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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很快赶了过来,用听筒检查过义新,给了石喙一个放心的结论:“体力透支,累的,睡一觉就好了。”
“给他喂点糖水。”石喙见到义新嘴唇干裂,如此吩咐道。
他翻开义新带回来的皮袋子,从里面拿出地图和一个象皮封皮的笔记本,只翻开地图看了两眼,他便大步往折牙那边走过去了,临走还吩咐人:“把他抬过来。”
繁忙的军营稍稍安静了些,敌情有变这样的话不少人都听到了。当时大家并没什么反应。此时虽说没有和十方的人接战,可是斥候依旧还是会每天在大湖西面巡视的,也常带回来不少消息。
不过了解到这是从十方回来的人,又见到石喙的反应,顿时就知道真的出事了。
他们努力想着前面义新带回来的话:“……方案全错了?错了才好啊。”
这大概是大多数华夏军人第一次希望上头错的好的。最近这鸟气,大家算是受够了。众人议论纷纷。
金耀黑着脸冲入折牙的帅帐,怒气冲冲问:“将军,我想知道为何有人敢在军中散布谣言,说我们的方案全错了?”
他一路过来已经听到了不少的议论,一些胆大的军士更是对他目光不善。这口气他怎么忍得了?
折牙帅帐里,一干军队的高层都已经到位,看着义新带回来的地图,结合着笔记本上面的说明分析着情况。此时他们虽然没有听到义新解说上面的情况。但这些人这些年来都被林迹逼着读过书,看图认字不成问题,已经看出了少许端倪。
义新的地图上,标明了十方的人员分布的情况,几个疑似的伐木造桥造船点,几片额外烧荒的情况等等。
这些东西在地图上连起来一看,再结合他们之前了解的十方部落的居民分布分析,大多数高级将领都已经心里有数。
“他说的。”折牙随手指指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义新,自己低头再从义新的笔记本上确认更多的信息。
金耀认出呼呼大睡的义新正是晚归的放火游击队员之一,顿时怒从心起,扑过去啪啪往义新脸上扇了几个嘴巴。
义新睁开血红的眼睛,握紧拳头就要回手,抬眼间看到满室将领,知道自己晕的不是时候,只能不情不愿把拳头放下来。
“说,你因何晚归?还带来什么借口动摇军心?”金耀抓着义新的领口质问道。
“正好醒了,跟我们说说这张图是怎么回事?你在对面又看到了什么?”折牙跟着问道。
义新往人群里看过去,看到自己的笔记本和地图都已经摊在桌面上了,石喙也正对他微微点头,他便打开了金耀的手,站起来道:“我是41舰陆战队的十夫长义新,石喙千夫长麾下……”
“这些我们都知道,说重点。”折牙打断道。
义新刚醒,脑子还有些乱,因此并不急躁,继续道:“我在大约三个月前接受了上船的任务,在对面湖边和几条河里负责拦截十方的人下水,两个多月来,走遍了对岸水域边的大部分地方,这些我的笔记本里有记录……”
“重点。”石喙都听不下去了,提醒了一句。
“我们三天前前往9号地块准备放火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地方的田野连山川一起烧起来了。因为我了解到9块地种植面积不大,因此安排在最后去焚烧,如果我们时间来不及,也是可以不去烧的。”
“这就是你们耽误归程的理由?”金耀责问道。
“我们耽误了行程是因为逆风……”义新解释了一句。
“所以呢?”有人对比着地图,已经听出一点意思来了,敲着桌子打断了义新的解释,继续问道。
“我们看到这个地块着火后,田地山川都进入了火海,便往回走。我们当时猜测是不是有其他兄弟帮我们动了手,或者是他们自己在放火烧田,不过后来我看到他们将大火里没有烧掉的几棵最直最大的树木放倒了,正往河面上拖,因此我猜想他们是不是准备建桥。”
“而后我再想,这个地方往南,他们的人口并不算多,因为南面很多地方都是山丘,不好耕种。所以我就让我们船长带着我们往南去看了另外几条河流的情况。”
“结果我们发现这一路往南,他们焚烧的地方极多,都是不太适合种植的山野地区。而且是由北往南呈线状。在河流比较窄的地方都在架桥或者造筏子。而且对比一两个月前我去看的情况,这些地方他们人增加了很多,都是青壮。”
听完义新的说法,众人默然了一下,折牙问:“你的结论是什么?”
义新道:“我起初以为他们要绕湖提前攻击我们。因为如果他们要等到冬天,根本就不用造桥。但是我到了这条河看了看后发现,他们在这个位置也布置了人手,在造筏子。所以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想攻击我们,而是想突击虎鲸部落!”
义新指的那条河的位置是从东面汇入大湖的。要是十方的人想进攻洪安营,一般会在河口的位置准备筏子。因为这里最近。
但义新说明的位置离河口起码三十公里远,这就不太可能是向洪安营攻击的了。因为此时的六十公里几乎就是两天的路程,谁也不会闲着舍近求远。
这里一旦变成渡口,倒是正对着虎鲸的腹地,因此十方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这一下大出意外,林迹虽然下过令让虎鲸和茂部落都做警戒,但那是防止狗急跳墙。现在这边还没有打呢,狗就跳墙了,岂不让人意外?
“你胡说八道,他们要进攻南边,悄悄前往不好么?为何要这般烧山开路?弄得人尽皆知?”金耀找到了义新说辞里的漏洞反驳着。这大概也是其他将领心里的疑问。
此时的勇士翻山越岭估计和后世人玩电脑手机的水平差不多,开路能够增加物资的运转,加快赶路的速度,但是如果十方的人要突袭虎鲸的话,根本不用大规模烧荒架桥。这事看起来就是玩手机之前大扫除一样显得多余。
义新道:“开始我也没有想清楚。直到我船上有人说了一句话‘又不是让女人孩子去打仗,干嘛开路?’我才想到……”
说到这里,义新也停住了,仿佛接来的结论他都不敢相信一般。
但这话已经让很多个将领变了脸色了。
金耀显然也想到了义新要说什么了,自己先否认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敢让女人孩子千里迁徙?不要命了么?”
义新要说的,正是迁族之战。就是不管男女老少全都上阵,活下多少算多少,打到那里算哪里。这就好比兔子被逼急了咬人,野兽被困住了拼命一般。是最危险的情况。往日里也会有百十人或者千把人的部落这么玩过。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只有拼命一途,因此所过之处往往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众多将领脸色便是因此变化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此时就已经把十方的人逼到了这等地步了。
义新来到桌子边,指着被画成一片片,标上了一个个数字的地图道:“如何不可能?这片地方所有能耕种的地方都在我们的舰船和兽蹄的攻击之下,我们这次纵火,完全断绝了他们的希望。他们这里本就没有什么鸟兽了,现在活在这里就是死。现在我们把他们逼上了绝路,他们为何不能往外拼一把,去找一片新的居住地?”
“他们往东是大海。往北水泽太多,而且越往北越冷,这不符合他们冬天迁徙的要求。往西,他们现在要越过大湖太麻烦,而且我们这里还有重兵把守。他们只能往南。”
“他们有十二万人,虎鲸领地虽然比他们大,但只有八万人。他们有胜算。而且虎鲸长江北岸种植了大量的粮食,这些就够他们拼命的了。”
年轻的义新说着这些,折牙等人发现他倒更像是一个谋划有方的参谋。
“你说谎!”金耀直面义新道:“谁也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家园的,哪怕是死也不会。你不过是因为耽误军期这个错误,编出借口来给自己脱罪而已。你可知道,我们信了你这话,改了行动方案,让我们蒙受了损失,你要付多大的罪?”
义新道:“我们耽误军期确实是因为逆风难行。这事全船人可以作证。大家看看现在的风向应该也能理解。大家不要忘了,这些人大部分是从虎鲸部落现在的领地和我们身后的逃亡到一起的,前面根本不是他们的领地,他们怎么不能走?要是我说的这些有一句谎话,我可以拿我的人头担保。”
众人听到这些,有些恍然。
逆风行船要走之字形,切着风向前进,要走多很多路程。如果到了小的河道之中,船体腾挪不开,只能慢慢的挪,因此哪怕是飞剪船也走得和蜗牛一样。义新说行船逆风,这反倒是参谋部在这些方面考虑不周了。
因为十方是一个多方人口被挤压到一起的部落,因此没有故土难离的忧虑,会迁族那也是正常的。说不定也是因为他们逃亡惯了呢。
但金耀还是不依不饶道:“你的人头?你的人头抵什么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年前还是在街上打架生事的混混。说谎就是你的本事。而且你说你的队友?你的队友人呢?不会已经被你杀了吧?还是你已经和炽中一样,早已经叛逃了十方,用这些东西来哄骗我们?”
义新气得要死,他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人生有了污点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他独自骑鹿回来,是体谅下属不要跟他一起吃苦,完全没有想到会被这般诬蔑。
想一想,他有些百口难辨。因为从另一个角度上说,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
“够了!”折牙终于怒了:“他敢用他的脑袋担保他带回来的消息,你这么质疑他,敢赌上你的脑袋吗?”
金耀被呛住了。他并非不敢,只是不屑。义新凭什么和他赌脑袋?
折牙缓和了脸色问义新:“你的队友呢?大概到什么位置了?”
“他们逆风,要绕大圈,估计到这些位置了。”义新指了指湖中的一些位置。
折牙又拉着义新问了一些细节,而后便让人送义新下去休息,同时让人好好看顾。
理论上来说,金耀的怀疑算是在情理之中,所以让人看顾义新,也是看管的意思,没有进一步证明之前,他不会有自由。
但折牙的做法却让义新感激不已,出去的时候还对折牙鞠了个躬。
……
“将军,我不同意因为他一番话就改了我们的行动方案。要是将军一意孤行,我将会向大王禀报。”义新出去后,金耀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立场。
他想得明白,现在的情况要是依照义新说的,作战方案必须立刻修改,所有的工事都得停下。而现在军营中厌恶工事的情绪越重,一旦停下来,后面肯定就不会再进行建设了。要是义新真的说谎,不但大战的后果难料,他们参谋部的所有付出也形同流水。
折牙道:“我正好和你说这个事情,走,我们现在就找大王禀报,看看大王是如何说的。我这个司令还不能管我的人了?”
折牙扭头便往无线电院子里走,出门时候对石喙打了个眼色。众人跟上之后,石喙收起地图和笔记本落后了几步,也晚了一会儿进入无线电院子。
无线电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每时每刻至少有一位无线电管理员,以及三到四个警卫。
“紧急情况,我要接通大王。”折牙吩咐道。
“我也要求通话。”金耀唯恐折牙加油添醋误导了林迹,在旁边说道。
洪安营的事情本就在林迹处理的首位,因此不过几分钟,对面就传来了林迹的声音:“折牙,什么事情?”
折牙和金耀轮流上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讲了一遍。各自说了自己的立场和推断,之后等着林迹决断。
这个说话的过程里,金耀也是自信的。他是为了整体考虑,他觉得自己能够取得林迹的支持。
听完之后,无线电安静了一会儿,林迹似乎有些沉吟:“我对参谋部的职能解释得不清楚还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参谋部的职能不是收集战场信息,制定作战计划么?参谋部什么时候有监督执行和选择作战计划的权力了?监督和选择作战计划的不应该是战场司令么?现在洪安营的司令是谁?”
这话一出,金耀和折牙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金耀的脸色比折牙的还要难看一些。他以为他是在做全局考虑,想获得林迹的支持,但林迹告诉他,他没有这个资格。
连考虑的资格都没有,谁会看你想了什么东西?而且,林迹提醒了众人,他越权了。只是众人对参谋部的情况不了解,前面一直在纵容他们而已。
“是我,当然是我。”折牙急忙对着话筒应道。
“既然知道是你……”林迹又沉吟了一会:“作为主将,权责不明,御下无方,记过一次,扣三个月工资。”
林迹随口说着对折牙的处罚,折牙的脸进一步黑下去,他身后的那些将领却变得喜笑颜开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