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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爷子平日里并不在家里雕刻东西,他在平潭路专门拥有一个宅子,用来当工作室。
这工作室也没挂牌,只有少数人知道。
陈澄今天带梁今若去的就是平潭路18号。
不过,在路上他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你真要自己雕?”
按他对梁今若的了解,这种费心费力的手工活,可是千金们向来拒绝的,别说梁今若更娇气得不得了。
“你要是东西小,我让爷爷帮你得了,不过你要是送某人的话,我觉得亲手也不错。”
许乘月看过来,“某人?”
梁今若看了看自己的手,自信道:“你都能三天雕完,我一天还完不成?”
陈澄:“?”
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可能你完不成,要不让老爷子来。”许乘月吐出几个字。
梁今若下意识想拒绝。
她张了张唇,没有直接说出来。
以前送的标本礼物,说是自己动手做的,其实很简单,难的都是别人先做好的。
梁今若晃开那些想法,“我要试试。”
陈澄打量许久,只以为她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
到目的地是十几分钟后。
陈老爷子这栋宅子是四合院,十分古朴,每一样摆件都能看出来雕刻的痕迹,恍若进入古代世界。
梁今若鼻尖能闻到木头的味道,有时香有时奇怪。
不过,一进门就有点不同了。
因为地上木屑纷飞,屋内嘈杂声不断。
陈澄说:“老爷子平时不让人过来打扰,所以木屑都是等到晚上离开前让人一起打扫走。”
梁今若踏进门槛里,便看到坐在小桌前的陈老爷子,他戴着副老花镜,正拿刻刀刻东西。
她没打扰,许乘月比她胆小,和陈澄一样,坐在了凳子上,安静地看着。
不到一会儿,老人手中的小团块就有了小兔的形状。
陈老爷子放下刻刀,“小慧,你的兔子。”
很快,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孩子,兴高采烈地带着木雕小兔离开了四合院。
陈老爷子看向梁今若,“小澄说你要自己雕东西?”
别说其他人惊讶,梁今若自己都有些诧异:“老爷子您一眼就认出是我呀?”
陈老爷子目光定在她脸上片刻,声音温厚:“我虽然人老了,记忆力可没下降,记得不久前见过你这个女娃。”
梁今若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陈老爷子问:“你要雕什么,心里有形象吗?”
梁今若点头:“有,和我掌心差不多大小的木头就好,我想做个小的平安符。”
许乘月在旁边恍然大悟,难怪得瞒着周疏行。
陈老爷子也不问梁今若能不能行,指了指不远处:“我这里有黄杨木,酸枝木,黄花梨……你自己挑一个。”
除了收到过周疏行的木雕礼物,梁今若这还是头一次接触选木头,在一堆红的黑的木头里,她挑出来一块黄色的。
“我要这个。”
“你一挑就挑了个好的。”陈老爷子笑起来,“这块是金丝楠木,你刻的时候可得记小心,别糟蹋了。”
梁今若弯唇:“你放心吧!”
许乘月看得心痒,“陈爷爷,我也想雕。”
陈老爷子对小辈宽容得很,大手一挥,等许乘月选好一块酸枝木后,开始教。
梁今若盯着老爷子面前的好几种刻刀,想起周疏行送自己的那个木雕,他那时候是自己雕的吗?
是不是也和自己现在一样,坐在陈老爷子面前,听他教。
他雕的可比自己现在要刻的复杂多了,一个平安符而已,她学画画都被夸天赋好。
一通百通,雕刻也是在木头上画画。
梁今若给木头标好线去锯薄成正方形的时,许乘月才刚上手。
陈老爷子指了指那边,“然后打磨好,小澄,你看着点,别让她伤着手了。”
陈澄应声,坐在边上。
梁今若生疏地开始打磨,一边听老爷子指点。
打磨也是将木头放在工具上重复的磨,一个动作可能要进行几百上千次。
梁今若画画抬一小时手都不觉得累,打磨十几分钟就有点手腕发酸,干脆歇了下来。
“我那次打磨了一下午,你这个,还没到半小时你就受不了了。”陈澄提醒她。
梁今若捏了捏手腕,手里的木头表面已经有一点点痕迹,“不就是打磨吗,能难得倒我。”
不信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着木片磨来磨去。
许乘月在一旁看得咋舌,瞥见梁今若咬牙切齿的表情,再看看自己刚切好的木头,打死也不继续了。
不过这半成品木头也不好还给老爷子,她往谢朝笙口袋里一装:“送你了。”
谢朝笙看了眼鼓鼓囊囊的口袋。
一个小时过去,许乘月望着鼻尖沁出汗的梁今若,“梁昭昭,你可真用功。”
她看得枯燥,“我就先回去了,放心,你要是晚上还没雕好,你老公那边我瞒着。”
梁今若都没力气搭理她,摊开掌心看了眼,四根手指都按得通红,指腹压平,原本白皙的手现在染上木色。
要不是做到一半,她可能就撂挑子了。
陈澄盯了一小时,都没想到这娇气千金还能坚持到现在,“你就在我爷爷这待着,我去店里了。”
梁今若催促:“赶紧走。”
等人都走了,屋子里便只剩下工具声,陈老爷子从桌后走出,打量磨得起劲的女孩。
“不错。”他夸道。
梁今若仰脸,“陈爷爷,我是不是算有天赋的?”
陈老爷子想了想:“……还行。”
他实在不想说实话,这姑娘磨十分钟休息五分钟,可见平日里娇生惯养,不过,竟然还没放弃。
梁今若又问:“以前是不是您也教过周疏行?”
陈老爷子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呵呵笑:“嗯,他在我这学了不久,现在偶尔也过来。”
是他教过最好的学生。
梁今若问:“那我比他怎么样?是不是更好?”
陈老爷子:“?”
想起他见到过的两张结婚证,他说了个善意的谎言:“相差不大,很有进步空间。”
梁今若眼眸明亮,真的假的。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三百六十行小天才?
-
记
午间时分。
江家门外传来接近的脚步声,随后是江辰的开门声:“妈,我回来了,咦苏先生也在。”
苏特助呼出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今天听到了一个第三医院的传闻,来问张护士长真假。”
张慧心乱如麻。
江辰问:“什么传闻?”
张慧嗫喏半天,苏特助替她回答:“听说有个护士收了别人的钱,把孕妇害早产了。”
江辰皱眉,谴责道:“太没有职业道德了,这还是白衣天使吗,怎么能这么恶毒!那孕妇怎么样了?”
母亲是护士,他能维护这个职业。
张慧如遭雷击,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苏特助瞥了眼,回答:“孕妇早产,孩子没活下来。”
江辰啊了一声:“怎么会这样,孩子都没活下来,那这个护士能受到法律的惩罚吗?一个生命啊,就这么没了。”
“要是孩子活着,那多好,现在惩罚了又有什么用,怀胎十月,孕妇肯定伤心死了。”
他完全没有看见母亲的神色。
被病痛折磨十多年,他最清楚命有多重要。
苏特助说:“如果是真的,当然会受到惩罚。”
“就该惩罚!”江辰看见母亲惨白的表情,以为她是在难过自己手下有这样的护士,安慰道:“妈,没事,这不关你的事,是那个护士太恶毒了!”
张慧直接软倒在沙发上。
儿子的话仿佛在诛她的心。
苏特助挑了下眉。
待江辰离开后,他便联系了律师,也联系了警方,一切做好之后才坐上回中世的车。
张慧神色恍惚,别人的话最多只能伤她表面,只有她最疼爱为之付出一切的儿子的话,才能伤她。
不过,江辰的话也是他想的。
多可惜,当年若是沈女士的孩子活下来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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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澄回了广和馆还没到十二点。
下午两点时,他好奇地给爷爷那边打了个电话:“爷爷,她还在那边雕吗?”
陈老爷子嗯了声,看向不远处正揉着手腕的女孩,好笑道:“刚磨完,才开始雕呢,刀都拿不稳。”
陈澄听得想笑。
挂断电话后,他思来想去,还是没告诉周疏行。
既然梁今若想给周疏行一个生日惊喜,自己作为他的兄弟,怎么能提前戳破。
梁今若磨了几个小时,开始雕刻的第一步就倒在拿刀上。
比她上次给周疏行解决生理问题还要手酸。
一整天里,她都在忙,自然也没空给周疏行发消息。
周疏行知道她今天没有去公司,苏承回来,张慧既然已经开口,他今天打算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她。
五点时,电话终于接通。
周疏行缓声:“晚上回家吃饭,有件事要告诉你。”
梁今若这会儿正和雕刻较劲,直接说了之前的借口:“不回去了,我和许乘月出去玩了,今晚可能也不回去。”
“许乘月?你和她出去玩?”周疏行挑眉。
这两人的关系他是清楚的,走在一起必然斗嘴。
还能一起出去玩?
记
可能女孩子都是这样。
梁今若反驳:“怎么,我和她不能出去玩啊,虽然我们结婚了,但你不能管我私生活。”
周疏行按了按眉心,“我没管你。”
梁今若窃喜:“那就当你同意了。”
周疏行问:“你们去哪玩了?”
梁今若随口扯了个地方:“不告诉你,免得你跟过来,反正不在市区里,很安全的地方,先挂了。”
周疏行总觉得有丝不对劲。
忙音响起。
他扣了扣桌面,起身离开办公室。
陈澄在广和馆里悠哉悠哉时,冷不丁得知周疏行来了,一个激灵,该不会知道他和她老婆密谋的事了吧。
“就说我不在!”
“你怎么不在了?”周疏行推开门。
陈澄咧嘴,“我怕你找我算账。”
周疏行眼皮也没撩,习惯了他胡言乱语。
陈澄心里有事,打马虎眼,“要不我把阿崇叫来,咱们仨也有几天没聚了。”
周疏行随口:“随你。”
他现在想的还是沈向欢的事情,以梁今若的性格,知道的第一反应,可能是去找张慧和方兰如算账。
陈澄出门打电话。
周疏行侧目看他离开的背影,叫秦则崇需要出去?
陈澄微信提醒梁今若。
梁今若不以为然,自己的借口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等通知完,陈澄站在门口,“我们先去喝茶,我这回又买了新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周疏行站起来,从他身边走过,不咸不淡地说:“你的品味我不太相信。”
“话可不能这么说。”
陈澄连忙跟上,没想到在走廊转角差点撞上周疏行,“在这停下做什么?”
周疏行立在长廊上,看向庭院上方的二楼。
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正站在上面。
陈澄顺着望过去,心想完了。
“周疏行,干嘛呢!”他故意叫了声。
许乘月听见这名字,吓了一跳,回头看一眼,连忙躲在了谢朝笙身后,“挡好。”
怎么在这还能碰上梁今若她老公。
周疏行认识她保镖,目光幽深。
不在市区里?
躲躲藏藏。
-
平潭路18号。
宅子外黄昏将近,陈老爷子已经在那里看起书来,梁今若越看越觉得自己好惨。
她怎么会想起给周疏行送这个。
陈老爷子从书上抬起头,看着小姑娘皱着一张脸刻来刻去,脸上都沾着碎木屑。
“第一次刻东西吧,要送人?”他问。
梁今若嗯了一声。
她已经很偷懒了。
本来设计的是正面雕刻出一幅完美的画来,后面刻字。
现在尝到苦头,正面直接省略其他多余东西,刻简笔画——
狼和月亮。
梁今若没有画稿,全在心中勾勒。
一头孤狼在满月下仰头长啸。
陈老爷子笑眯眯说:“以前有个人学了许久,第一次刻成品,也是要送人。我想想,最后雕了个什么。”
他佯装去想,梁今若心念一动。
“老了,记忆力不好,想不起来了。”陈老爷子逗她。
“……”
太吊人胃口了。
梁今若提记醒他:“您上午还说您记忆力好。”
“是吗。”陈老爷子装不记得,“你明天再继续?”
“还是最好今天结束。”梁今若摇头,挠了挠有点发痒的脸颊,“我肯定在您睡前刻完。”
陈老爷子悠悠:“老头子觉少,现在就困了。”
梁今若啊了声,皱皱鼻子,提议:“要不然,您先回去,我帮您锁门,您休息吧。”
“也行。”陈老爷子想了想,没拒绝。
等老爷子走了,整个宅子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梁今若去了院子里雕刻。
周疏行推开门,踏进四合院里时,入目便是被笼罩在夕阳金色余晖下的女孩。
白嫩的手心里捏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木块,指尖按着刻刀,脸颊发红。
她向来娇奢,此刻却坐在台阶上。
“陈爷爷,您放心吧。”
听见脚步声,梁今若抬头开口。
然后就看见院子对面站着的颀长身影,隔着几米的距离,目光相撞,仿佛沾染上落日的温柔。
梁今若有点呆,眨了下眼睛,“周疏行?”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许乘月这帮手竟然这么失败!
梁今若想起来手里的木雕还没完成,把手往背后一藏,“那个,你怎么过来了?”
周疏行走近,停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来。
“不早了,接你回家。”
他掏出一方手帕,在梁今若愣神时,擦了擦她脸上的粉末屑,“手伸出来。”
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
她肯定早不舒服。
梁今若习惯享受他的服务,听见这话,摇脑袋:“不要。”
“听话。”
周疏行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温和,让梁今若有种他完全没有生气被她欺骗的错觉。
按照经验来看,一定是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