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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洛往家门里看了一眼,迅速在李云泽手心里放了一个东西,悄声道:“给哥哥当宵夜吃。”说完脑袋在哥哥胸口磨蹭了一下,蹬蹬蹬跑回家去。
李云泽看着手中的灵米饭团,心中温暖。看着弟妹吃灵米饭,他也馋的吞口水,但懂事之后再没向父母张口要过。灵米的珍贵在于长吃可以增强人体气血,改善人体经络,对修行奠基有非常重要的好处。
父亲制作乐器手艺精良,日夜赶工为文秀坊制作乐器;母亲则在自家竹林里采些竹笋、山菇等物,在集市上贩卖。父母终日勤恳劳作,自家竹林里又有几分零散的田地适宜种植灵稻,每年有七八斗的产出。即便如此,一家人省吃俭用也只能供弟妹每顿饭只有一碗灵米吃。虽然眼馋,李云泽从没有怪过父母偏心,他跟父母一样,期待弟妹将来能有所成就。
路过鼓楼时,看到东华讨蛮檄文两边高挂了两块拳头大的萤石照明,四周光若白昼。李云泽又仔细把檄文看了一遍,檄文上公布的交战时间是三月初一,今日是三月十五,双方交战已经有半个月了。
店铺后院内有一棵大柳树,阳春日暖,已经翠色如盖。无论寒暑风雨,李云泽都会坐在树下,完成每天的课业,未曾有一日断歇。他修行的功法是《春木经》。当年五行俶真,测出他是五灵根。
在修行灵根资质之中,双灵根、三灵根、四灵根都有上中下三品之分。单灵根与五灵根则没有,单灵根是因为资质太好,没有必要区分。五灵根是因为太差,也没有必要区分。而他的五灵根之中,木灵根最佳,所以修院师傅就给他选了《春木经》这门功法。
修行是件枯燥事,极考验心志和毅力。他这般年纪的少年,每日修行一次,将灵元运转五个周天是平均水准,吸纳的灵气刚好可以完全转化为自身灵元,不会有积余,阻碍经脉与气海。若是能运转六个周天,且完成灵元转化,就堪称优异了。
李云泽开始修行的时候,父母和师长就一再叮嘱他,灵根资质差别人太多,当比别人更为努力才是。虽然教导谆谆,其实,都对他不抱期望。李云泽年纪尚幼,还不知道灵根资质对修行的影响有多大,对父母师长的话深信不疑,常念人一我十,以勤补拙。当时,修院师傅定下的课程是三个月内,做到一次修行运转三个周天。李云泽心想,别人一次运转三个周天,我运转四个,日积月累,不就不比别人差了。
才开始修行的儿童心性未定,极难做到凝神守一。往往周天运转一半就走神他顾,致使前功告废。李云泽一开始也是如此。与别的孩童不同的是,别的孩童失败了,就放下修行去玩耍一阵。李云泽则是放空冥想,背诵修行诀要。诀要背熟了,就对着诀要找自己哪里做错了。
第十日上,他第一个做到了运转功法一个周天。在他之前,芦湾城修院最快的是用了二十日。李云泽整整提前了十日,引起了修院的轰动。然而,当师傅查看了他气海的灵元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面上却笑着鼓励他多多努力。师傅之所以摇头,是因为他吸纳灵气转化灵元的效率太低了。以中品三灵根作准,一次修行转化的灵元为十分,李云泽连半分都不到。也就是说李云泽运转二十个周天才能抵别人运转一个周天。
李云泽不知道师傅心中所想,大为振奋。一个月就做到了运转三个周天。他还不满足,定下目标要再用半个月时间做到四个周天。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并不知道修院之所以定下三个周天课程,是因为以孩童的心志,三个周天,几乎已是极限。若是强行加码,极易导致走火入魔的后果。李云泽满心要发愤上进,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会照干不误。
修行最耗费的是心神,需要全神凝聚贯注,不间断牵引灵气按照固定的次序在经脉穴位间运转。六岁的孩童正是活泼好动之时,三个周天需要凝神枯坐半个时辰,再多上一个周天,对心神的熬苦可想而知。李云泽偏偏做到了,说来是他命大,那次他修行时,强行运转第四个周天,但心神已经不济,头脑昏昏沉沉。只要昏睡过去,就可能会走火入魔。巧的是下了一场濛濛小雨,把他从昏昏沉沉中沁醒过来,咬着牙撑过了四个周天。有了第一次,后面虽难,却已经不是不可逾越的。
时至今日,一次次苦熬,修行上效果不大,倒磨炼了极为坚韧的心志,在同龄人一次修行运转五个周天时,他已经能够做到运转九个周天。可惜灵根太差,虽然付出了巨大努力,仍旧比同龄人慢了太多。小时候一起玩的小伙伴都在十二三岁上脱了凡尘,他却迟迟积累不够足够的灵元。
九个周天过后,李云泽从入定中醒来,拂去额头的汗水,只觉头脑中昏昏然,顾不得洗漱,一头栽倒床上睡去。
天亮后,李云泽神采奕奕地打开店门。却见门外石阶上坐了一位老者,鬓发风霜,皱纹深刻,衣衫残旧,湿气包裹。想是在外面坐了一夜。怀里抱着一把破旧不堪的奚琴,琴杆上布满斑驳的创痕,琴头折了一半,内外弦轴更是以两根木棍代替,所幸琴筒、琴皮、琴弦尚且完好,不至于发不出声音。
老者听到开门声,蹒跚起身,躬身问道:“店家,能否讨杯水喝?”李云泽看老者可怜,将他让进门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道:“老伯,您喝茶,小心烫!”“哎、哎”,老者连声答应。
看老者手中的奚琴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李云泽道:“老伯,您这琴怕是不成了,要修修才行。或者干脆换个新的。”老者叹了口气,道:“近日时运不济,遇到了歹徒。辛辛苦苦,卖艺挣来的几个钱,都被抢走啦!原先还想着修修这老伙计,唉!”
李云泽听了,竟还有人抢掠这样的可怜人,大生义愤。新近才读了仙侠故事,恨不得如书中史上仙真一般,腾云千里,剑惩恶徒。然而,想到自身的境况,一下子闷闷不乐。转念又想到,自己除不得暴,安良之事却能出些力。对老者道:“老伯,我帮您修一修吧。不见得修好,总比现在强些。您放心,不要钱的。”
老者听了,高兴地道:“若真如此,瞎老头子就太谢谢了。”少年从库房中找了一把废弃的奚琴,拆解开,将转轴换到老者琴上,其余损坏处能修的修,能补的补,最后,又在琴弓上擦了松香。
老者试了试音,喜不自禁,道:“小哥心善,瞎老头子却没有什么可报答的。就给你拉支曲子吧。祝愿小哥福寿绵长,一世安康。”说完,奚琴一声缓语,就像小时候听故事,老人口中那一句“很久很久以前”。
琴声清清素素,高峰不危,低谷不平,时而雄厚,时而明亮。如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讲述自己的平生,平平淡淡,所经历的苦难早已忘记,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老者所奏曲目少年之前未曾听过,甚至觉得老者是在随性而奏,即兴成曲。
一曲罢,李云泽赞道:“老伯,您手艺真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比我爹都好。”老者哈哈笑道:“瞎老头子靠这个吃饭,自然要用心些。”李云泽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芦湾城地界,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向往。看老者是常走四方的人,忍不住问起外面世界的情形。老者虽然身残贫困,却达观健谈,有问必答,娓娓道来。
李云泽听了半日,不由得有些失望。外面的世界与书中所写完全不一样,全无潇洒惬意,满是苦辣辛酸。谈到东华派与漠北的战事,老者摇头道:“最近几年不知怎么了,出了好多乱子。不止东华派,像紫阳宗、九盟、归真派、乾坤派等好些个名门大派都跟周围的邻居打了起来。要说天下大乱吧,偏生也不像。动静都不大,多是炼气期的小辈在折腾,了不起有筑基期的前辈参与。唉,真不知道闹腾个什么劲,好好过日子不成么?”
小城闭塞,少有人知天下大事。李云泽听得津津有味,问了各派之间争战的详情,老者所知也只是大概,其中细处所知寥寥。
老者走后,李云泽捧起书来读了几个章节,再读不下去。总觉书中故事,不如老者所述那般生动有趣。不知不觉间,日光昏黄,已至日入时分。李云泽想到了今夜之约,兴冲冲自语:“打烊喽。”
一家人就着初升满月吃罢晚饭,李云泽给母亲说了一声,便出门去寻找玩伴。留下李母对着李父一阵嘟囔:“不能让云泽老住店里,没人管性子就野了,你也不说说儿子。”李父道:“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事,你管得过来吗?”
李母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今日,听过路的说书人说起,这些年世间人重男轻女,现今阴阳失衡,光东华派的辖境,就要有将近六千万男丁讨不到媳妇,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要是真的,咱们云泽可得上心些。都十六了,至今都没有一个媒人上门说亲!按说咱们家也都不差,云泽也是城里出名的懂事小伙子,不就是嫌咱们云泽是五灵根吗。要是将来云泽讨不到媳妇可怎么办?”
李父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五灵根修行艰难,咱们又买不起丹药灵石。要是脱不了凡尘,寿命最多也就一百多岁。四灵根若是修行努力些,练气后期也不是问题,一般都能活个百八十岁。谁家愿意让自家姑娘活到一半的时候就守寡?要说能碰上个五灵根的最合适,可偏偏五灵根的太稀罕了。媒人不来找咱们,咱们就去找媒人,你往后串门时,跟那些三姑六婆都说说,让给瞅着些,彩礼厚些不怕。唉!但愿云洛、云津能有个争气的,要是咱们家能出个筑基真人就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