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C位女人

歪桃不是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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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娱乐圈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一部戏不是特别明显的大男主或者大女主,而是那种男女相当的情况,一般会把男主角写在前面,遇到这种情况,女主角不会有什么怨言,默认男尊女卑的潜规则没什么,只要我在女的里面排第一就行了。

    李晓曼的团队正在连夜讨论作战计划,明天就是她的新戏《浪漫一夏》开机发布会,能不能抢得先机,博得头筹?能不能“力压”其他人?什么颜色的背板?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其他演员的身高?穿多高的鞋子?在解决了这一连串的问题之后,就到了最后的焦点问题:C位,该不该争?

    团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莉莉姐为代表的保守派,莉莉姐在圈里混迹多年,论经验和人情世故,无人能及,在没带李晓曼之前,也在打经纪公司工作过,和几个重量级大咖都合作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晓曼当年选择了莉莉姐,莉莉姐像一个老母鸡一样保护着李晓曼,但她也有局限性,比如不懂年轻人喜欢什么?这几年来,她给李晓曼选的几部戏全都默默无闻,反而是被她拒绝,但无意中被李晓曼接下的戏,爆红了。莉莉姐也知道自己廉颇老矣,所以对李晓曼更加尽心尽力。

    和莉莉姐唱对台戏的是刀刀,这是她的网名,她从站姐成功转型成为经纪人,更了解网生一代,她了解媒体、也擅长趋势研判,加上干脆利落、主动激进的工作风格,不到两年就成为主导公司思路的领袖。

    两方争论的焦点是,该不该争这个“大女主”。如果争,戏就会倾向于女性题材,从排名到海报、预告片,所有的宣传导向都会以李晓曼为主;如果不争,就是男女主角旗鼓相当,这是一部典型的浪漫爱情剧。

    莉莉姐和刀刀针锋相对,她们要讨好的对象,正是坐在主席位置的李总,李萍,就是李晓曼的亲妈,是这一切的最终决定者,莉莉姐和刀刀的辩论,都是为了用自己的观点说服这位老佛爷。

    李萍在九十年代下岗后,就去深圳做生意,生意不算成功,但在生意的世界和男人的世界都摸爬滚打过,她很少发表意见,一般都是让两拨人尽情讨论,她会最终选择认同的一方,被她选择的一方会以获胜者的姿态在公司得意洋洋好几天。

    “我们之所以接这部戏,就是因为这是一部女性成长的戏,是时候让大家看到我们不一样的一面了。”刀刀据理力争。

    “签约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合同里写的是女主角,你这时候跟制片方说要当大女主,看看人家理不理你?”莉莉姐也寸步不让。

    “所以我们才开会讨论呀!都写在合同里的,找律师就可以了,要我们干嘛?”刀刀牙尖嘴利。

    “对方是谁?白浪!电影咖,跟所有大导演都合作过,地位、演技,人家第一部电视剧,会甘心给你作配吗?又不是只有这一部戏,你想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吗?”莉莉姐朝刀刀翻了个白眼。

    “他和很多大导演合作过,他演的电影得过奖,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微博粉丝有多少?上过几次热搜?有几个广告?都什么时代了。”刀刀毫不退缩。

    这时,正好一个快递小哥走到公司里,刀刀看见小哥,把会议室门打开。

    “帅哥,你过来一下。你知道谁是白浪吗?一个演电影的。”刀刀问快递小哥。

    快递小哥摇摇头。

    “那你认识她吗?”刀刀指了指墙上李晓曼的照片。

    “李晓曼吗?”快递小哥毫不犹豫的叫出名字。

    刀刀把小哥打发走,一副得胜者的架势重新回到座位。

    刀刀说的没错,白浪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存在,他的演技被行业里认可,他和很多大导演合作过,作品也获过奖项,但是他个人,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从未得过奖,影评人中有个说法,叫“欠白浪一个影帝”。所以三十六岁的白浪,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凑活着,以前从来不接电视剧的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接了这部电视剧。

    “制片方倒是可以谈,但白浪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电影演员转型电视剧的第一部作品……”莉莉姐反复说着这件事的关键。

    “这是他们给自己找的说法,明明就是想下海挣钱了,不想再端着了!想挣钱就放下身段,以晓曼的地位,可以把他带红,他应该感恩戴德。”说到晓曼,刀刀像是说自己一样,在她看来,流量、热度、话题就是一切,而自己,是这一切的锻造者。

    “莉莉,我看刀刀说的也有道理,你觉得呢?”李总看了看莉莉姐,莉莉姐当下心里有数了,她又输给了刀刀。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娱乐圈本来也没有下班的时间。

    莉莉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着对策,话说的很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是另外一回事,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莉莉会虚与委蛇、也会阳奉阴违给人使绊子,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有一个底线,就是对待李晓曼的事情,从来不会掺杂这些个人恩怨,一旦定下来策略,她会拼了老命去执行,这也是李晓曼一直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刀刀则去准备明天的稿子了——明天发布会上李晓曼要说的话,以及第二天出来的新闻稿,必须保证明天所有出来的新闻李晓曼都排在第一个,这样以后的新闻中,媒体也会默认这个排序,因此,明天的排名顺序,特别重要。

    这种微妙的排名关系也是她这两年在工作中渐渐摸索出来的,也是李总重用她的原因之一,先她进公司的莉莉,虽然资历更老,但已经渐渐不适应如今的碎片化信息时代,公司近几次战略方向的确定,都采用了她的想法,就像今天一样,她又一次战胜了莉莉。这时候的她,绝对想不到,她今天的“胜利”,拉开了“战争”的帷幕,如果真的要给这场“战争”找个罪魁祸首,她或许是首选的替罪羊。

    知道了这些前因后果,再看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就完全不是看起来那个样子了。

    舞台上的背景充满着浪漫气息,一颗跳动“红心”作为中心,左右两边各摆了一个椅子,这是为男女主人公准备的,显示了“双C位”的格局。背景板上写着:《浪漫一夏》开机新闻发布会。只是这“浪漫”两个字,看起来充满着危机。在主演一栏,依旧写的是“白浪、李晓曼”,莉莉姐深深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天面对一场硬仗,她板起脸,把自己调整为“难搞”模式——这是经纪人的必备本领。

    会场突然黑了下来,舞台上的荧幕开始播放预告片:

    在某个江南水乡,夕阳完美的光线中,一个穿白衣服的少女骑着自行车,这里是一座静谧、高端的度假村,少女是李晓曼,这是张漂亮而且完全能够让人记住的脸,随着优美的音乐响起,李晓曼已经换上了度假村的工作服,她来到花园里,用水管给树浇水。

    画面的拍摄手法和表演都差强人意,李晓曼漂亮,但很显然,她不会演戏,正如大多数电视剧里可见的那种浮夸的表演,故作清纯的样子让人觉得不舒服。这时画面出现字卡:李晓曼。

    看到字卡的莉莉松了口气,这是她昨晚“斗争”的结果,没办法改已经印好的背景板,只能在预告片上把李晓曼提到前面。

    看到这个画面她就放心了,她转身走开。

    预告片依旧在播放:一个车队向度假村开来,打头的是一辆黑色宾利,车停到度假村酒店门口,一群服务生围了上来,同样是大部分偶像剧或者电影常用的手法,我们看到一双一尘不染的高级皮鞋从车上下来,这人就是影视剧里常见的“霸道总裁”,他西装革履,身材挺拔,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度假村,画面出现男主角的名字:白浪。

    霸道总裁路过庭院的时候,白衣少女手中的水管突然不受控制的喷向了霸道总裁,还是如所有影视剧里常见的那样,霸道总裁暴躁的看向惹祸的人,看到的是同样被水淋湿的白衣少女,天真又性感,当然,在偶像剧里,霸道总裁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了!

    霸道总裁和白衣少女对望的一刹那,画面定格,从下至上弹出一颗红心,如气球一般,跳到二人中间,画面跳出可爱的字体:浪漫一夏。

    女生沉浸在玛丽苏的表演风格中无法自拔,而男生则是一副看淡人间烟火的高僧式表演风格,这两个人相当的不般配,仿佛一块甜腻的奶油蛋糕,配一杯苦涩无味的乌龙茶。

    下面传出稀稀拉拉的掌声。

    “欢迎各位传媒朋友的来临,白浪、李晓曼,《浪漫一夏》发布会正式开始。”主持人宣布活动开始,虽然他在努力的调动气氛,现场也配备了烘托气氛的音乐,但是下面坐着的记者们早已熟悉和厌倦了这一切,主持人带头热烈的鼓掌,但记者们大都无动于衷,只有几个人“礼貌性”的鼓了鼓掌。

    右侧的台口,一个人正在看着舞台,他是男主角的扮演者白浪,36岁,长相英俊,是那种年轻的时候完全可以走流量路线,但是愣是一部偶像剧都没演过的人,他为数不多的粉丝们也在讨论:如果浪浪演偶像剧,当年的胡歌可是要遇到对手了。和刚刚预告片里那个“霸道总裁”不同,他穿着宽松的布裤子和外套,努力把自己搞得有点颓废的文艺调调,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性冷淡的感觉。

    他看着对面的台口,那里本应站着人,可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他左右环顾,自己的经纪人也不在身边。

    “有请李晓曼!”主持人大声说道。随之而起的气氛音乐。

    旭哥,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小跑到白浪身边。

    “说她还在修眉”旭哥咬着耳朵跟白浪说。

    白浪轻蔑的一笑,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套路,白浪转身离开了台口,边走边从兜里掏出一块口香糖,放到嘴里。旭哥一看形势,心里想到:完蛋!

    主持人看到两边空空的台口,拖长了说话的声音,他看向台下的宣传总监Linda,Linda小跑着离开,主持人只能随机应变,尽量拖延时间:

    “我们知道,这是一部浪漫、幽默、趣味横生的爱情故事……”

    主持人看着工作人员纷纷向后台方向跑去,心里想着:这发布会是开还是不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