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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皎洁的月色下,吟风伴着黄叶,时不时的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可能注定难眠的还不止叶洛尘他一人。
“启禀战皇,二皇子带着诸位将军在门外跪了已有些时辰了,是否召见他们进来。”侍从轻声向叶战请示道。
叶战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叹了一口气,手一摆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接受到了战皇的诏令,众人跪麻了的腿脚,很是艰难的站了起来,但就算如此,他们也没做过久的停留,一路走向了战皇所在的书房。目光所向皆是坚定之色,他们今天来所要去做的事,有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大胆的抉择。
叶溪一瘸一拐的率先推门冲了进去,如此不懂礼数的做法,这显然与平常的他性格大不相符。刚一进门,就招呼不打的,质问道:“战皇陛下,我三弟所犯之事,是否还有余地?”
跟在后面的诸位将军随后赶来,就见到叶溪如此行径,也是大为震撼,平时温文儒雅的二殿下居然敢和战皇这么说话了。
叶战余光一瞥,见着众人都是急急忙忙的行色,和当面质问自己的亲生儿子,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情绪,而是拾起毛笔,继续低着头照着字帖,练起了字来。
久久,叶战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你小的时候,我就教育你,修身,养性,治国,安民,方可平天下。可如今你看看自己这副样子,这几年的修行算是全都白费了啊!”叶战不由得感叹道。
叶溪紧握双拳,咬紧牙关,强忍着那愤怒的焰火再涨下去。一字一句道:“父皇,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保护,又能有多大本事做到安民,做到平天下。”
“要是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法挽救,我怎么有脸回家去见母后?我要这一生风骨心性又有何用?”说完,叶溪那炯炯有神的双眼,死死盯住了叶战。
在场的气氛,随着叶溪的一席话后,逐渐到达冰点,所有人看着这两父子唇枪舌剑上的交锋,也是插不上一句话,帮不上一点忙。
战皇缓缓放下了手上的笔,这是从他们进门开始,他第一次举目直视他们。随后冷笑着对叶溪讲道:“叶溪看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逼宫了呢!”
此话一出,叶溪顿时傻在了原地,一旁的赵天国闻此话,也是赫然一惊,连忙把叶溪拉到一旁,弯腰拱手的对战皇说道:“战皇你真要如此绝情吗?”
叶战摇了摇头,收起了一旁的字帖,叹气道:“行吧,叶溪,千君道,赵老将军你们暂且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
众将脸上迷惘之色愈重,但想来有赵老将军他们在,定然是出不了什么大事,也只好转头离去了。
……..
午时三刻,烈阳当空。
因为战皇昨天有言在先,所以刑场什么的很早就已经布置好了,而监斩官则是战皇自己执掌。
叶洛尘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当温暖的阳光沐浴在自己的脸上时,自言自语道:“看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对了,自从剑叔给我用过神术后,就没再出现,难道他也受了不小的影响吗?”叶洛尘内心担心道。
就在这时,牢房门打开,两位士卒走了进来,把刑服放到了桌上,拱手礼貌的说道:“三殿下,时辰到了,属下要带你去刑场了。”
叶洛尘缓缓坐起身来,淡淡地的说道:“将死之人,你们也不用唤我殿下了。”说着,顺便拿起了一角的刑服,从容的穿了起来。
正当叶洛尘衣服穿至半身时,两位士卒“碰”的一声跪倒在地,面流泪花,双拳砸地道:“真是好人不长命!好人不长命啊!”
“三殿下,是我等无能了,不然我们拼死也要把你送出去的。”其中一位士卒泪眼汪汪的说道。
叶洛尘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道:“你们是玄甲军的兄弟吗?”
两人双膝跪地,擦着眼泪说道:“不是的,我们没那福分去玄甲或者武战,我们是西岭关的守军。”
“但我们也同样受着三殿下您的恩惠,您有可能不记得了,之前您施妙手,医治我们满城将士的时候,我们两也是其中之一。”
“您对我们有着救命之恩,可是我们人微言轻,根本没办法帮到您。”说到这,两士卒哭的更是伤心欲绝了。
叶洛尘在短暂的懵圈后,轻抚着两人的双臂,将他们一把拎了起来,说道:“想做的事不好做,想走的路不好走,终是人生常态,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如果时间的长河逆流,我还是会选择再来一次,所以你们不必为我感到惋惜。”
话虽如此,可是叶洛尘心中真实的想法,估计此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他这次私自带兵,怒发冲冠的一次选择,真的无悔吗?
当叶洛尘一只脚踏出牢狱时,两边等候的将士立刻做出战国最高的军礼,齐声高呼道:“参见三殿下。”
叶洛尘无奈的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请诸位带路吧!”
大街上,不知道是何原因,没有了以往的烟火气,整条街都死气沉沉的,原本的店库早已关门,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叶洛尘看着周遭如此情形,随口一问,疑惑地向旁押送自己的士卒问道:“沙皇军又再次发难了吗?怎么今天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士卒对于叶洛尘的问题,也只是摇了摇头,坦然道:“今天早上我们来接殿下时,就是这般情景了,我们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惑叶洛尘并那么多少心思刨根问底了,毕竟他现在的心真的很乱,乱到他,至今都不敢相信叶战是真的要杀他。
一步一步迈向刑场,脑海中,叶洛尘想到了童年与灵灵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了母后呵护自己的每一天,心中黯然神伤道:“如果母后在就好了。”说完,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刑场不是很大,但今天各路城中官员倒是意外的全都到场了,一个也没落下,当然也少不了这次告圣状的商家父子,他们一早就在此等候了。
此时的商行舟面色红润,喜笑颜开,好像之前的伤病在今天已经完全好了一样,而他父亲商锦言似乎就没那么开心了,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与他儿子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其子见父亲这般,笑着脸忍不住的问道:“父亲,叶洛尘落得如此下场,你不开心吗?”
商锦言看着眼前的这个傻儿子,忧心忡忡地说道:“我还是感觉叶战不太会舍得杀自己的儿子,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叶战另有所图。”
商行舟不屑的“哧”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天天疑神疑鬼的。”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商锦言也懒得去责骂了,只怪自己以前没教育好。
终于随着一大堆士卒的出现,今天的主角才算正式登场,身着囚衣的叶洛尘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脏乱不堪的黑发披散在肩,有一种落魄潦倒的感觉散发出来。
刑场之上,站着一高大的身影,他双手背于后,整个人背对着刑场,从清晨一直站到了现在,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如此姿态,动也不曾动过,谁也不清楚他那高大身影的背后是何种滋味。
“启禀战皇….犯人叶洛尘带到。”押送的士卒,艰难的从嘴里说出了这几个字。
叶战随后一句话也没说,简单的打了几个手势,示意开始行刑。
叶洛尘望着那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背影,心绪逐渐跌至谷底,之前还带着的些许侥幸的小心思,也在叶战挥手的那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
自嘲的冷笑声在这片寂静的刑场上响起,叶洛尘被压的双膝下地,眼角间带着微微的红肿,对台上那高高在上,冷血无情的王,怒吼道:“您连回头看我最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是叶洛尘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叶战发出质问的怒吼,从小到大,叶洛尘无时无刻不在崇敬着自己父亲。身为人皇,在他治理下的战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身为人父,叶战愿意卑躬屈膝用任何东西,来换取自己小儿子的生命,就算知道这样的行为改变不了什么,但他依然会力排众议的坚持下去。所以在此之前,他是个好皇帝,更是一名好父亲。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为什么这么真实?真实到叶洛尘能明显感觉到刀斧手,那长刀上的寒意。
一滴泪落,叶战终是连头也不曾回过,叶洛尘自知无妄,长叹一口气,默默地等待他最后的宿命。
咚咚…..
“刀下留人!”
一阵躁动从不远处传来,叶洛尘转头望去,一脸惊讶的看着叶溪带领着几乎全城的百姓,一大波接着一大波的向这里赶了过来。
这么大的阵仗,让刀斧手一时也是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他其实也明白叶洛尘在百姓心里是何等地位,打从心里不希望,自己操刀,来了结叶洛尘。
而此时就算出现了变故,战皇依旧没有转身,背着手,带着那帝皇的威严,淡淡地说道:“叶溪你意欲何为?你可知道劫法场是多大的罪吗?”
叶溪缓缓走上前去,拱手说道:“战皇,我带着全城百姓来此,希望您能放我三弟一条生路。”说完,双膝跪地就是这么一拜。
随后全场百姓见叶溪弯腰一拜,纷纷也跟着,朝刑场方向跪下拜了下去,此起彼伏的喊着:“求战皇留三殿下一命!”
剧烈的声音震动响彻了整个刑场,甚至整个西岭城,阵仗之大,声音之彻,已不比两军对垒时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旁各位看戏的官员和诸将军,在赵天国的带领下,也连忙向叶战下跪,齐声喝道:“求战皇留三殿下一命!”
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所有士卒也在那一刻,放下了军人的一切,倒戈跪下,一片接着一片,不管是武战,玄甲,还是守城将领无一例外。
“求战皇留三殿下一命!”
“求战皇留三殿下一命!”
“求战皇留三殿下一命!”
…….
满城百姓几乎都受过叶洛尘的恩惠,守城士卒当然也是,这两方为叶洛尘求情,自不必多说,而武战军有在峻岭大峡谷受叶洛尘解围之情,为他求情当然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恰到好处的全都凑在了一起,就不经惹人怀疑,是不是有人组织,有人预谋的那样。
随着满城百姓和所有将军,士卒的施压,叶战终是转过了身来,一夜未眠,那满面的胡渣,沧桑的模样,差点儿都让人没认出来。
可是叶洛尘倒是没怎么注意,他现在还沉寂在众人的求情声中,一时间晃了神。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给我用混天锁把他的神力锁住,重打800军棍,以儆效尤。”叶战大声的说道。
见着死罪一下变活罪,一旁的商锦言也是急了起来,就要冲上去时,一股不明的异样感遍布了全身,父子两同时晕头倒了下去,一脸迷离的吱唔道:“毒…什么时候…”
叶溪见事情有了转机,但随后又听闻那八百军棍伺候,随机变了脸色,连忙起身跑至战皇跟前道:“父皇,这…尘弟伤势才有所好转,八百军棍是不是有点…”
面对叶溪的话,叶战并没有做过多的回应,衣袖一甩,临走前淡淡地说了一句:“给我打!”
叶溪望着叶战那离去的背影,他才发现自己的父亲这些年貌似消瘦了许多,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下口,他明白了这些许是叶战做为父皇,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很快刀斧手换成了左右两边各提着军棍的士卒,叶洛尘被压在椅子上,趴着背朝天。
只听“啪…啪…啪…”的几声,军棍猛的往叶洛尘的背上打去,一左一右连续的拍打着。
因为手带混天锁的原因,没过一会儿,叶洛尘那白皙的后背上便出现了几道血痕印。他死死咬紧牙关,通红的双眼,甚至全身的每一寸紧绷着的肌肤,无不在与那疼痛对抗。
100棍…200棍…再到300棍…这如何让一个舞象之年的孩子承受?
叶溪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杖责,打的眼神迷离,一句痛都没喊出来,自己的内心也是痛心疾首。脚底一发力,直面冲向了刑场,出手一把夺过了士卒手里的棍棒。
“二殿下,你这是?”士卒惊讶的看着叶溪问道。
叶溪抢过他们手中的棍棒,低声说道:“后面几棍,我亲自来。”
叶战走了,在场众人里又有谁敢对这个二皇子说个“不”字呢?两边士卒见势,只好默默地退了下去。
叶溪看着此时地上的鲜血,心疼的牙痒痒,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猛地就朝叶洛尘那发青的背上打了下去,一边打一边还哽咽的喊道:“叫你任性,叫你不听话,小小年纪就敢盗取兵符!”
啪…啪…啪…
“叶洛尘!你给我铭记这次给你的教训,以后你要再敢肆意妄为,可就不是这几百棍这么简单了!”
“你听到没!”最后这几句话,叶溪咆哮般的吼道。
叶洛尘满头大汗,紧握双拳,意识逐渐涣散了起来,久久无言……
打完五棍,叶溪竟然猛的把那根被血浸染成红的棍棒,一把折断,丢在地上,向一旁的士卒宣布道:“刑满!你们把三皇子扶回府,好生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