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七、初窥南三省,落阳黄无啄

荒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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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二人来到街道上,几转几折,竟来到一片商街。

    商街一路,有老叟铺摊笑对往来,有小童立门卖力吆喝,也有高大汉子插草卖刀。

    那边几人一排算前程,这边又几人一列做着小吃。

    回头便见众人簇拥着仰头行的贵人,脚边挤过一群孩童相互追逐,迎面则逢迎闺房女伴二三人嬉笑相伴,来来往往的,更不乏神色各异的独行人。

    顾玉成与王之韦便在这热闹里漫步而行。

    旦见一壮汉抽开刀,亮出一片银雪如水,清冽湛湛“喏!你看,这大刀怎样,堪不堪的上一宝刀?我可对着昭明君发誓,这就是把祖传宝刀。”

    观看的瘦子咂咂嘴“昭明君是昌黎省的,你且说,南人不骗南人!”

    壮汉立刻合上刀“南人互不相欺相虞!你就告诉我,这刀,你要不要!”

    瘦子拍手喝道“要!怎么不要!拿来!多少灵玉……”

    顾玉成见此景象,心中记下。

    王之韦也看到这场景,感慨道“南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玉成与王之韦走到一旁,开口道“南人,估计就是南三省之人的意思。”

    王之韦一愣,顾玉成却微微皱眉“南三省,怕远不似我们心中所想的那样。”

    “如何说起?”王之韦问道。

    顾玉成沉思片刻“南三省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落后……而且这里的人决不是没见过世面。这些都是我意料之外的。

    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南三省之间的认可度,似乎比我们想的要高的高。至少我在中原从未见哪一起买卖提到中原人互不相欺相虞。”

    王之韦回味起来,也感到颇为震动。

    顾玉成宽慰道“我们现今只在安陇省窥探一角罢了,南三省的全貌,还有待细看。走吧,去前面看看。”

    王之韦恍惚间点头,跟了上去。

    顾玉成很快便与王之韦来到一处坡地。

    面前有一酒店。店挂破匾,上书“回马坡”。

    店外挂一杏黄缠龙旗,旗旧有损,边角磨的发糊。

    然那杏黄之中,龙腾有神,爪尖带力,似要俯冲一般,直令人感到心颤。

    龙旗旁,有一血红栓马石。栓马石未有雕刻,囫囵着一整块。

    正面则写着平平无奇两行字“将军走马犹回坡,拦酒屠龙壮军魄。”

    文字软绵无力,让人看着觉得,这就是一爱吐大话的酒鬼写的。

    但冲这杏黄旗,顾玉成二人也进去了。

    顾玉成不喝酒,打算令王之韦买些酒,日后备用。要了八坛。

    那小二见顾玉成不点酒,就点指着一客人不满的说道“那边有茶水,您二位可去那客人旁等着,我先去抬几坛。”

    于是顾玉成二人便来到那客人面前。

    旦见那客人长发散泼,披一件明黄汉服,胸襟大开,似昏睡一般。看不穿境界。

    定睛一看,客人左手少了一小手指,胸前百道疤痕,竟连面上也有一斜着的大疤。

    顾玉成心中大惊,死死盯着客人。

    客人突然睁眼,怒视顾玉成。

    但在看到顾玉成那金瞳之后,客人忽然失语“……至!至……”

    缓了许久,客人缓缓问道“阁下盯着我看做什么?”

    顾玉成也是震撼不知,缓和好,才试探着问道“函谷一役,到今天,可安好?”

    客人手腕微抖,随后笑道“还没喝酒,竟有些醉了。——你这人,好生奇怪?函谷关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玉成直视着男人,心中肯定道“除了追随

    至尊的士兵以及落阳历,很少人会有这一身伤疤…而且…你刚才想说的,是至尊吧?

    毕竟我与至尊,皆是黄金之瞳。”

    但顾玉成没有点破,毕竟面前的人已经经历了四百年的岁月,这不是顾玉成能待之随意的人。

    顾玉成于是选择尊重,不拆穿,扯开话题“这酒店外的旗,真是让人吃惊。”

    男人眯着眼,毫不在意的回道“挂了四百年,吸着酒中杀气,岂能不有灵象?”

    顾玉成想起了杀酒佬,于是问道“杀气?什么杀气?”

    男人一愣,随即摆摆手“这家店店主是我好友。四百年前酿了一批酒,沾有杀气,这杏黄旗,就是被杀气润出了力道来。”

    顾玉成心中了然,这时小二抬来八坛酒,不满意的对男人呵道“您要是不买酒,不喝酒,就不要一直来咱这个店蹭茶水!”

    男人睨了一眼小二,冷笑一声,不做答复。

    小二见状,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顾玉成收起酒“你不是酒店老板的朋友吗?”

    男子点点头“他常年不回来,这些人不认识我也正常。——我倒也知道那浑小子去哪了,但我要在这儿等着,这儿才能喝到酒。”

    顾玉成于是问道“哦?为何要在这里等着?”

    男子笑道“酒。我要喝他亲自酿的。——按他的话来说,除他所酿之酒,其他都叫水。”男人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真是的,我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顾玉成见状也不禁笑道“也是打扰前辈了。不过晚辈还有想问的。”

    男人有些许不耐烦“我为什么要说?”

    顾玉成沉吟少许“前辈应当是杨家人?”

    那男子眉头一蹙“是。——是又怎样?”

    顾玉成便点头笑道“没什么,晚辈经过安陇省,接触杨谢两家,突然对杨家很感兴趣。”

    男子冷冷一笑“感兴趣,也不用来问我。”说完,起身便走。看样子,还有些恼怒。

    顾玉成并不阻拦,也阻拦不了。

    很快,便上来一个小二,笑道“客人,您还要啥?”

    顾玉成心思一转,点头道“要!再来八坛酒!”

    小二立马兴高采烈的应允道“好嘞,我这就……”

    顾玉成一把拽住小二“你先别走。你令人去抬酒即可,你与我说一说,刚才那位客人,再和我聊聊这安陇杨家。”

    小二拘谨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坐了一小半屁股,谨慎的开口道“那,那我就先说了。先说这客人。”

    顾玉成点点头“好,你先说。”

    小二于是开始抱怨“这人吧,我也不识得。他说自己姓黄,和我们店主是故交。

    但他每次来,都只喝茶水,从不点酒,也不买酒。——还说什么非店主所酿不尝,怪得很嘞这人!我看!他就是来蹭酒的!

    我们店主,都多少年不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哪里。”

    顾玉成若有所思,随即问道“你怎么肯定,这人就不是你们店主的故交?”

    小二立刻摇摇手“哎!我们店主,一定不认识这人。我们从来没听说店主有什么故交嘞。”

    顾玉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安陇杨家如何?”

    小二顿时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顾玉成咳嗽一声,转头对王之韦说道“之韦你口渴了?”

    王之韦一愣“啊?——啊,啊是。”

    顾玉成连忙对小二说道“再让人抬八坛酒!不,十八坛!”

    小二闻言差点从座椅上滑下去,连忙凑到顾玉成身前“哦吼,这位客官,您可真是洪福齐天,哦

    哦,我的意思是说,像您这么大方的人,一定会有福报的——我下面就与你好好说说这杨家,不过客官咱可说好了,我说的话,出自我口,流于您耳,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顾玉成闻言笑着点点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于是小二贼眉鼠眼,左看右看,低声说道“杨家啊,很受争议的。”

    “一部分人觉得杨家为恶作孽,令一部分却觉得杨家远高谢家。不过整个安陇省,还是谢家名声更好。”小二看向顾玉成“客官可知,这是为何?”

    这小二故意卖关子,直挠的人心痒痒。

    那小二见顾玉成露出渴望知晓的表情,于是神秘的说道“这事儿啊,还得从三百面前说起嘞。——别看那个时候我还不存在,但这事儿可是一直传扬着呢。”

    小二压了压嗓音,故意做出一副追诉久远故事的样子“那个时候,是落阳历被天下围杀的时候。

    有一批落阳历逃到了安陇路。中原四大宗门派人追过来,随后落阳历便与追者发生争执。

    本来,落阳历是可以全身而退的,结果,被杨家人施暗器围杀了。”

    顾玉成惊讶无比“杨家,使暗器?”

    小二连忙点头“嗐,咱南三省,哪个家族没有个拿手本领。

    杨家修士能令兵器有特殊的响应,端是神异。而谢家,则是医药世家。

    从前杨谢两家互相诋毁,谢家称杨家暗器伤人,杨家骂谢家下毒阴人。——这本没什么,很正常嘛。

    只可惜杨家后来动了落阳历,这才被众人唾弃。

    不过现在也强多了。大概是,落阳历的影响越来越弱了吧。毕竟那都是四百年前的老古董了。”

    顾玉成心中有些遗憾,笑了笑“落阳历,不老。他们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没人去理解罢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顾玉成便心满意足的拍拍手,起身收好酒,转身离开了。

    那小二还想说些什么,顾玉成却领着王之韦走出店门。

    王之韦觉察到顾玉成有些神情失落,却不知顾玉成为何失落。

    顾玉成最后只能缓缓叹气道“那姓黄的客人,我似乎知道他来自哪里。而且,对于杨家,我也很困惑。”

    王之韦疑惑的问道“困惑,这是为何?”

    顾玉成沉默许久,随后回答道“因为落阳历——你不知道,南伯就是一位追随过至尊的人,因为他的原因,也因为其他因素,我对落阳历,有格外的好感。

    杨家给我的印象,不像是会对落阳历出手的样子……不过,单看一个拒外城的杨皇矣,也代表不了整个杨家。具体如何,还尚未分晓。”

    顾玉成对落阳历,有对同道人失路的悲伤与怀念。

    在顾玉成心里,落阳历代表的是一种信念……

    杏黄旗微微吹动,驻马石泛着猩红光芒,似一齐诉说着什么。

    仗着修为高深,散发客人卧躺在回马坡店楼顶却没人发现。

    缓缓举起酒葫芦,咽下一口酒,喃喃道“杀酒佬啊杀酒佬,当年你说,带上那几百坛酒去沙场,染一染杀气、正气,待我随至尊屠了商家那大龙,便在这回马坡痛饮百坛…只可惜世事如沧海明月,阴晴圆缺皆是难定,最后竟未遂愿。

    不过…还有人,记的我落阳历。还有人记的啊……”

    脱去明黄上衣,黄无啄缓缓以嘴叼着酒杯,哼声道“黄鸟黄鸟,无集于榖,无啄我粟。——曾经的我们,就是要建立一个没有他人啄食我粟、剥吸脂膏的生活。

    可惜,我黄无啄这辈子,还有机会看到梦中的一切实现吗?”

    没有回答,只有沉默,无边的沉默,和那无边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