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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废淑妃、逐二皇子、罢宁国公的事情昭告天下。
淑妃与宁国公里应外合,潜入天牢谋取人命,这种把刀插到天子身边的事情,几乎与谋反无异。
但皇帝还是留下了他们的性命,真乃重情之人。
可穆戎知道,皇帝此举远胜于杀人诛心。
李氏一族三代不得科举,五代之内不得做七品以上的官职……这样的人家,不管是高门显赫还是贩夫走卒,都不会再与他们联姻,不管是嫡系还是旁族,不出两代便会灭绝。
让李明义亲眼看着自己的族人灭亡,真是比凌迟更为痛苦的事情。
淑妃也是一样,充仪是后妃中最低的位份,不仅如此,还将被永久禁足……原先淑妃宫中的人,贴身服侍的全部赐死,其余罚没掖庭宫,没了忠心之人在身边,她便是病了死了烂了,都不会再有人知道。
而武天驰呢?太子被废为安王,迁居安州,到底还有一方封地。可武天驰直接被逐出京城,永世不能回来……
无封地,无营生,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的下场会有多惨,无人知道。
他们每个人的下场比死更惨,但皇帝却因留下了他们的性命而被百姓称道。
帝王的狠厉,这是穆戎两世以来第一次明确的感受到。
皇帝……他的这个舅父,是一直都是如此的吗?
穆戎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思路,便感觉到体内涌出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便是他速速驱动内力,也无法压制分毫。
他暗道不妙,但此时已经天黑,如若此时去请舒庆入府,定然会引起穆易等人的疑惑。
于是他没有声张,硬生生的挨了一晚,直等到翌日清晨,舒庆依例入府为他请平安脉。
如今的舒庆在京城已经小有名气,自带名医风范的他,早已学会面对各种情况都处变不惊。
可当他看见穆戎那染上了白霜的眉毛和鬓角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他检查完先前留给穆戎的药瓶,气得脸都绿了!
“在下给侯爷开的药足够您用三个月!可眼下才刚过去半个月,竟已所剩无几了?在下说过此药不能连续服用,侯爷竟然忘记了吗!”舒庆的胡子都跟着抖了起来。
穆戎应道:“本侯没忘,但这些日子因为有太多事要与县主相商,为了不让她起疑,便多服用了一些。”
“侯爷是拿在下这药当糖丸,拿在下的告诫当耳边风了吧!”舒庆冷笑着,他瞪着穆戎,“侯爷口口声声说不想县主在您毒发之后遭人非议,这才瞒着她和所有人,可您若再像现在这样作下去,指不定哪天就在众人面前暴毙了!到那时,您还想堵住悠悠众口?”
舒庆气急了,说话毫不留情。
穆戎知道自己理亏,便耐着性子听舒庆教训。
待对方终于平息了怒气后,他才强忍着不适问道:“没有遵先生医嘱,的确是本侯的不是。本侯今后定然牢记先生的教诲,不敢再忘……但不知舒先生的解药眼下可有进展?”
舒庆乜了对方一眼,冷哼道:“按侯爷如今这样没完没了的折腾,只怕您是用不着那解药了!”
因为在解药研制出来之前,您可能已经死透了!
舒庆忍着后半句话没说,但穆戎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苦笑着:“本侯所为的确不妥,但亦是情非得已,今后本侯定然不再滥用药物,不会再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舒庆沉默了。
他活了四十年,怎会看不出这几日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二皇子一党倒台之事,定然是眼前这位的手笔?
操劳至此,怎能不被寒毒反噬?
他皱着眉补充道:“除了不能滥用药物外,亦不可太过劳心劳力!”
“先生说的是,本侯记下了。”穆戎从善如流,“还请先生莫要放弃本侯。”
毕竟马上就要迎娶徐容容了,他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
“是在下放弃侯爷吗?是侯爷不爱惜自己吧!”舒庆又快被气得半死。
他一边深呼吸免得自己再次出言不逊,一边从药囊中取出银针。
“楚大人送来的那些死囚,在下只研究了半个月,暂时还没有进展,眼下只能依老办法来为侯爷压制毒性了。”
穆戎明白,他低着头除去外袍,又将中衣褪至腰间。
舒庆将银针刺入他周身穴位。
而穆戎也在辅以内力压制。
渐渐的,穆戎眉心的寒意渐渐消散,眉毛和鬓角处凝结的白霜也消失不见。
舒庆刚要松一口气,可下一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穆戎是一品军侯,征战沙场多年难免受伤。而那些伤痕在痊愈后也渐渐消散,只留下些淡淡的痕迹……但是此刻,那些受伤后愈合的地方,依着伤疤的模样,渐渐聚拢起一块块血色,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疤痕重新迸开。
怎么会这样!
舒庆眉头深锁。
随着针刺入穴和内力的共同压制,穆戎身上的疤痕显露的愈加明显。
“侯爷不可再用内力!”舒庆低呼出声。
但此刻的穆戎,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
伤疤迸裂的痛楚,让他下意识加剧了内力的输出。
而他心口处的伤最重!那是去年在猎宫时,为了消除徐容容的怀疑,差点被一箭穿心所致,此处的旧伤让他的唇色也开始发黑。
舒庆连忙从药囊中取出了护心胆给穆戎喂下去。
又在他的旧伤处施针镇痛。
如此又过了半晌,穆戎才逐渐缓过来。
此时的他,额角满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周身插满了银针,早已愈合的伤疤开始充血,看上去瘢痕粼粼十分吓人。
“为何……会这样?”穆戎有些茫然。
舒庆为他探完脉象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来是先前在下给侯爷的留下的那些药物所致……在下曾说过,那些药中汇聚了大周最上乘的十种补药,通过烈性补药来压制侯爷体内的寒毒,方才不会被人发现异常。但因为先前侯爷过量服用,导致起药性在体内叠加无法排出,亦逼迫的您体内的寒毒变得更加霸道!方才我们又用针穴和内力共同压制寒毒,致其无所遁处便开始攻击您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您先前受伤时留下的旧患。”
说到这里,舒庆低下了头:“是在下失策了。”
几十处旧伤同时迸发,带来的痛苦他几乎不敢想。
穆戎见状有些虚弱的摇了摇头:“先生不必自责,这是本侯没有遵医嘱所带来的反噬。”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斑驳鳞现的伤痕。
幸而自己的这般模样,没有被她看见。
他看着舒庆道:“先生可解法?”
舒庆不言,从药囊中取出一个瓷瓶递了过来。
穆戎接过:“解药?”
舒庆摇了摇头:“止疼的。”
穆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