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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西街的南北裁缝铺生意一贯不错,十年老店,口碑稳定,且又未挂牌,不仅受平民老百姓喜欢,也是商户人家时常光顾的裁缝铺子。
说起这挂牌,又得说上一嘴当今朝廷的政策,当年平阳帝重农抑商颁布的诏令中有一条,天下商铺,铺业兴盛者可入官府衙门办理牌印,这牌印往招牌门口一挂,商籍者便不可入内。
于是各地铺子纷纷到官府登记挂牌,以为如此店铺便有了官府的庇佑,很快掀起了一阵挂牌风,但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寻常铺子压根消耗不起挂牌,牌印一挂,有钱的商籍者不能进去消费,没钱的农人又消费不起,独留下士籍和工籍人士,大大消减了生意,一时间闹得诸多铺子关门倒闭。
此后寻常铺面便没在折腾挂牌,倒是独有资量雄厚的店铺还坚持着,朝廷也做出了挂牌政策调整,提高了店铺挂牌的门槛,久而久之这店铺挂牌也就演变成了店铺高档的象征。
南北裁缝铺原本是足够资质办理挂牌,但背后的掌柜为人清明,情愿做商户的生意丢了高档,也不愿意去讨好士籍。
方俞觉得这掌柜的通透,做生意的本质还是为了挣银子,天底下士籍人士总归是少数,若为了这所谓的高档丢了生意,得不偿失。
这当儿南北裁缝铺的老板娘正理着算盘,就听人扯马吁的声音,她偏头便瞧见门口停了辆大马车,规制一瞧便是士籍才有的。
他们铺子口碑虽好,但就是因没有挂牌,士籍寻常是不屑到他们铺子里来的,就是有那也是少数的穷酸士籍,兜里有银子的都上城东的瑾绸楼了。
正稀奇是谁,就见着马车上下来个分外眼熟的小哥儿,她心里一紧,还以为自己看岔了眼,紧接着又瞧见马车里探出个脑袋:“我先去那头了,待会儿收完了账本过来接你。”
乔鹤枝乖巧的点了点头,眼下时辰不早了,方才两人商定一人来定制冬衣,一人去收账簿,如此也可节约些时间回去,他见着马车走远了才扭身到铺子里头去。
老板连忙放下算盘从柜台里出来迎接:“乔公子!可是好些日子不曾见您光顾了!可巧铺子里才入了一批时兴的冬缎。”
“这回是来给下人定制冬衣的,可不晓得我这有些日子没来人情还在不在。”
老板娘笑道:“小铺生意能做到今日也多亏乔公子这等老主顾的照拂,就是一年半载不来呀,那人情总是跑不了的。”
“多谢老板娘。”乔鹤枝笑了笑,道:“家里要赶制一批冬装,我这朝把尺寸都带来了。”
老板娘瞧了瞧丝雨递过来的尺寸单,心中有了数:“乔公子尽管挑布便是,整好铺子里新来了两个绣娘,公子要的冬衣不出半个月就能送到。”
乔鹤枝自是知道南北铺子办事的效率,他点点头,有些欢喜又有些羞涩道:“这朝记得是送到屿风巷的方家。”
“这是自然。”老板娘笑眯眯道:“方才远远便瞧见了方秀才。乔公子和秀才蜜里调油当真好登对!”
乔家嫁小哥儿的时候阵仗不小,他们家那个也还去得了杯喜酒喝,光听说乔家女婿是个乡野秀才郎,这种事情云城不少,倒也并不奇怪。
成亲那日她风寒没能去吃酒,便也没得机会见秀才本尊,今朝匆匆一见,倒也不枉乔家公子眼里藏不住的欣喜,当真是一副清隽书生,温文尔雅的好模样,倒瞧不出乡野出生,若是不知情的就是说出生名门也让人信服。
“您可别打趣我了。”
“怎是打趣,这主君相随出门,又还要来接的满云城还能有几个。”
乔鹤枝被说的耳尖红,连忙道:“老板娘可快带我看缎子吧。”
这才得逃脱了成亲十余年妇人的打趣。
鉴于家里的奴仆没有小哥儿,乔鹤枝选了四款缎子,男子两款,女子两款,又按照奴仆的不同等次挑了不一样的颜色。
其实严格来说,不同等次的奴仆规制也是不相同的,但时下要的急,他也就暂时不折腾这些了,等着开春置办春衣时在细细的规划。
一匹缎子约摸两件衣裳,两厢商量价格,倒是不必乔鹤枝多说,他拿的都是老板娘的良心价,一匹缎子加上裁制算下来两百文,总拿了十五匹,算下来就是三两银子。
“公子不挑两匹自己喜欢的?”
老板娘接了一单生意,心里还惦记着大主顾。
乔鹤枝却是没心思给自己添置衣物,出嫁的时候家里准备的足够多了,且成亲以后出门也少,用不着那么多衣裳。
“这次可是京城那头带过来的时兴缎子,乔公子真不打算瞧瞧?”
乔鹤枝闻言眉心一动,他出门的功夫少,可方俞却是日日要出门的:“那可有男子的布匹?”
“有,正好有几匹上好的狐皮,丝绵、毛褐都有。”
……
方俞收着账本回来时,见着乔鹤枝已经在南北铺子门口几次张望了。
他跳下马车,瞧主仆俩都抱着布匹,诚不欺我,现代女子喜欢逛街买衣服,今下小哥儿也不例外,他把乔鹤枝手里的接了过去,道:“挑到喜欢的了?”
“有时兴的便拿了两匹。”
布匹包整的好,方俞也没见着里头是什么款式的料子,只觉得有些重:“走吧,别在外头吹风了。”
两人上了马车,冬日天黑的早,眼下已经灰蒙蒙一片,城里的酒楼铺子陆续都点上了灯笼,别有一番风情。
方俞烤着火炉,心里记挂着回家今晚把账簿看了,明日就要去书院,不能再留着事儿。
此时马车外头喧嚣的很,街上倒是比他们出来时还要热闹了,也不是他的错觉,眼下到了饭点,这年代正席一般都是晚上吃,所以到了夜晚街上也会格外的热闹一些,出来的人多,车马也行的慢。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方俞顿住烤火的手,抬起眸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乔鹤枝,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嗅着风里的味道。
“饭菜香?”
方俞笑了一声,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这会儿马车正拥堵,几米外可不正是一家酒楼,人来人往正是生意火爆的时候,厨房里的香味便再也捂不住了。
“梦里一黄粱。”方俞瞧着招牌:“这名字倒是取的别致。”
“是才开不久的酒搂,听说掌柜是临海一带过来的,菜式新颖不亚琼华楼。”
方俞是知道琼华楼在云城餐饮业中的地位,也尝了菜式,味道着实不错,就是去吃饭没有跟对人,听乔鹤枝这么说,对这酒楼倒是更感兴趣了:“当真如此好?”
“我也只是听说的,琼华楼开了许多年,以前倒是沾了工籍舅舅的光去过,但梦里一黄粱开业便挂了牌,又才开业不久,尚未有机会进去,也没有实际对比过两家的菜。”
“如此那不正好。”方俞叫停了马车:“掉头,去前面的酒楼。”
乔鹤枝闻言不免一怔,也凑到了窗口,讶异的看了方俞一眼:“主君现在就要去?”
“你不想去?”
没等乔鹤枝答话,方俞又央着人道:“生意这般火爆,想来味道也不差,左右也没有去过,就当去尝尝鲜吧。”
乔鹤枝眼里含起了笑,他哪里是不想去,只不过是没机会去罢了。
今下有机会去当然是好,况且还是同自己夫君一道去酒楼吃酒,要知道当下除了去参加正宴,男子是很少带自己的夫郎或者是夫人出门吃酒的,毕竟像这般吃酒耍乐的地方,有的是美娇娘和姿色出众的小哥儿相陪,作何要带上自家那张看惯了的脸。
“去,整好我也想去。”
两人一拍即合直奔酒楼,馆子生意热火,来往竟排起了队,店里还有好些边民外族面孔,个子高大又魁梧,喝的一身酒气揽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哥儿,瞧着也没个正形,方俞握住了身旁乔鹤枝的手腕,把人轻轻带到了自己身后,谨防他被人撞到。
乔鹤枝手心一紧,下意识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心似乱了节拍,整个人都不知如何动弹了。
“小心着,这些边民生性豪放,别冒犯着你。”
乔鹤枝顺势将另一只手攀住了方俞的手背,站在他的身后侧:“嗯。”
雪竹看着人多着实拥挤,又是结账又是进门的,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想凑热闹感受一下氛围,还是想趁此机会和正夫亲近一点,几番挣扎后,他还是试探着道:“主君,要不拿士籍印让安排个位置吧,这排队不知要等到何时。”
方俞看了雪竹一眼,缓缓打出了个问号,有这东西不早拿出来!
“那还不快去拿。”
雪竹悻悻道:“就在您腰上。”
方俞:........这么些日子了,他现在才知道系在腰带上那块看着像玉佩一样的东西竟然是籍印,原本还以为只是装饰物。
他也没怎么细看过,今日瞧着上头大刻着士籍两个字,左下角还有他的名字和小字,背后刻着开办的衙门以及办理的时间。
颇有一种现代身份证的感觉。
这籍印确实管用,出示以后柜台前的管事声音温和了,小二也恭敬了,队也不用排了,立马便有人来安排位置。
“方先生,雅间时下已经满了,小的给二位在大厅安排一处安静的位置可好?”
方俞回头看着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乔鹤枝:“小公子,我们随意寻个地儿坐下可行?”
“嗯?”乔鹤枝迷糊的看了方俞一眼。
“饿傻了吗?”
乔鹤枝脸一热:“坐哪儿都可以。”
“咱们酒楼的招牌菜有五生盘,鱼生,蟹一系,先生可需要小的一一介绍?”
方俞拉开凳子让乔鹤枝先坐下,他草看了一眼菜单,可谓是菜式多到眼花缭乱,不过好在是把肉、素食、鱼、蟹等分了类,虽然一些名字让人瞧不出是个什么菜食,像什么蝤蛑签一类的,没点文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但归了类后便可辩一二。
“介绍倒是失了盲点上菜的乐趣,就不必介绍了。”方俞见有珍馐心情十分愉悦,把菜单翻给乔鹤枝:“你瞧瞧想点什么?”
他俯身在乔鹤枝耳边轻声道:“左右我以前在乡野,一个也没尝过,你来安排。”
乔鹤枝偏头瞧着一脸笑的方俞,连忙低下头,顶着一张红脸:“我、我们两人也用不了多少,不如就点个招牌五生盘,再、再要两份鱼生,蟹四枚,可、可好?”
“如此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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