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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沉沉暮『色』席卷而来,城外归巢的倦鸦沙哑嘶鸣,守城的士兵下意识搓搓胳膊,心中不自觉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城里,刘宠黑脸看舆图,如果眼神能当刀子,那张用羊皮精心鞣制而成的舆图已经被劈成碎片,“外面现在什么情况,兖州孙文台真的准备『插』手豫州之事?”
几个文士侯在旁边,听到他的文化连忙上前答道,“乌程侯的大军并未进入豫州,是屯兵陈留,应该是害怕战事波及兖州,未雨绸缪先打算。”
“王爷乃是天潢贵胄,堂堂正正的汉室宗亲,乌程侯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和王爷对,是屯兵陈留而已,王爷大可以安心。”郭图捏精心养护的胡子,上前一步笑眯眯说道,“兖州出兵防范,不过是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兖州牧曹孟德是个聪明人,兖州刚刚平定泰山贼,正是忙得脚不离地的时候,便是孙文台想参战,曹孟德也不会让他发兵。”
兖州去年还在被黑山贼劫掠,连州牧都能被『乱』贼杀死的地方能有多少家底,要不是曹『操』觍脸去冀州求人帮忙,兖州估计到现在都平静不下来。
这才离贼匪『乱』多长时间,就算曹『操』再有本事也没法让兖州立刻强盛起来,孙坚的兵都是他从江东带出来的亲信,养兵要花的钱可不少,兖州能养住自己就不错了,不会也不敢『插』手豫州之事。
孙坚这时候屯兵陈留,可能是害怕他们的大军扫『荡』豫州之后对兖州下手,毕竟陈留和陈挨边,旁边的梁梁王又不管事儿,陈留是曹孟德的老家,那边肯定要派兵防备。
再说了,一州之中州牧和刺并存,他们自己不打起来已经稀奇,携手共同治理兖州这种事儿梦里都不会出现。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州也能有一个主事人,哪儿有什么文武分治还能和平共处的事儿,上一个这么干的什么下场还不清楚吗?
郭图嗤笑一声,坚信兖州是表面安稳,看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早就暗涛汹涌,就差真刀真枪光膀子开始干仗。
看看幽州现在是什么样,刘虞身州牧颇得民心,公孙瓒看他不顺眼还不是说抓就抓,那地方还不是州牧刺并存,公孙瓒是个奋武将军尚且敢这么做,孙坚歹是个刺,不可能愿意被人随意差遣。
曹『操』也不是刘虞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文人,他身边谋士武将样样不缺,也不可能容忍兖州有上万的兵马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如此一来,俩人翻脸是迟早的事,刘虞和公孙瓒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兖州二虎相争,还要防备冀州、青州、徐州,他们在豫州管打自己的,完全不用担心兖州的兵马。
郭图昂首挺胸,走到舆图之前侃侃而谈,三言两语将如今的局势分析的明明白白,就差没直接说他们王爷有荣登大宝的本事,旁的什么人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刘宠被他哄的一愣一愣的,热血沸腾握剑柄,恨不得立刻出兵攻打谯郡,先把豫州治拿下,再从谯郡分兵出击汝南,如此豫州就有一大半在他们手上。
汝南已经拿下,旁边的颍川、安丰、弋阳更是不在话下,至于隔壁的梁,到时候不用他开口,梁王自己就会投降。
袁术在南阳当太守,对豫州之事鞭长莫及,汝南袁氏再怎么势大也没法和刘姓皇室比,要他一天不是豫州牧,这豫州就轮不到姓袁的『插』手。
兵贵神速,如果他们的速度足够看,甚至连秋收都不会耽误,整个豫州就会都掌控在他的手上。
刘宠咧了咧嘴,粗糙的大手将舆图上的豫州轮廓描了几遍,先是朝郭图赞许的点点头,然后立刻召集手下将领,明日一早,他要亲自带兵攻打谯郡。
“王爷,谯郡有袁公路派来的重兵镇守,不可轻举妄动。”骆俊听完他们俩的话头大如斗,试图把打了鸡血的刘宠劝下来。
早在这人想要对外用兵的时候他就提了反对意,陈趁豫州大『乱』招揽了不少百姓,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即便王爷想要图谋天下也不该是现在。
豫州居于天下之中,陈离洛阳城不过四百余里,他们现在该做的不是主动出击,而是低调积蓄自身力量,找到机会以洛阳城根基来平定天下。
王爷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小皇帝虽是灵帝之子,却是被董卓老贼扶持上位的傀儡,要他们运得当,完全可以让天下人以他们正统。
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哪里就非要现在开战了?
且不说他们现在不一定能和袁术正面抗衡,出兵的理就名不正言不顺,明明可以占据洛阳之后顺理成章拿下豫州,现在开战反而落了下乘。
郭公则前年在冀州辅佐冀州牧,后来不知何舍了袁绍转投袁术,现在又来投奔王爷,这家伙真的不是袁氏派来胡搅蛮缠的细吗?
骆俊沉脸看了郭图一样,越发觉得这人不怀意,“王爷,孙文台不得不防,谯郡也不能随随便便进攻,如若王爷真的想要图谋大业,声名二字就不能放弃。”
现在得了个坏名声,将来就可能不得民心,不得民心如何得天下,了以后不至于寸步难行,开始就不能胡来。
郭公则惯会胡言『乱』语,他的话乍一听似乎的确像那么回事儿,仔细想想却四处都是漏洞,无论如何,陈留之兵不得不防。
幽州刘虞和公孙瓒不和已久,公孙瓒和刘虞开战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兖州不同,曹『操』和孙坚在兖州那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传出他们两个关系不的消息。
更有甚者,曹『操』之前抵御黑山贼的时候求助冀州,兖州恢复生产之时也是冀州不断往那边送粮,孙坚之子孙策在冀州牧麾下做事,两个人隐隐都有以冀州首的意,万一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兖州就绝对『乱』不了。
郭图嘴上说的,却把事情往了说,现实不可能和他想的一样,王爷实在想开战也不是不行,至少要把陈境内安排才行。
而且王爷千金之躯,怎能亲自上阵杀敌,不出意外还,要是出了意外,接下来的陈该如何是?
郭图斜眼看骆俊,撇撇嘴阴阳怪气的说道,“相多虑了,袁公路要防备荆州刘景升,能派来豫州的兵力有限,豫州郡县无人是王爷的对手,正是我众敌寡的时候,此时不开战,等到谯郡向四周求救求来救兵,岂不是白白丧失大机会?”
“公则说的在理。”刘宠点点头,抬手让骆俊不必多说,“袁氏已经是秋后蚂蚱,荆州刘表看袁术不顺眼已经久,本王拿下豫州,刘景升拿下南阳,一旦豫州开战,荆州立刻就会起兵支援,此战本王必胜。”
豫州有陈一处安稳,其他郡县久经战『乱』,百姓不安兵无战意,正是他们出兵的良机,非等到对方养精蓄锐士气昂扬再开始打,他怕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王爷。”骆俊还想再劝几句,然而即便他再怎么劝,刘宠认准一点,谯郡的那点守军不是他的对手,刘表能牵制住南阳的大部分兵力,豫州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们刘姓宗亲可以守望相助,袁氏可不一定,袁公路袁本初哥俩儿之前掐的要死要活,袁绍在并州听到他和刘表联手干掉了袁术,指不定还要感谢他们俩。
啥也别说了,明天就出兵拿下谯郡。
郭图笑得眼睛剩下一条缝,连忙跟上这位听劝又有行动力的新主公,他这次真是走了大运,还袁术让他回颍川老家待命,如若不然,他哪儿能遇到那么说话的新主公。
骆俊追到门口,又被郭图挑衅的眼神气到半死,眼看他们家王爷死活不听劝非要往歪路走,能恨铁不成钢的转回去。
王爷身边的两位宠臣发生争执,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等刘宠和郭图相继离开,这才围在骆俊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
郭图小人会霸王爷不撒手,他们跟在王爷身边已久,于情于理都和相更亲近,左右他们陈兵强马壮,十几万大军的大军拿下豫州成功的可能大,也不用太担心。
而且即便败了,他们家王爷身汉室宗王,袁术也不敢对他做什么,王爷碰了钉子自然就知道那郭图不可信,吃了亏就知道究竟谁可靠,以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散了吧散了吧,先让王爷开心几天再说。
骆俊叹了口气,看外面昏昏沉沉的天『色』,『揉』『揉』眉心得罢。
接连半个月都是晴天,正适合行军赶路,陈和谯郡挨边,大军从军营出发,不到一日的时间就兵临谯县城下,旌旗猎猎杀气腾腾,十万大军围在县城外面,城门处的卫兵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关了城门,一溜烟儿跑去官署汇报去了。
就是和城外的刘宠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卫兵脸上完全没有惊恐的意,仔细看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等了那么多天,可算正经的兵了。
是的,如今的谯县不有郡府的驻军,还有赵云带来的三万精兵,谯县是豫州治,刘宠想要对豫州下手,十有八九先打的就是谯郡。
毕竟除了谯郡,其他与陈相邻的几个郡县他也不动手。
颍川汝南家众多,贸然开打容易得罪人,和袁氏一家对他还可以,直接对上汝颍之地的有家,他怕不是得提前自己找块风水宝地做阴宅。
何况颍川是郭图老家,他要是敢撺掇陈王攻打颍川,等颍川族缓过劲儿来,整个郭氏在颍川都没有立足之地。
陈东边的梁又是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地方,梁王宁可花钱消灾也愿意多事,不把人『逼』到绝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用兵,俩人都是汉室宗王,封地相邻,平时关系也不错,陈王也不会把人往死了『逼』。
数来数去,还是谯郡适合下手。
陈境内兵马十几万,陈王一下子就带走了十万,留在陈的那兵马分布在各个县城,都在翘首等他们王爷得胜归来。
骆俊猜到事情可能没有他们家王爷想的那么顺利,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谯郡谯县的兵马虽然没有他们多,但是带兵的年轻将领是神勇,明明是守城,却生生打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明明兵马远不及他们,愣是没让他们占半点处。
袁术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等人才,何以前没有听说过?
不骆俊懵,刘宠自己也懵,对面那白马白袍的年轻小将到底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袁术手下有此等英才,打袁绍的时候什么不让他出战?
然而,更令他们傻眼的不光有横空出的赵云,还有郭图口中绝对不会出兵的孙坚。
乌程侯在陈留等了天,等赵云那边传来消息说陈王刘宠率领陈兵马倾巢而出围攻谯县后立刻行动,直接带兵把陈拿下了。
骆俊留守后方,手里却没有太多兵马,陈的兵被刘宠带走大半,这时候的陈内部空虚,别说正经兵马,就是没有武器的黄巾贼黑山贼他们都抵御不了。
留守陈的官吏被尽数关进大牢,直到牢门锁上,都没能反应过来事情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孙坚贼子竟然真的趁人之危,如此行径与贼寇何异?
乌程侯就知道干这种事儿容易被骂,以他根本没去大佬,左右这次是来帮忙,又不是真的打地盘,不需要他来解决后续问题,要等到赵子龙那边干掉刘宠就行。
哦,以赵子龙的子,大概率会把人抓起来,年轻人就是心慈手软,如果这会儿在谯县的是他,管他什么王,战场上刀枪无眼,杀了就杀了,还能从地底下就爬出来索命不成?
至于长安朝廷,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宗□□要是有本事,早就先把小皇帝救出苦海了,哪儿管得外面那宗亲王室的死活。
刘宠率先派兵,理亏的是他自己,死在战场上也怪不了别人。
乌程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陈,在官署里转了一圈啧个不停,怎么什么地方都比兖州舒服,他回去是不是应该提醒曹孟德重修昌邑官署?
看看人家这官署,再看看他们昌邑那官署,简直没脸拿过来比,州府应该比郡城更才对,他们不说和冀州邺城官署比,总不能连其他地方的郡城都比不上,说出去多没面子。
他们兖州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穷困潦倒的兖州,现在的兖州粮仓里有存粮,倒也不是让他刚有了点家底就开始奢侈,至少别再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不行,他回去一定得和曹孟德说道说道,就算不了他自己,了别的兄弟,昌邑官署也得翻修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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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邺城。
天气闷热,院子里的草木也蔫儿蔫儿的没精神,在太阳没下山之前,街上不半个人影。
邺城书院的招生告一段落,那冲大儒们名气而来的学子们看到贴在门口告示栏处的名单几家欢喜几家愁,榜上有名的兴高采烈,榜上无名的唉声叹气,不管榜上有没有名字,离开邺城的却没有几个。
他们是读书人,要在藏书楼留下姓名籍贯,依旧可以进去翻阅典籍,即便进不了书院,能在藏书楼多看几本书也是此行不虚。
在家大族把持学习机会的当今,识字的人少之又少,难得能把那么多读书人凑在一起,哪儿有让他们天天清闲到躲在藏书楼里看书的道理。
荀彧和沮授琢磨了两天,快藏书楼外的告示栏又多了几张告示,官府征召人才,自觉有才之人皆可以到邺城官署来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官府征召往往都是某个人发,少有这样大张旗鼓的时候,沮授的招贤令写的激动人心,当天藏书楼里的读书人就少了一大半。
昔年燕昭王筑黄金台招贤台,冀州古燕赵之地,燕赵多奇士,如今州牧大人效仿燕昭王召集天下人才,有志之士自当前往效力,如此才对得起州牧大人建藏书楼之恩。
燕昭王筑黄金台招贤台,以金相诱略显俗气,州牧大人建藏书楼招贤楼,既显风雅又不至于混进大字不是一个的地痞流氓,比之燕昭王还要更胜一筹。
不愧是他们神仙一样的州牧大人,心就是巧妙。
原焕人在家中坐,名声自天上来,郭嘉偶然听到外面对他们家主公的评价时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是几天没有出门,这读书人什么都学会拍马屁了?
他们家主公的确是个神仙人物,但是也没到他们说的那样,至少子促狭起来就气人,照这人说的那样,他们家主公哪儿是凡人,分明就是九天之上的仙人。
“神仙人物”和“神仙”不能等同,他们是集体受刺激了吗?
郭鬼才震惊不已,悄悄混进那读书人中听了一会儿,搞明白他们的心路历程之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他年纪大了吗,他什么有点弄不明白这年头的年轻人脑袋瓜里都是什么,他们夸的再听,没有真本事也不能来主公麾下做事,把人夸上天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至于吗?
荀彧『揉』『揉』手腕,轻飘飘看了一眼趴在书案上深受刺激的郭奉孝,笑了一声慢吞吞问道,“主公知人善用,不惜拿出私家典籍来造福天下士人,奉孝觉得主公配不上他们的夸赞?”
“谁说的?我没说!”郭嘉立刻支棱起来,扬起下巴瞪回去,“主公仙姿佚貌鹤骨松姿,犹如姑『射』神人出,什么样的夸赞都配得上,谁说不配我郭奉孝第一个不同意。”
荀彧:……
“主公这会儿在府上,你说的再听他也听不。”荀彧顿了一下,是委婉的说道,“奉孝这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如果让主公听到,怕又要罚你。”
他们主公的容貌的确是当时少有,这事儿他们心里清楚就行,真要在主公面前说出来,想不挨罚都难。
郭嘉耸了耸肩,“我又不傻,当然不会在主公面前胡言『乱』语,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吧,外面那人夸的比我还厉害。”
“他们夸的是主公政得体,你夸的是什么?”荀彧瞥了他一眼,敲敲书案让他赶紧把剩下的公务处理完,如今这议政厅剩下他们两个,有他亲自盯,想偷懒可不成。
郭奉孝捶捶脑袋,懒洋洋的扒拉桌上的竹简,看上去动慢吞吞,落笔速度却不慢,如果不是知道他脑子反应的快,荀彧都要以他是在随意糊弄。
议政厅里清净凉爽,不多时,沮授带布袋急匆匆从外面赶来,“文若,豫州开战了。”
房间里的两个人动一致抬起头,“开打了?”
沮授表情古怪,“结束了。”
孙文台和赵子龙一前一后送来战报,乌程侯前脚刚刚拿下陈,子龙将军后脚就联络藏在城外的大军将刘宠的军队分而击之。
刘宠兵马虽多,但是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以流民的身份逃亡陈被收编到军中,还没有训练几天就被拉上战场,完全比不得子龙将军训练了大半年的精兵。
不到半天的时间,那十万大军就尽数成了阶下囚。
郭嘉:!!!
荀彧:!!!
小伙子平时腼腼腆腆看不出来,没想到在战场上那么生猛,吕奉先后继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