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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张伟还是拍了拍李晓强的肩膀,示意他到自己那儿聊一下。
李晓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和陈念纠缠好几句,谈兴正酣地,跟着张伟来到项目经理的格子间。
“晓强,你觉得自己最近工作状态如何啊?”张伟请李晓强坐下,自己也坐下,促膝而谈。
李晓强一怔,“挺好的啊!”
“就挺好?”张伟接着问。
李晓强懂得张伟的意思,是要简报一下最近的工作,沉静下来,板着手指头数最近参与的工作,“还行吧,最近是不太忙,只跟进了五家厂商的七个投放产品,一个拍摄项目文案撰写,包括五组分镜头和拍摄说明,配合杨洋在给一个新客户做比稿,我出方案,她出PPT,这周五就要交。”
“你觉得抓得够紧了吗?”张伟叹了口气,问。
李晓强有些茫然,望着张伟,“老大,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不是说过,你不能在上班时间写小说吗?”张伟轻轻地说。
“我……”李晓强似乎意识到什么,神情紧张,“我就是打开个窗口,就偶尔看看,没写。”
“你写没写我还不知道吗?”张伟说,其实理不直气不壮,李晓强的工作强度已经够高的了,就算拿别人切换出来聊天,去吸烟室抽烟的时间写点儿小说又怎么了?挣点零花钱补贴生活有错吗?自己也是中文系毕业,毕业十几年,拢共十万字都没写到过。
“老大,是不是有人举报我?”李晓强小心翼翼地问。
张伟又忍不住叹息,“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怎么样,最近在写什么?”
李晓强表情前面紧张了一下,听张伟问,一下子转为羞涩,“最近不流行战神吗,新开了本战神。”
“悠着点儿吧,晓强,最近有些事情比较严,别在公司电脑上写小说了。”张伟说。
李晓强再愚钝也明白了,“哦,好,知道了,老大!”
张伟让李晓强回工位上去,他也回到电脑前。
有条IM上的未读信息,是郑玲发过来的,“张经理,三点之前你到我这儿来接着办冗员清退的事项,我还可以不上报祝总,但今天这件事必须完成。”
必须?张伟装作没看见,最小化了对话窗口,继续先前的工作。
三点十五分,张伟忙完别的,检查所有未读消息,打开郑玲的,回了句,“我们没有冗员。”
郑玲回了个ok的表情符,没多余的话。
又两个小时后,桌上电话铃响,祝时雨打电话要他到二十二楼总裁办公室来谈谈。
谈谈就谈谈,张伟自诩不是吓大的,不会被叫到这里就先夺了胆魄。
他上楼去,进了那间全公司最大间的办公室,足有一百多平米,一块半露天,突破楼板的假山为背景,假山上流水潺潺,两边竹林掩映,气势宏伟,逼格卓绝,只是办公室的一部分,强调留白,不留白的部分极尽奢侈,装修造价怕不要百万。
“老张,你是个老家伙,和那些小伙子不同,你知道,一家公司犯错误的空间不大,在当今经济下行的大背景下,稍微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西装笔挺的祝时雨开口说。
“今年我们组的效益不错,回款率全公司司第三,但绝对金额比第一名高,加权以后我们才是第一。”张伟怼回去。
祝时雨不屑地轻轻摇头,“每个项目组的基础不同,我不是说你效益不达标,对数据每个人有自己的理解,同时数据也是变化的,更重要的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不要躺在过去的业绩上睡大觉,重要的是未来。”
“当然。”张伟说,有自信抗得住祝时雨的压力。
“老张,我不想和你具体讨论你领导下项目组工作安排问题,那容易陷入细节中去,破坏整体认识。但我建议,而且也可以说服公司,给你安排一次长期的休假,你离开手头的工作,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祝时雨脸色平和地缓缓说出。
长期休假,离开手头工作。
张伟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这无论如何太突然了,自己是公司业绩实质第一的项目经理,就为自己要保住一个文案岗,就得到这样“被休假”的对待?
“可以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他有些麻木地问。
“老张,你不用把这理解为惩罚,如果你觉得自己没错的话,重要的是,不管对,还是错,都已经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放下包袱,我们一起向前看。”祝时雨微笑着说,柔中带刺。
“需要我休多久?”张伟接着问,他就是包袱,需要被放下。
“两个月吧,然后再看情况。”祝时雨揉着眼睛说,也是疲惫极了。
“我回来前,项目就由陈念接手,不要再裁任何人。”张伟意识到自己不会回来了,实际就是裁员,只不过对象变作了自己,求仁得仁,夫复何求,只好口头保持起码的矜持。
“到时候我们可能组建一个新项目,由你来带。”祝时雨说,瞎话讲得比真话更真。
“行。”张伟点头,思绪其实有些迟钝起来。
“祝你……休假愉快。”祝时雨对他做了个致礼的动作,轻佻。
张伟点点头,转身埋头往外走,祝时雨的办公室太大,让他有时间回味,在门口他猛地停下,转过身,望着祝时雨,怒火在心头点燃。
“你年薪多少?祝总。”他问,朝回走几步。
祝时雨惊讶地抬头,望着张伟,还以为听错了,“什么?”
“你是拿年薪的人,你年薪多少?”张伟接着问,他大致知道祝时雨年薪的范围,只是想他亲口说出来,不说也行。
“张伟,你别激动,冷静一下。”祝时雨脸一沉,闷声说。
“经济下行,重要的是未来,说得多好啊,请问,这间办公室一年租金多少钱,当时装修花了多少,你年薪多少?裁了你够养活多少个员工?他们干的活儿有多少,为公司做多少贡献我知道,你做哪些事我也全都懂,为什么该牺牲他们,而不是你?”张伟头皮发麻,这些话好像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一个祝时雨的成本大概相当于二十个李晓强这样的员工,或者五个自己。
“张伟,你别把你自己的事儿和别的同事绑架在一起,你这样是不会得逞的!”祝时雨脸色绷紧,伸手在桌上某个位置按了一下,“行了,你出去吧,我还忙。”
我自己什么事儿?张伟一股气直冲脑门,从没这么生气过,身体像气球一样被吹胀,手上筋骨噼啪作响,澎湃的力量足以把几米外这个奸诈小人一拳砸扁。
他差不多就那么做了,顺应怒气,冲上两步,挥起拳头,朝惭怍得抬不起头的坏蛋头上砸去,一拳擂为肉泥,现在他有这样的力量。
眼前骤然一花,他发现自己坐在咖啡厅临街的座位上,凉风吹来,让他清醒下来,人声车声,桌对面坐着一个人,身穿藕青色长袍,戴古代人才会戴的无沿纱帽。
“你不能乱来。”那个人开口说,声音听起来怪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