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萧然离去

庸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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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飘飘。

    天地间寒意更浓,星光寒如冰,淡如梦。

    多情的梦。

    马车疾驰如飞,却极为平稳,没有一丝颠簸。

    老车夫的鞭子落在马背上,既不轻,也不重,恰好能刺激、唤醒躯体里的力量。

    这种方法并不是所有车夫都会的,不是对马很有研究的人,是不会懂的;没有跟马有多年的相处,也不会懂的;兴趣、爱好太多,也不会懂的;心若是不诚,更更不会懂的。

    也许每一行都一样,唯有心诚,才可以领悟里面的奥妙,得已正统,得已勇攀高峰,高峰再见高峰,永无休止的高峰,连绵不绝的奇迹。

    明白这种道理的人也许不是聪明人,却比聪明人更懂得心诚,比聪明人更懂得去参悟里面玄妙,所以聪明人永远没有这种人得到、明白的更多,人类才所以如此文明、辉煌。

    从厚厚布帘子里飘进去的马嘶声,所以并不强烈,却极为冰冷,冰冷而刺骨。

    柳销魂凝视着无生,笑了笑。

    她的笑容没有声音,却比有声音更令人难以拒绝,难以拒绝的诱惑、销魂。

    这种诱惑与销魂简直是无数江湖浪子深夜寂寞、相思的根源。

    “我们该怎么做?”

    柳销魂笑着起来,走向无生,就坐在他的足畔。

    一个石像般挺立着,一个娇弱的坐着。

    “这是我的事。”

    柳销魂触摸着无生的躯体,娇弱的凝视着,“你要甩开我们?”

    无生不语。

    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我是天涯浪子,又会点功夫,这对你有帮助。”

    无生不语。

    “他们找你,并不是找你决斗,而是杀你。”

    她说的很缓慢,很仔细。

    她觉得自己能帮到他,只要是能帮到他,她是不是就要去帮?

    无生不语。

    “你过去,不是决斗,那绝不是决斗。”

    无生不语。

    柳销魂脸上的笑意更浓。

    却不再说话,凝视着矮几上的水果,她的手也在触摸着水果。

    最后还是将一个苹果取出,她站起,凝视着无生的眼眸。

    她的眼眸真诚而无惧,没有说话,苹果已送给了他。

    无生没有拒绝,接过来也没有说话,也无需说话。

    江湖中的浪子们情怀,并不是用言语来表达的,也许言语表达不出这么真切的情怀。

    两个没有深交多久的人,是不是会被一些奇奇怪怪的身边事折磨出感情?一种难以了解、难以避开的火花。

    柳销魂眸子里仿佛已闪出了火花,一种极为娇弱、销魂的火花,这种火花不但能令自己销魂,也能令大多数正常男人销魂。

    她忽然垂下头,不愿再看无生一眼,渐渐的滑倒在墙角。

    躯体已在起伏着,没有说话,没有喘息声。

    炉火柔软的摇曳。

    她为什么要垂下头?她的躯体为什么起伏着?

    是不是在替无生暗暗伤心?还是已被寂寞、空虚折磨的无力站起?还是在享受着丝丝的刺激?

    那种江湖中无根浪子情怀的刺激?快意、销魂的刺激。

    无生叹息。

    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披在她的躯体上。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抬头。

    握住披风的时候,忽然已出手,无生忽然倒下,就倒在她的躯体下。

    柳销魂躯体起伏的更加剧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紧紧的贴着无生,紧紧吻着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坚硬、温暖而稳定。

    嘴唇触碰到他的胸膛时,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心更加稳定。

    就在她躯体起伏到最剧烈的时候,无生石像般挺立着,已不再看她一眼,掀开厚厚的布帘,石像般走了出去。

    冰冷、凄凉、朦胧的月色,朦胧如情人的梦。

    寂寞、相思的梦。

    无生迎着冷风,轻烟般飘起,飘了出去,飘向前方。

    他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路上的枯叶已厚,厚如大地的棉被,冰冷的月色照在上面,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

    阵阵冷风飘过,沙沙作响,仿佛是地狱里的魔头弹奏着喜悦、欢快的曲子。

    他的躯体依然没有一丝抖动,冷风、寂寞、折磨......,仿佛都不能令他屈服。

    路的尽头就是河水。

    他石像般挺立在河边,静静地挺立着。

    河水已没有夏日那么可爱、迷人,也变少了很多。

    但是还有活力的,一种流动的活力、生机,阵阵冷风飘过,卷住片片枯叶摇曳,摇曳着落到河水里。

    奔腾不息的河水骤然间将枯叶带走,既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带走到何时?

    这岂非与江湖中的浪子一样,既不知道下一刻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还能活着?

    无生是浪子吗?

    无生是浪子,是浪子中的浪子,既没有根,也没有女人,没有家庭,他几乎什么都没有。

    却不是绝对没有的,他只有决斗。

    纵横万水千山,不惧风急雨翻。

    豪气吞吐风雷,盈握雪杯霜盏。

    胆似铁打金铸,独闯高峰远滩。

    轻锁月寂星愁,傲视群雄古今。

    魂惊阴阳两处,决斗天地之间。

    夜色渐渐已深,寂寞之色渐渐已浓。

    无生叹息。

    他前一刻还在车厢里,边上还停留着两个浪子,跟他一样的浪子。

    现在呢?

    人世真的变幻莫测,江湖中的事事岂有顺心?

    河水依然在流淌着,不停的流向前方,不会停止,也不懂得停止。

    河岸上的枯草已完全发黄、枯萎,踩在上面显得极为柔软,柔软如情人的关切、相思。

    无生石像般走向前方,不再留恋这里,也不会留恋其他。

    就像是他不在留恋杨晴,也不在留恋柳销魂。

    她们的一切已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这就是江湖,江湖中情感也许真的很凄凉,很哀伤。

    江湖中的浪子情感呢?

    也许无生是无情的,所以不会绝情,绝情是自己有了情感之后才可以去绝。

    他离开她们,是不是很怕自己有了情感,有了情感就不会无情,做到绝情是不是很痛苦?

    他是不是已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已离开,独自萧然离去。

    没有与杨晴话别,更不愿与柳销魂纠结下去。

    远方冷风飘飘,衣诀飘飘。

    她们的脸上笑意却没有飘动,一丝也没有飘动。

    两个提着灯笼的人一动不动矗立在不远处,灯笼在冷风中摇摆,他们的神色在寂寞中晃动。

    冰冷、无情的大地,寂寞之色仿佛已渐渐更加剧烈。

    两个衣着华丽、面容严肃的少女,静静的等着无生,静静的凝视着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他们不远处,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她们,仿佛要活活将她们戳死在大地上。

    她们的神色没有一丝改变,也没有一丝惧怕,也没有一丝喜悦。

    其中一个少女将灯笼递给另一个少女,走向无生。

    面容冷傲、高贵如贞洁的寡妇,手里忽然多出一柄刀。

    天地间寒意渐浓,刀锋上寒意更浓。

    冰冷的人,冰冷的刀。

    没有人想象得出这柄刀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没有人想象得出这柄森森寒意是多么的灼灼逼人。

    逼人眉睫,逼人灵魂,逼人精神。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躯体没有的动,枪也没有动。

    她的手已握得更紧,刀光闪动得更加剧烈,剧烈的仿佛是多情、寂寞中那少女,剧烈的已快要发疯、崩溃。

    可是现在她还没有发疯,还没有崩溃。

    她盯着无生的躯体,盯着无生手里的枪。

    石像般的躯体没有着一件衣衫,阵阵冷风过去,没有一丝寒意。

    “你是枪神无生?”

    无生不语,点头。

    “怎么证明?”

    无生不语。

    “你证明不了,是不是?”

    无生不语。

    “我有法子,一定可以证明你到底是不是枪神无生。”

    无生不语,似已不愿跟她说下去。

    她笑了,冷傲的笑意已飘起,刀光也骤然间已飘起。

    刀光闪闪,她的笑声已飘动着。

    无生轻烟般掠起,轻烟般飘忽着。

    “就算你是无生,也不会是枪神了,你要变成死神了。”

    笑声冷傲、高贵如发情中的怪兽、野鬼。

    野鬼是残酷的,她仿佛比野鬼更残酷,残酷而冷血。

    无生不语,轻烟般飘忽着。

    冷风飘飘,枯叶萧萧起伏不定。

    没有人想象得出,这年纪轻轻的少女手上功夫竟如此厉害,如此霸道。

    换成是一般的江湖客,也许就要小命归西。

    可惜她遇到的不是一般人,不是江湖中时刻都会出现的。

    也许他不是人,是神,江湖中少之又少的神,枪神。

    片片卷起的枯叶落下就骤然间分裂,分离。

    少女的额角已沁出冷汗,冷笑着,“你到底是不是人?你......。”

    声音骤停,刀光骤消,杀机骤无。

    她忽然死肉般软软落下,落下就不再动弹,永远也不再动弹。

    冷傲、高贵的脸颊上笑意已僵硬,眼珠子却是吐出的,她仿佛不是被人杀死的,仿佛是被鬼掐死的。

    一片枯叶落到她的脸颊上,又随冰冷的寒风飘走,飘向远方,飘向天边。

    无情无义的远方,惨无人道的天边。

    天边悬月萧萧。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却已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