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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天之下
所有人都在看顾玉成,偏有一人东张西望。
正是庄博曰。
温家早就注意到了祭酒庄博曰——齐云海的张良。
这时看到庄博曰四处张望,不禁有些紧张。
不过,温在凡只是看了一眼庄博曰,便又将注意力放到顾玉成身上。
此刻顾玉成撕去顾文月的伪装,只身来到齐云海与温在凡面前。
薄野玟跪着看向顾玉成,眼睛仿佛凝固一般,一眨不眨,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薄野玟怎么也没想到,顾玉成会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顾玉成的手下一卒,却未想,是自己想错了。
温云仓双目失明,只能模糊地感受着。
顾玉成已经下定决心,以真实身份闯荡妖国。——而且,徐繁缨的怀疑,顾玉成还是有些许把握应对的。
更何况,顾玉成也根本没有想过要一直欺蒙徐繁缨。
毕竟,以徐繁缨的城府,看穿顾玉成与里丐帮的双簧,也不过是或早或晚。
然而,不待顾玉成开口,那庄博曰却当先喊道“太守!且让温郡守遣散了这楼内的府长、县长吧!”
庄博曰一喊话,齐云海便觉察到道路两旁的楼店内塞满了修士。
齐云海一回忆,便想起打探的消息中,温家确实将各路府长、县长召集到了齐川郡,现在想来,这些楼店内的修士,自然是府、县之长了。
齐云海虽不明白,为何要释放这些修士,却也选择听从庄博曰。
齐云海转头看向温在凡。
于是,压力来到了温在凡这边。
温在凡内心恨不得将庄博曰剁了,然而表面上还是笑道“那楼店内的修士,他们中有些,也是需要警戒一番的。还是,先留在这儿吧。”
齐云海却不客气,眯着眼睛反问道“若真需要警戒,有我在,纵然放虎归山,也能教它乖乖归笼。何况,各府、县之长呢?温郡守?”
齐云海见温在凡依旧犹豫,于是绵里藏针,问道“温郡守,难道不信任不太守?还是说,另有所图?”
温在凡哪里会接这顶帽子,咬着牙说道“放了。这就放!”
温在凡知道,现在撤去这些修士的禁锢,那真是泥丸落水,甭想再捞回来。
手里没了这些修士,接下来与齐云海的交锋就更没优势了。
而且,也甭想威胁温云仓了。
温在凡在心里已经把庄博曰整个家族亲戚以及师徒传承给“问候”了个遍。
顾玉成看着表情难受至极的温在凡,意识到眼前这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男子,不一般。
温在凡一挥手,手下侍卫便将各路修士放了出来。
各府长、县长如鸭子般涌出,来到齐云海面前,如望再生父母般,真挚地喊道“拜见太守大人!”
县长一级的修士,甚至直接跪了下去。
这些修士虽与温家联姻,但他们现在只知道齐云海救了他们。
没有齐云海出面,他们就要做温家手里待宰的牛羊了。这可不是他们愿意的。
齐云海淡淡一笑,众修士便赞扬起来。
甚至有个县长直接说道“真是当世尧舜啊!”
高台下的众修士也在这转折不断的事态中昏了头。
他们现在突然觉得没兴趣了。
这时众府长、县长竟缓缓靠向了齐云海。
温在凡咬着牙,却改变不了任何。
正当温、齐之间的较量要一边倒时,温在仙带着众
人闯了过来。
温在仙板着脸、怪异地笑道“惊闻太守到来,温某有失远迎,实在是有罪!”
齐云海知道温家难对付的在这儿,也不说什么,只是淡淡点头“温郡守此话就太过实了。岂不闻,迟来情未晚!
也是本太守太过思念你,才会来得如此唐突,倒是我打扰温太守了!”
任何人,地位愈高,言辞愈柔。
就算双方明争暗斗,言语也不会针锋相对,除非撕破脸皮。
温在仙点点头,又接着冲高台下看热闹的众人喊道“都别聚在这里了!回去安顿好自己!”——既然已经不能立威,也自然没必要留这些人做看客。
众人开始散去,温在仙又看向靠近齐云海的众府长、县长,竟对着众人行礼鞠躬。
众府长、县长,都惊呆了。
齐云海却陷入沉默。
温在仙接着说道“这次令各位共聚齐川,却未尽东道主之谊,是我温家待客不周,未乐宾客之心、未使主客和乐,在这里,温某向各位道歉了!”
温在仙一番话语,竟又缓和了众人对温家的芥蒂。
不愧为大家之主。
温在仙进一步邀请道“既然各位都在,且与本郡守跟随齐太守,一同前往府邸宴乐一番,一并解决这湖关县的夫妻家事,如何?”
因三大郡守这一体制的缘故,所以其他郡守在这三位面前,都自称郡守,尊三位为太守。
温在仙看向齐云海,齐云海淡然一笑“那就叨扰了。”
温在仙立刻拱手“太守请。”
齐云海却回头“子房!”
庄博曰知道在叫自己,大步流星,来到了齐云海身旁。
齐云海笑道“走。”
庄博曰毫不客气,点头便与齐云海并肩而行。
温在仙只能尴尬的客气道“庄大酋,好风采。”
庄博曰毫不客气的点头应道“温郡守还是称呼我为祭酒吧,我更喜欢祭酒。民足食而后酿酒——祭酒之称,美哉。”
温在仙闻言连连咳嗽,尴尬地点头“是、是。”
一行人带上薄野玟、温云仓和顾玉成便向着郡守府邸而去。
到了郡守府,薄野玟与温云仓终于靠近彼此。
温云仓能感受到薄野玟虚弱的气息,却慌张而羞愧着,不知如何面对薄野玟。
薄野玟则无声打量着温云仓。
曾经在庐柳县相遇时,那一双如乌羽、桑椹般黑地发亮的双眸,此刻却如两颗粗糙的黑石,落在眼眶里。
顾玉成跟在这对夫妻旁,也不打扰,紧盯着齐云海与温在仙。
众人落座,也为薄野玟与温云仓安排了个座位。
温在仙很聪明。
既然立威之计行不通,那就怀柔,不单对各府长、县长,就连薄野玟也不落下。
这样,才能更好地争取温家联姻的这些修士站在自己这边。
齐云海身旁坐的庄博曰,直接起身向齐云海行礼道“太守贵为百府之首、众郡之长,湖关一县小事,怎劳太守亲力亲为。祭酒不才,愿为太守分忧,恭听太守指使!”
齐云海闻言,非常放心地说道“有劳庄祭酒了。”
温在仙面色不改,心里却有些烦躁。
温在仙不明白——不,整个妖国都不明白,为什么庄博曰这种大才贤者,要侍奉齐云海这种非是明主的主公,并且毫无二心?
可以说,齐云海能有今天,庄博曰居功至伟。
现在庄博文出面,想要
糊弄,是不可能了。
庄博曰直接看向顾玉成,然而这一眼,竟把目光定住了。
须臾,庄博曰对着顾玉成喊道“我听你说,薄野玟,是你家大人!那么,你又是何人?!”
顾玉成连忙起身、躬身应答“小人顾玉成!乃是湖关县鱼刀使!”
顾玉成的回答,多少令人感到惊讶。
寻常鱼刀使,若遇府长,便相当于井底之蛙见海,往往局促不安。
然而顾玉成中气十足、进退有据,实在不像一县小吏。
庄博曰沉吟稍许,还未开口,便被温在仙打断道“既是自家大人,此人必然加以袒护,言辞不可信!”
可以看出,温在仙有些急躁。
不仅急躁,温氏兄弟现在,已经有些精神麻木了。
也不知为什么,一份周全的稳妥之计,接连碰到意外。
庄博曰也好,眼前这个鱼刀使也好,偏偏都很忠心于主。
眼前的情况,简直让温家这一对在堂庙得意多年的兄弟疑惑起来:难道现在的世道,都不讲究功名利禄了?反而开始弘扬忠勇义气?
庄博曰见温在仙浮躁,更有把握,反问道“温郡守此话合情合理。——只是,若有关联,言语就不可信,这不是因噎废食吗?广开言路,择而听之,岂不更好?”
温在仙闻言,面目僵硬、沉默不言。
显然被气到了。
顾玉成见状,知道温家斗不过齐云海和面前这祭酒。
但顾玉成并不欢喜。
齐家与温家的斗法,谁输谁赢,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保全薄野玟与湖关县。
纵然温家无理,也不能让他输得太惨。
不然今日温家折戟受辱,纵然趁势逃脱,日后也难免被温家刁难。
到那时,齐云海可不一定会出面。
所以,顾玉成并不打算顺庄博曰之势。
“禀知祭酒大人,湖关县长有恩于小人,故小人不敢忘恩负义,特为我家大人作证、鸣冤。然而温太守所言,也非子虚乌有。
小人不敢胡言乱语,只是觉得死刑太过严苛。望诸位大人明鉴。”顾玉成的话,顿时令局面微妙起来。
庄博曰沉吟片刻,便想明白顾玉成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温在仙也不糊涂。
面对这样的局势,庄博曰与温在仙竟不约而同,莞尔一笑。
庄博曰也知道不能一点情面不给温家留,而温家在面对齐云海节节败退的情况下,也知道不可能占据优势,转而谋图输得好看些。
而顾玉成的话,令双方都很舒服,因为双方都可以在这份话上做文章。
庄博曰回头看向齐云海,齐云海心领神会,点点头。
庄博曰于是直接对温在仙说道“看来,此种另有是非曲折,恐是我误会了温郡守。”
温在仙顺坡下驴,连连应道“哪里、哪里,也是我们操之过急了。”
庄博曰趁机提议道“既然如此,便先举行宴乐,一慰各路府、县风尘。待宴乐结束,再做定夺?”
温在仙知道,庄博曰这是打算缓一缓,然后再讨价还价。
这也是他所求的,连忙应道“悉听于祭酒、太守。”
庄博曰于是笑着对顾玉成说道“回座照顾好你家县长!——诸位!醇酒已备、佳肴在鼎,与太守共享丝竹之乐,可否?”
众人闻言,连忙齐声应道“荣幸之至,弗有不愿!”
于是一场表面欢快地宴席便举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