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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朝会之后,容府周围便开始多出好多陌生人,府前府后地转悠着。容毓飞端详这些人,虽然都是普通百姓的装扮,可是一个个目光如电、龙精虎猛的样子,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辈。
想来皇帝是知道容毓飞的底细,派出这些朝廷密探,来盯住他的一举一动吧。
容府这几日倒是安静得很,容尚天每日照常出府做事。而容毓飞只要一出府,便会有人在后尾随,于是他干脆窝在府里,轻易也不出门了。
他让容顺在外间购了一处宅子,买了两个青楼女子安置进去,送给那位狱丞周伍德。那位周狱丞乐得合不拢嘴,让容顺给容毓飞带话:大少爷只管放心,有我在,大少奶奶和二少爷狱中不会受半点委屈,一定跟在家里过得一样。
那日容毓阳堂上受了刑,他还屁颠屁颠地去药铺,自己掏银子抓了外伤药,回到狱中给容毓阳敷药疗伤,伺候地也算周到。
不过容毓飞听他的话,还是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跟在家里一样?只要能吃得好睡得暖,他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容府内部,却并不象表现看起来那样平静。
最闹腾的要数孙姨娘。自从容毓阳被拘拿之后,她就象中了魔怔一般,整天病病歪歪,骂骂咧咧,见人就说江月昭是个狐狸精,害了她的儿子。
直到那一天老太君拎着龙头拐杖冲进她屋里,指着她臭骂一顿,她才略略收敛了些。只是看起来仍是怨气冲天的样子。
第二个不安分的人,便是那位裕平小公主。她刚嫁进容府时,容毓飞身边有四个女人呢。如今就剩她一个了,显然是她在这场斗争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她就如同春天里的小松鼠一般,走出冬季那暗冷的树洞,在暖风春日里东蹿西跳,兴奋着春天的到来。
她笑靥如花,温和可亲,见了谁都亲热地打声招呼:
“福叔好!”
“公主安!”吓得福叔“扑通”跪到地上,赶紧叩头。
“李娘子好!”
“给公主请安!”又吓倒一位。
大家见了这位突然之间变和气的小公主,就如同见到一向凶狠的一只狼,突然之间冲你呲牙微笑:“来!过来!”未觉亲切,反增几分恐惧。
朱尔玲自己不太介意大家的怪异表情,她正沉浸在一种胜利的喜悦之中,心情大好,看什么都是顺眼的。
她还亲自去老太君那里,言明容夫人一人操劳,她于心不忍,想承担一部分家事。
老太君赶紧推辞说:“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可以为这些俗务操心?太太是个能干的,就是有些什么顾不过来,我这把老骨头还结实着呢。不敢劳烦公主。”硬是给搪塞过去了。
她甚至还去了苍芜院,指手划脚地将院子里的盆景,屋子里的摆设重新安排了一番。只可惜第二天她再去,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
容毓飞在府里的时候,她有事没事,都要找些借口接近他。虽然容毓飞冷着一张脸,几乎不跟她说话。但是她坚信驸马终究是她的,只是时间问题。
与她的喜颜悦色相反,容家其他几位主子嘴上不说,面上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沉重。容夫人和老太君一连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人益见憔悴了。容尚天虽然每日照常做事,却也是很焦心的样子。
倒是容毓飞,只在江月昭被拿的当日,表现得比较躁急。过后竟然异常平静,有人盯梢,他就不出府,在苍芜院教真儿练练功,看看书,竟似没事人一般。
当然府外的暗探并没有因为他的若无其事而减少。
容毓飞曾经让真儿出府去试了试。小丫头出府之后,一路向东,一边跑一边留意身后,竟然有四五个精猛的汉子,一直尾随在她身后。她施展开轻功,脚不沾地,疾行如飞,待她奔出城外,再一回头,那几个人居然一个也没被甩掉,紧随而来。
于是她爬上东城外的五阳山,摘了一大抱的野菊花,又以来时所施展的脚力回城。当她站在容府门外,回头再看,那几位在斜对街的绸铺门口站定,远远地看着她呢。
她回到苍芜院,气得把菊花往地上一甩,踩着一地的金黄花瓣骂道:“狗皇帝!狗皇帝!居然派出这么多的大内高手,是打算盯死我们,不让我们出手呢!”
容毓飞听她描述了那几个人跟踪的情形之后,心中就对这些人的底细有几分把握了。
他倒没象真儿那般气恼,只是拿起一本书,闲闲地翻着。眼中却有一股冷冽的暗波在流淌。
就在容府看起来风静波平这段时间里,宫里却闹出乱子来了。
那日晚间,宛翠宫的淑贵妃听小太监说,皇上在良妃那里用了晚膳,又陪着良妃吟诗作画,玩得很开心的样子。淑贵妃咬牙切齿一番后,便故伎重施,只嚷嚷着胸口发疼。
红莲急忙遣人去太医院,请了吴太医来…
大约三更时分,宛翠宫内外突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皇后带着一大队的宫婢太监,一阵风似地卷进了宛翠宫,不待宫人清醒过来,已经打开寝宫的门,冲进了淑贵妃的寝房。
在那宽大华丽的金丝楠木的卧榻上,床幔半开,锦褥凌乱。淑贵妃与吴太医刚刚一番颠鸾倒凤,累得气喘吁吁,正肢体纠缠着歇息一会儿呢,就听到门“咣啷”一声被踹开。
榻上两人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手忙脚乱地分开后,急急地在榻上榻下寻着可以遮羞的衣物。这一通慌乱落在冲进来的宫人眼中,只觉得滑稽可笑。尤其跟着皇后冲进来的那些个太监,看到平时高贵娇矜的淑贵妃此时玉体横陈,春光尽泄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把这对淫乱宫闱的狗男女给我拖出去!”皇后厉声喝道。
“是!”几个小太监应下一声,抢着冲上去,摁住淑贵妃。反应慢半拍的,冲上去时已插不上手了,只好忿忿地更加用力地扭住吴太医。
那淑贵妃仓促之间,只抓起一件外衫披在肩上,被一群小太监这样一争扯,那外衫滑溜溜地就脱落下去,除了胸前那一抹肚兜,便再无遮羞之物。
“大胆!你们这群狗奴才,拿开你们的脏手!”淑贵妃又羞又愤,“你们敢这样对我,仔细我父亲回来揭了你们的皮!”
“你不提你父亲倒也罢了,既然你提起来了,等镇西大将军返朝之时,本宫倒要问问他老人家如何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皇后毫不示弱,“你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还是自己乖乖认罪吧,不要污了老将军的一世英名才好。”
淑贵妃听皇后这样一说,顿时没了声气。
“给袁莹莹穿件衣服,这般拖出去,象什么样子!”皇后鄙睨了她一眼,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那晚之后,宫里人便再也没见到那个总是如孔雀般高傲的淑贵妃,更见不到那个白面无须,身形修长的吴太医。
皇帝知道此事后,直气得面色涨紫,暴跳如雷,当时就犯了病了。
据说此事是一直受淑贵妃压制的良妃暗地里买通宛翠宫的宫人,得了消息后去向皇后禀报的。
没有人知道其实这桩宫廷变故的真正操纵者,是太子朱尔衡。
事实上,他还没有放弃通过官家公断来营救江月昭。他暗中导演这一场内宫捉奸记,无非是想拿住吴太医,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以为江月昭脱罪的证据。
但当他打通关节,在天牢的囚室里见到吴太医时,却已经是一具冰冷的死尸了。狱官给他的解释是---畏罪自裁!
他当然不相信吴太医是畏罪自裁,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吴太医的嘴角上,有服毒后溢出的污血的痕迹。这样的重罪囚犯,进天牢时都会搜身更衣,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藏毒进来的。只有一解释,就是有人希望他死,给他喂毒。
现今的情势之下,谁最希望这位可怜的太医快去见阎王呢?
镇西将军府上,短短几日里长子被贬官,长女被废封号,打入冷宫,老将军又不在府里,正是一片慌乱的情形,哪里还有人会顾得上天牢里这位小小的太医?更何况淑贵妃与吴太医的奸情,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是昭昭实情,即便灭了吴太医的口,也于事无补。
朱尔衡为确证事件真相,于暗夜之中探访了天牢掌刑官的家。那位掌刑官在太子恩威并施的追逼之下,终于没能扛住,战战兢兢地吐出真相。
原来那吴太医虽然私通宫妃,看起来象个胆大的,可到了天牢之中,只挨了几鞭子,就哭爹叫娘地招了一大堆的事情。其中当然包括帮着朱尔玲寻药暗害江月昭,放蛇纵猫惊吓江月昭,还有淑贵妃暗中联络裕亲王一干人,岂图诬陷太子等事。甚至他还招认大理寺拿来给江月昭定罪的那包药粉,根本不是什么失魂散,只是一般的老鼠药。
当他的供词上奏给皇帝后,没出一个时辰,他就被毒死在天牢里了。
朱尔衡从那位掌刑官的宅子里出来时,已经是更深露重的时刻了。
夜凉如水,秋风萧飒。
朱尔衡骑着马,漫无边际地在东州城静寂无人的街道上游逛着,心中如冷寂萧索,一片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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