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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颜九渊没回府,自然也没去成玉茗楼。
颜老太太早间知晓了他半夜跑回来, 纳闷地问时瑾:“昨儿夜里雨可大得很, 小九什么事情这么急火火的?”
时瑾脸上一热, 不好说实话,只得道:“他回来……找东西,急着用, 我不大知晓放在哪里。”
颜老太太点头,又说:“瞧这这样子, 别是哪处又要打起来了。”
时瑾昨晚倒听权妈妈回话时提了嘴“蓟州”, 不过也没多言, 只随着老太太“哎”了声,不多时, 沈老太太也来了, 两人便说起戏班子来,恰好同春班入京也晚了几日,倒不怕错过热闹。
晚些甄氏等人也过来,时瑾坐着一块儿说了会儿话, 瞧天还下着小雨,昨夜颜九渊走时也没说几日能回来,她先前只收拾了两身武服送去,现看来怕是不够换的,便与老太太和甄氏说一声,先回了自个的院子。
路上想起他昨晚浇了个湿透,恐得受寒, 又吩咐权妈妈去煮些姜汤带上。
快到雪沧斋时,远远看见有个小丫头打着把粉色的绸伞,伞下一人正在摘小径两旁被雨打湿的金针花。
时瑾这院子除了离平乐堂近些外,离其他几个院落都颇远,平日里别院里的丫头婆子们亦不敢往这儿乱凑,因而有个把生人便十分显眼。
等再走近些,看清伞下是位穿藕色轻罗襦裙的女子,年纪应该比时瑾稍大些,身姿窈窕,挽起的发间插一支上好珠钗,明显不是丫头打扮。
但这府里唤得上名儿的主子时瑾都见过,没见全的只有几位算不上正经主子的姨娘。
若是姨娘的话,是谁房里的?
就她知晓的,靖国公那里有一房,颜奚棠那儿好像是两房,而颜九渊这里……似乎从她嫁过来就没人提,对,苏君那日说有个秋姨娘。
不知这是不是?
时瑾边想着已行到近前,撑伞的小丫头正瞧见她了,赶忙碰了碰那女子,小声道:“姨娘。”
那女子抬起头来,眉眼淡淡,长相颇是文静,转头看到时瑾稍稍一愕,随即,忙不迭地提着裙裾打花丛里出来,屈膝行礼:“婢子见过夫人。”
时瑾瞧她举手投足间很有几分弱柳扶风之姿,且这雨天里,短襦和裙摆都沾湿了,额发间也有些水珠,更是惹人怜爱,不由笑了笑,问后面的小丫头:“这位是?”
小丫头忙道:“回夫人,这是秋姨娘。”
嗯,看来就是苏君说的那位。既不是老国公那院的,亦不是颜奚棠两房之一,而是颜九渊这边的。
那女子还福身未起,也轻声回:“婢妾是雅风院的秋素。”
人如其名,时瑾心道,确实素雅。
“怎么雨天来摘这花?”时瑾下巴微抬,示意她被打湿的衣衫。
“妾身前几日有些发热,”秋姨娘腼腆道:“想摘这花入药。只是这花圃在夫人的雪沧斋门前,妾身恐扰了您,就没敢来,今日下雨,我想着夫人可能不出门走动,便来摘些,不想还是扰了夫人,是妾身不是。”
发着热还跑出来淋雨吹风?
时瑾细细打量她一番,点点头,说:“你既身子不适,便别往外跑了。要用这花,等下我让人给你摘些送去,反正让雨打了也是可惜。”
秋姨娘抚了抚鬓发,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妾身谢过夫人。”
时瑾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回头,见秋姨娘仍旧屈膝恭送,弱不胜衣的样子。
回到雪沧斋,时瑾靠在大迎枕上,半晌没出声。
直至权妈妈去厨下煮完姜汤回来,绿绮也把衣物收拾齐整,过来禀问是否现下就让人送去,时瑾才回回神,扫了一眼,道:“劳妈妈送去前院吧。”
权妈妈道了声“不敢”,自带着东西去前院安排。
时瑾扭头看着窗子上蜿蜒而下的雨水,忽而心生烦躁。
先前心思不在这上头,她都差差忘了,在她嫁进府之前,颜九渊就是有妾室的。
而且据说还不少。
公侯之家,倒是寻常,然而今儿搁在她身上,怎就有点儿不得劲儿?
重活一回,还是学不会睁只眼闭只眼?
时瑾蹙眉,轻轻吁了口气,绿绮在边上觑着她的神色,低声道:“昨儿爷半夜回来,动静不小,秋姨娘怕是也知道了,一大早的跑来摘劳什子的花,奴婢瞧着,就是想借此巧遇呢,不成想爷连夜走了,她扑了个空。上回在咱们门前瞎转悠,多半就是打这个主意呢。不过这么看,她是好些日子没见上爷了,想来是不得心,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下回她再到咱们门前来,奴婢和丹松去把她骂回去!”
时瑾一下被她给说乐了,道:“罢罢罢,你瞧她那个身子,骂几句怕是就要病了,还得赖上咱们。”
想了想,又说:“你悄悄去问问,雅风居里总共有几位姨娘?秉性都如何?还有旁边的兰沁院。”
这个绿绮却是知道,往外扫了眼,回说:“前阵子这位秋姨娘来,游妈妈不放心,就先叫奴婢去打听了一番。兰沁院眼下是空的,说是老早前有位云姨娘,但好几年前就病故了。现今,爷房里的姨娘就只有雅风居里的这一个。”
咦?时瑾有点儿纳罕,她记得不光是成亲前听巩氏提过一嘴,前世她到京城后也听闻过靖国公世子的风流事,女子间说起这些自然远超他沙场之功,时瑾听过好几回,因而在她前世的印象里,颜九渊是个心狠手辣的纨绔模样。
哪成想,这一世会嫁了他。
闻名不如见面。
如今再看……传言大半儿是谣言。
“秋姨娘进府多久了?”时瑾问。
“四年多,”绿绮说:“好似是云姨娘没了之后她才进的门。”
“之后可还有姨娘再进来?”
绿绮摇摇头,“再没了。”
时瑾原做好了颜九渊房里至少有两三个姨娘的准备,不料竟只有一个,说不清是好是坏,然而令她烦躁的是,她心里的不舒坦并没有因此减轻,反而更重了。
绿绮看她神色不见松缓,小声道:“只有一个姨娘,咱们盯死了她,想她也翻不起什么花来。”
时瑾却缓缓摇头——只有一个,倒更麻烦了。
一则,无法借力打力,真有个什么事情,时瑾也只得与她面面相对。
二则,为何秋姨娘进门后,颜九渊不曾再纳妾?是颜老太太或靖国公不允,还是颜九渊自己不想?换句话说,这是不是表明秋姨娘专美于前,颜九渊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颜九渊从前喜欢秋姨娘那般的么?
时瑾知晓自个儿的相貌与秋姨娘的恬静是搭不上边儿的,更不带娇弱之气。她有点儿拿过铜镜看一看,到底忍住了。
她看着天色,愈发觉得沉闷得厉害。
她想,她是不是又要走前世的老路——眼里容不得一点儿硌眼的东西。
这晚颜九渊留在军府,差人将时瑾送点心和姜汤的食盒带了回来,说明日还要,又特地让人告诉她,得多耽误几日才能回府。
时瑾早早睡下,做了一宿的梦,竟梦见了焦氏和潘姨娘,起来心绪更是糟糕,去沈老太太那儿呆了一整日,隔天夜里肚子疼得厉害,月事来了。
时瑾恹恹的,也没精神,暗说怪不得这几天心里总不得劲儿,原是这个,倒与秋姨娘“是否专美于前”无关了,遂早起请过安就回来蒙着被子补觉,睡足了大半日,下半晌方好些。
只是她下午才起来,苏君便来了。
“嫂嫂躺着,”苏君看她揭了被子要下床榻,便又给她盖回去,说:“我早间看你脸色不大好,就来看看,没旁的事。”
时瑾让丹松上茶,自打她和颜九渊从临江回来后,俩人还没怎么单坐在一处说过话,说起来苏君来她这里两回,她还没到苏君院里串过门儿,因笑道:“不是甚大不了的,小日子来了而已,身上懒罢了。”
苏君脸色略微奇异,像是想问什么又不大好问,时瑾道:“怎的了?”
苏君抿抿唇,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小声说:“可我看嫂嫂脸色发白,是……很疼么?”
“有一些,”时瑾还以为她要问什么,也小声说:“我总这样的,过了头两天就好了,你不疼么?”
苏君摇摇头,极低的声音道:“不疼。”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了,只看着时瑾的肚子处出神。
时瑾被看得怪不好意思,随口道:“二爷没在府里?”
“去卫所了。”苏君回神,很轻地笑了笑。
她平日总冷冷清清的,一笑才显出些小女儿模样,十分好看,时瑾坐直些,试探着问:“上回你和二爷……”
“那次还没谢过嫂嫂,”苏君杯子往前递了递,做了个“敬茶”的动作,说:“我后来知晓嫂嫂去寻我,是我有些浑闹了。”
时瑾看她神色平静,似乎早已从那次不快里缓过来,便也笑笑没再说什么。
苏君半句也没有多问前些天沈家事,只让丹松搬了木椅在榻前坐着,时不时与时瑾说句话,不说的时候似乎呆的也很自在。
时瑾之前与她坐了半下午,知晓她性子如此,因叫丹松泡了壶上好的花茶,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黄昏时,才有个管事的婆子跑来,请苏君赶紧回去一趟。
那婆子时瑾也识得,是颜奚棠院里管事冯妈妈,苏君茶还没品完,便让丹松将人请进来,那婆子脸色十分不好,勉强冲时瑾笑着行礼,还是请苏君回去。
苏君慢悠悠喝剩下半杯,问:“妈妈怎么来了?”
冯妈妈似乎有点儿来气,跺跺脚,也顾不上时瑾还在,上前对苏君耳语了几句。
下一刻,苏君手里的白瓷茶盏一抖,半盏茶全部洒了出来,泼了她自己一身。
冯妈妈咬着牙,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时瑾忙让绿绮拿了帕子给她擦,又问:“可要换身衣裳?我这里有新的,你不嫌弃就成。”
苏君嘴唇在抖,竭力忍住,点头说:“那就麻烦嫂嫂,让嫂嫂见笑了。”
时瑾摇头,命绿绮去取衣服,自己也下了床榻帮她整理。
苏君回头看冯妈妈,问:“可报了二爷了?”
冯妈妈摇头,说:“没有呢,等着夫人回去定夺,夫人……”
苏君默然片刻,却是一笑,吩咐:“去吧,去给二爷报信,这是喜事。”
时瑾看她换衣裳时手指还在颤,便知“喜事”不喜,只也不好问,苏君却在冯妈妈走后,先开口与时瑾道:“是喜事,我院里的一个姨娘,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九哥哥的一天……不、准、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