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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走到门外的苏青鸾疾走了几步,捂住金翊的嘴,“哎哟,妹妹,你横是不要命了吧?连万岁爷也敢编派!”
金翊将苏青鸾的手拂下去,“姐姐怎么来了?”
苏青鸾叹息一声,携了金翊的手坐下,“你这个爆炭性子,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吗?听说你在永和宫又打东西又训人的,我这才赶来。妹妹煞煞性子,方才那些话给我听到也就罢了,若是叫那有心之人听去了,妹妹可要受罚的。”
金翊十分泄气的模样,“眼下连娴妃都成了贵妃,太后娘娘恁的偏心。”
苏青鸾目光流转,温和地拍拍她的手,“妹妹也别过于急躁了,贵妃之位上尚有皇贵妃,只要有人登上皇贵妃之位,那妹妹还愁没有贵妃的位置坐吗?再说了,做了贵妃总有一日也能将这么个位子腾出来。”
金翊迟疑道:“如何腾出来?”
“或死或残的,可不就腾出来了吗?”苏青鸾微微一笑,顾盼神飞,“哎哟,我说着作孽的话!不过是说一句,妹妹快别往心里去了。见你不生气,我也就放心了,永瑢呢?我想去瞧瞧他。”
金翊喏喏地带着苏青鸾去看永瑢,心中却转过无数个念头。
未正时刻,弘历方才醒来,便命人送来了嫔位的吉服,若翾换上香色缎绣八团云龙女夹龙袍,头戴貂帽,正中央点缀着一颗金镶烧蓝嵌东珠帽徽,于极简之间见低调奢华之感。
弘历握住她的手,“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朕今日得遇西子。”
若翾垂首一笑之间便露出一二小女儿神态,“又非册封之礼,万岁爷教奴才穿成这样作甚?”
大手帮着她正正抹额,弘历握住她的手,“跟朕来便是。”
一行人一路穿过成和右门、嘉祉门,到了启祥宫。黄德寿亲自扶着若翾的手走进去,启祥宫乃是皇家画馆所在之地,近些年有一位西洋画师名叫郎世宁,颇得弘历器重。
弘历领着若翾走进去,他的面前是四幅油画,弘历自个儿的,皇后的,慧贤皇贵妃的,还有纯妃娘娘的一幅,栩栩如生,与国花的写意之风殊为不同。“过来。”
弘历携了若翾的手坐下,对郎世宁道:“这位是令嫔娘娘,你给她画一幅。”
郎世宁在大清为皇家作画已有近三十年,白发苍苍,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皇上,这位令嫔娘娘真漂亮。”
若翾不好意思地垂首一笑,洋人说话真是直白,她红着面孔往弘历身后缩了缩。弘历紧了紧握着的手,“别害羞啊,洋人都是这样的。”
若翾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坐在紫檀木卷书式搭脑扶手椅上,除了弘历那次心血来潮之作,这还是第一回有外人正经给她绘像,她有些羞涩,更不敢露出不庄重,只好板着张严肃的脸。
良久这幅画才算是完成,若翾揉了揉自己的脖颈,这画画可真是忒磨人了,弘历命人将那油画装裱了,亲自手书‘令妃’二字。扭头看见她诧异的目光,弘历握着她的手,“这组画的名字朕已经取好了,就叫《心写治平》,圣人有言‘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你是朕的家人,朕自然要让你入画。”
若翾眼眶微红,此刻方知弘历之心,她垂首,磨挲着他的袖子,袖口的三色平金纹样深深的烙入心口,一时默默无言。
弘历微笑,两人握着手走出启祥宫。
若翾纳罕道:“奴才方才瞧见只有四幅画,万岁爷不是说《心写治平》是家人的画吗?”
弘历看着远处,“正因如此,朕才须得细细考量,唯有朕觉得合适之人方可录入,诸如愉妃、怡嫔之流,是不可能入画的。”
若翾哑然,到底没有深问。
两人携手漫步于御花园之间,新春的第一朵迎春悄然盛放,若翾捻着那细弱的花枝,听弘历絮絮的说话,方知两心依偎之处,便是归处。
一路行至养心殿,弘历坐在宝座上,早有小太监将折子送来,一如从前般的,弘历批折,若翾便在一旁研墨。
弘历将一本自己所写的手札递给她,“多看书,免得连自己封号的来处都不晓得。”
若翾撇撇嘴,弘历的字遒劲有力,她下意识学了,却不得其间真谛,益发来了兴致,非要学得几分才要罢手。
二人静默相对,偶一抬首对视之间,俱是脉脉的温馨之感。
翻开手中的折子,弘历眉间的褶皱越发深了,原来昨夜子时鄂尔泰居然病逝于家中,“鄂尔泰乃是鄂党中人的主心骨,如今一旦逝世,维持了近十年的制衡局面,只怕是要打破。”他低低叹息一声。
若翾停笔,“奴才却以为不破不立,旧人总要离去,新的一代便要成长起来。”
弘历脸上的笑意扩大,这话说得真是太得人意了,他走到若翾身后坐下,探头看她写的字,嗤笑一声,“东施效颦!”
若翾蘸了蘸墨,并不为这话伤心,“奴才早晚能写好,届时便是真正的西子捧心,再不叫万岁爷笑话。”
她脸上那点执着稚气引得人心头大动,弘历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你说得对,朕原本也是意欲将鄂党中人一一剪除,首当其冲便是鄂尔泰,如今他自去了,倒省得朕许多手段,如今军机处又空出一位,朕便能再往里头安排一人。”
他在她耳边说话,并不希望她作答,只是想将心头那些不能说与旁人听的话说给一个自己愿意与之分享的人听,她也果然不问不言,做个安静的聆听者。
待写完一页纸,弘历收回手,“朕将这几本手札都赠予你,你可要好生练习,莫要负了时光。”
他这么说话,当真与家中的西席先生别无二致,若翾心中嗞哒他一句,面上依旧是恭肃严整的模样,对着弘历道了声谢,“有万岁爷的手书为字帖研习,奴才岂能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