,这个就是当时留下的。而且……而且,他的剑,那一下子很像破风式!肯定就是楚家的人。那身手,一定还是内门的!”楚硕回忆着黑衣人挑破张村手腕的剑招。
楚成一愣。
“赶紧去把他们调回来呀!”楚硕怕道。
“什么?”楚成大惊,当即摇手,“不可能,我可是请的楚无苦帮忙,怎么可能再回来?”
楚硕拉住楚成的手:“阿爹啊,您是要看着您的儿子死啊这……”
楚成心里不甘,眉头拧成一个球,他是极不忍心儿子这样的:“唉,是是是,你别担心。这刚安排下去的事估计一时半会改不了,我尽量快些,放心,我会给他们个好位置的。”楚成只好一边安抚儿子,一边动着脑子拼命想挽救的方法。
楚硕那边是一派焦急,常疯倒是毫无意识。
这一晚是两个孩子初到楚家的第一晚,两个各怀目标的躺在床上,相互都是难眠。
萧白手里仍不放那块星铁,此时他手里还握着那个香囊。
他与常疯说的都是实话,一些舍去了个中辛酸的实话。
萧家在长安,他的二娘是长安城里的一个世家小姐,嫁给萧笙作妾还是异常嚣张跋扈。她是一直对萧白的娘柳如温鄙夷嫉妒得紧,萧笙扶她作妻后,她也十分不待见长得与柳如温有那么些相似的萧白。就算萧笙已经不管萧白了,这二娘还总是叫人去欺负萧白,比如苛扣萧白的月钱,给他最差的伙食,阻挠他去学习,放任下人、同辈欺压萧白等等。这些小手段堆积起来让萧白每一天都可以说是水生火热。
如果哪天萧笙想起萧白来,对他有了些关照。那等待萧白的绝对是来自二娘的更长一段时间的折磨。
所以萧白越来越不说话,越来越不愿意和人说话,在奶娘的照顾下生活在萧家的下人居里。有个把看不过去的下人会暗地里帮他,如果被发现了,那准是要被二娘想法子赶走的。
于是他对炼器这点更加痴迷,好像研究炼器是他唯一发泄的途径一样,在黑袍的协助下痴狂地学习着、喜好着。
在他这段记忆中,除了炼器时从火光里感到的热度,还有一个像黑袍一样的人给了他同样重要的暖意,表姐萧若水。
萧白握着香囊,慢慢的也就睡了,嘴角带着弯起的笑意。
另一边的常疯也是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他听着萧白传来稳定的呼吸声后,翻身下床。
动作很轻地打开包裹,拿出封未休的灵位,他把它放在桌上,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好你个楚无苦,楚成,这笔账小爷我记下了,来日让你慢慢还。”黑夜里常疯的眸子十分明亮,若问常疯从封未休那学到过什么,其中一个定是“以直报怨”!
第二天,虽然常疯舟车疲惫,而且还走了不少山路,已经形成习惯的他还是早早地下了床,略过睡在旁边背对着他缩成一团还在熟睡的萧白,跑到屋外晨练。
楚家药谷这里的空气比苏州城中好很多,时不时有鸟叫虫吟,清泠的流水声在幽幽山雾间传出。
西药园子地境是相当的偏,也是相当的开阔。背倚青山,几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常疯在当中活动筋骨,另一边还传来何来做饭的叮当声,让他颇有在竹屋时的感觉。
萧白揉着眼睛站到门口时,看到的已经是衣衫已湿的常疯了。他没打扰常疯,自己洗漱一番后去庖厨帮何来。再来的时候,常疯成了大汗淋漓的模样,仍不见他停。
“疯子,吃饭了。”萧白想都不想脱口喊道。
常疯是觉得自己最近赶路有些荒废,今日才加大了强度,此时也练得差不多了。
他呼地放松下来,接过萧白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缓缓。常疯擦擦身子,换上楚家淡紫色的衣裳,用束带将自己的头发绾上,将木牌别在腰间。
因着有些热,他把袖子整个撸了上去,不像萧白,穿得严严实实,袖口领口这些地方都不见解开的。
“何师兄,楚家怎么选人进匡庐剑宗啊。”常疯嘴巴塞得满满的,大口吃一边还不忘问。
萧白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何来回答他道:“匡庐会来楚家会选人的,比试前几的人可以进,应该只是在三年后吧。”他说着去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一卷书简放在食案上,“到时候是内外门弟子均可报名,喏,这是楚家的规矩册,你们今天把这个看了,明天就跟我去田里照顾药材吧。”
“没被选走的弟子,跟谁学楚家功法?”常疯咬着馒头问。
“外门弟子上午练功,下午学药。上午在日晷处旁边的修己院,下午在它对对面的葫芦阁。”何来放下食物,打开书简指给常疯看,“去不去是随意的,我们这到那路程太远了,所以我也不怎么去,去的话就没时间照顾药材了。”
“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么?”萧白用完餐,将东西收拾整齐问道。
“是啊,这里虽然是药园子,但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种不活东西,所以也不需要多少人打理,”何来吃饱了摸摸肚子道,“楚家人都是很好的,当年我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个管事,本来以为要被赶走了,接过还被安排在这里,又轻松又没人管的,多好。”
“虽然这里药材少,但是地方大,每次我们都要翻翻土、锄锄杂草,比较耗时间。正常我和王叔半天打理完,现在你们两个来了,应该就更快啦。”何来这个老实人像赚到一样是满满的开心,“而且打理这,没有犯大错的话都不用担心被赶走的……”
“我去周边逛逛,熟悉一下环境。”常疯默默起身,这里对何来是休闲的天堂,对他可不是。
“我去葫芦阁看看路。”萧白也跟着站起。
两人说了话走出门,何来还陷入在一起干活速度快的幸福工作画面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离开。
常疯漫无目的的掩着山脚走,嘴里叼着野草,双手抱在脑后,看着天上白云漂浮。
他是在了楚家,三年后再赢大比进匡庐就好。但是现在,未修师父的招数又不能明面上用,手上一套能掩饰的功法都没有,估摸着那位匡琴言身边定是各种秘籍环绕,那他得想办法学些其他武功,多吸收些精华增加经验提升自己才行。
常疯自己身上的是一等一的功法,他的要求自然也跟着提升,可这偏僻无人问的地方,怎么才能接触到最好的楚家功法呢……
常疯想着头疼的问题,随意哼着小调,耳边水生泠泠,他就顺着水声走,不久就看到有条溪流从山上留下来,向谷地处汇聚。
正好他早上流了汗,于是把野草一吐,脱了鞋蹚进溪流里。脚底感受着石头的湿滑,冰凉的溪水环绕在脚踝,随意一勾,水珠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弧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顺着溪水走了一段就是个塘子,清澈见底的水里一条鱼也没有,最深处呈现出翠绿色。
常疯见了水塘,坐在溪流的入水口把衣服脱了,一身小健子肉匀称地显露出来。把鞋子放在一边,他像小时候窜入水中,在水里忽起忽潜,思量着下次带萧白也来。
玩够了,他甩甩身子套上衣服,转眼看看方向,大致调了一个感觉对的往前走。
这环境清爽得让常疯想喊上几嗓子,周围不知名的树上缀满了红果,时不时就有几只鸟儿来啄食。常疯见了枝上有两只青鸟在站在那互相蹭着,他三两下毫无声息爬上树,突然猛摇,惊得鸟儿一下子掉了下去,扑腾两下翅膀又飞上来。羽毛都掉了一根,同时许多鲜果也腾腾地一个个掉地。
常疯见着鸟儿的囧样哈哈大笑,不管它们的愤怒跳下树,捡了几个品相不错的抱在怀里,一边啃着一边走。
他本是觉得自己走的是回去的路,可没走几步,这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渐小,山雾又满满浓了起来。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自己走错了。
常疯嘴里还叼着果子,他打量四周,隐约见前面浓起来的雾里有个人影。他又看看天,太阳高照,遂迈了步子上前。
两山之间已经成了峡,水流从低处流过。那站在雾里的人就在靠近常疯的这一侧,待常疯犹豫着走近了便发现,那是一个老人,老婆婆。
老婆婆背对常疯,雪白的头发挽在头上,梳成一个整齐的妇人髻。她左手拿着老榆木拐杖,身上穿的看不出什么材质,没有什么花纹装饰,比较朴素。
“老婆婆?”常疯靠近一点轻声喊道,“老婆婆,您知道这里是哪么?”老人家站在那像一个与山同在的磐石,让常疯都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
老婆婆看着峡的深处,那里看上去已经窄得只能容许一人通过,连阳光也照射不进。加上蔓延的山雾,黑漆漆雾蒙蒙,根本看不清楚。
常疯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不是人,于是就小心地走到她边上,瞄着抬眼去看。正巧,老婆婆也垂了眼去看他。
两人一个对视,常疯第一次看到这么幽深的眼眸,嘴里的果子一个没咬住掉了下去。
常疯一只手抱着其它野果,一只手忙着去拦掉落的果子。手忙脚乱间还是没能阻止野果掉落在地,滚了两滚,从常疯脚边滚到底下浅浅的峡水里。
“呵。”老婆婆笑了一下。
失去了一个甜果的常疯有些郁闷,觉着老婆婆不大厚道,又看向笑了的老婆婆。
老婆婆从头到脚看了遍常疯,握着木杖的手指弯曲了一下。
她用木杖指向旁边的山壁,声音苍老地缓慢道:“这里是楚家禁地,无生水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