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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暴虐的计划
这是希特勒在第二个失算是他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变化:1939年3月15日占领布拉格已经激怒了张伯伦和他在唐宁街的内阁同僚,以及英国人民。固然,从那时起直到战争爆发,张伯伦和他的同僚曾有迹象表明渴望恢复他们原先的绥靖政策。但这些现象都是靠不住的;而且,无论在希特勒袭击波兰以前,还是在他胜利结束这一战争之后,即使英国政府再度想要向希特勒让步,看来任何这类行动,无疑只能导致其下台。英国政府一次又一次和希特勒达成的“最后”解决办法,都由于希特勒方面突然发动新的侵略而迅速完蛋。自从1939年3月15日起,英国人民对于一直生活在这种反复无常的状况中感到了厌恶和腻烦。这时他们既已鼓起勇气要和希特勒打一仗,他们就下定决心,除非和约的条款有可能得到贯彻,就不再和德国议和;他们的这一决心就是要坚持战斗,直到彻底打垮纳粹政权。希特勒还没有认识到这种决心的力量,就是英国人民自己也还没有正视它的全部含义。此刻,他们的情绪仍然是被动应付的。他们坚决反对任何进一步的绥靖做法,不过还没有准备好作出巨大的努力,这种努力乃是主动地谋求胜利所需要的。然而在英国,不论政府也好,人民也好,情绪都不是失败主义的,与法国当时普遍存在的情绪不同,这是希特勒的秋季和平运动触上的第二个暗礁。他的第三个失算是他希望——尽管这也许只是他的一线希望——谋求罗斯福总统从中斡旋,以使法国和英国接受德国的条件,这些条件假如不是由美国提出,就极少有可能被英法接受。但是间接从德国方面传出的消息说,华盛顿政府并不愿意向伦敦和巴黎提出这样一项和平解决办法,这个办法将使纳粹政权继续在德国执政,并承认德国夺取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以及征服波兰。
这就是希特勒在1939年秋季的“和平建议”及其遭到英法拒绝的政治背景和心理背景。
当德国对波兰的军事进攻将要以德国在局部战争中的完全胜利告终的迹象刚刚变得明显时,德国在政治上的花招就已准备就绪了。早在1939年9月9日,戈林在柏林一家兵工厂讲话时就谈了下述几点意见,以后希特勒对之又加以发挥,这些意见是:两次大战之间的那个波兰决不允许复国;希特勒这时希望和平;该由张伯伦来决定何去何从;德国对法国并无要求。法国人是否意识到他们正在被英国当作走卒,受其愚弄?戈林开了头,接着希特勒本人9月19日在但泽发表的一次讲话中说:
德国的要求是有限的,但也是不让步的。我没有对英国和法国作战的目的。波兰决不能按照凡尔赛和约规定的形式复国。这一点不仅要由德国,而且也要由俄国来保证。当英国宣称战争将继续三年的时候,我只能对法国士兵表示同情。
在对方的首相和总理中,达拉第首先作了答复。9月22日,他在广播中拒绝希特勒的建议时郑重地宣称,德国企图离间英国与法国的关系,离间法国人彼此之间的关系,这是决不能得逞的;同时他又郑重地赞扬了英国的备战努力。根据以后发生的事情来看,他这样做也许是很重要的。9月28日,德国政府和俄国政府发表联合声明,宣称已“最终解决了波兰国家解体后所引起的问题”并“从而为东欧的持久和平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鉴于这种情况,两国政府共同表示相信,结束德国和两个西欧国家之间的战争状态,将真正地有利于各国人民。10月3日,张伯伦在英国下院阐明,这一声明显然含有下述两点内容“暗示建议媾和,如果该建议遭到拒绝,结果就是几乎不加掩饰地进行威胁”
(他继续说下去)没有任何威胁能迫使我国或法国背弃我们为之进行这场战斗的目标。德国现政府的任何空口保证我们都不能接受。如果建议提出来,我们一定要根据我刚才讲的话对之进行审查和考验。
第在巴黎国民议会外交委员会说了与早一天张伯伦同样意思的话。
10月6日,希特勒重复了他的和平建议,这次是在柏林的国会大厦。他重申,关于允许两次大战之间的波兰复国一事,他连听也不要听;尽管他在列举德国在东北欧的目标时,提到要建立一个新的“波兰国家,其组成和管理,既要防止它再度变成反德活动的温床,又要防止它再度成为反对德国和俄国的阴谋中心”他还重申了其他意见。他说:他丝毫不反对法国;他也愿意与英国达成谅解。他希望德国原来的殖民地能归还给德国,但这一要求不是最后通牒。“在西方继续维持目前现状是不可思议的让那些视战争为更好解决办法的人来拒绝我伸出的手吧”他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德国决不象它在1918年时那样投降。10月10日,希特勒在体育宫开始1939-1940年度的冬赈运动时强调了最后这一点。
第通过广播对希特勒在德国国会大厦的演说作了答复。这位法国总理这次又郑重地赞扬了英国的备战努力,并嘲笑了德国离间两个西欧盟国的企图。10月12日,张伯伦经过与法国政府及各自治领政府磋商以后,在下院宣布断然拒绝希特勒的建议。张伯伦正确地阐明了希特勒提议“建立他所谓的欧洲安全的稳定因素”实际上就是要别人“承认他的征服”并“承认他对被征服国家为所欲为的权利”张伯伦声称“要英国接受任何这样的基础是办不到的。”
德国总理演说中的建议是含糊的、不明确的,而且也未含有改正对捷克斯洛伐克和波兰的错误做法的迹象。因此,其结果是清楚的。德国政府必须用明确的行动,并对他们打算履行的诺言作出有效的保证,来为他们希望和平的诚意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否则我们一定把自己的责任进行到底。现在要由德国来作出抉择了。
如果把张伯伦在这个场合让德国人民抉择的内容分析一下,那就是,要么由德国人自己来废黜希特勒,要么眼看着由英国和法国用武力来废黜他;因为,事情很明显,只要希特勒继续执政,他就既不会放弃已经非法攫取的领土,也不会保证——除了重复他那破了产的诺言——将来不再坚持同样的方针。在希特勒方面,他要求英国和法国默认他直到此时为止从事侵略的全部成果,以交换他那些已成为口头禅的甜言蜜语,而事实总是证明这些甜言蜜语比希特勒在其中吐出这些话的空气还要轻浮。两个西欧国家与德国之间的鸿沟是如此之宽,以致除非通过战争的烈火,没有使之弥合的希望。的确,此时双方都认识到,德苏两国的消灭波兰和瓜分东北欧,并不意味着战争已经结束。东北欧的战争状态,将由西欧和大西洋地区的战争状态继续下去。这破灭了希特勒的幻想,而希特勒对这一新的前景所作出的反应,反过来又将使英国和法国的幻想遭到破灭。但在这时,英法政府却仍在设想着不大可能发生的事,认为它们不需要采取大规模的、积极的军事行动,单靠进行封锁缓慢地施加压力,就能逐步地使德国就范。而希特勒则别有打算,这些打算在1940年春季和初夏将使他的对手大吃一惊。
1939年8月23日的德苏协定,把东欧划分成德苏势力范围,其早期后果之一,就是德国和苏联及三个波罗的海国家(这时处在苏联势力之下)谈判订立协定,把在苏联势力范围内的德意志少数民族,迁移到德国势力范围去。在德国和波罗的海国家之间为此目的而达成的协定中,迁移必然是单方面的,因为在德国势力范围内没有波罗的海国家的少数民族可用来交换在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的德意志少数民族。德国和波罗的海国家之间签订的这些协定及其后果,将在本卷的另一章中阐述。在1939年9月28日、1939年11月3日和1940年9月5日签署的有关德苏协定中,不但规定把苏联势力范围内的德意志少数民族迁移到德国势力范围之内,而且也让德国势力范围内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少数民族有权迁移(换句话说,就是注定要被驱逐)到苏联势力范围内。1939年9月28日德苏协定的条文,适用于双方“管辖下”的地区,根据1939年11月3日的协定,这些条文,不仅适用于两次大战期间的波兰领土,而且也适用于两次大战期间的苏联领土,后来又根据1940年9月5日的协定,也适用于在两次大战期间属于罗马尼亚领土而于1940年6月并入苏联以后的北布科维纳和比萨拉比亚。
德国和波罗的海国家之间的协定,其制订和实施无疑都是出于德国的主动,可以推断,德苏协定也是德国提议的。这些都是德国方面的积极行动,它们看来象是一种证据——值得注意的是,这是此类事情中唯一的证据——表明希特勒在1939年8月23日与苏联谈判德苏两强如何瓜分东欧时,是抱有诚意的。在苏联管辖区散居的德意志人是一支潜伏的第五纵队,正是第三帝国从其居住在德国境外一些地方的德意志少数民族所组织起来或将组织起来的那种类型的第五纵队。在捷克斯洛伐克、波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等国居住的德意志少数民族,在把这些国家并入希特勒欧洲的政治策略上起了关键的作用。希特勒本来可以同样利用在南蒂罗耳的奥地利德意志少数民族,但是为了获得法西斯意大利的友谊而付出一部分必要的代价,他有意放弃了这一做法。关于这一点,他曾以协议的形式向墨索里尼表示了他的诚意,让南蒂罗耳人自由选择,或是迁到勃伦纳以北,或是留在祖传的家园被无情地取消国籍。可以预料,希特勒这时要撤出散居在苏联东欧势力范围内的德意志人,一定对斯大林作了相应的保证,说他打算象尊重意德勃伦纳分界线那样忠实地尊重1939年9月28日签订的俄德在东欧的分界线。然而在协定将要签订时,斯大林也象希特勒本人一样肯定地知道,希特勒所有这一桩接一桩的侵略行动,其最终目的是要为德意志第三帝国在东方谋求一个广阔的“生存空间”如果希特勒的计划得逞,这个“生存空间”会远远超越已划定的分界线,把苏联的心脏挖出来。怎样解释希特勒的最终目标与当时行动之间这一明显的矛盾呢?
最可能的解释似乎是这样:希特勒一实现他在东方获得“生存空间”的第一步计划时,他就发觉,他受到缺乏人力的牵制,甚至不能开拓他已征服的东方领土的最中心地区。希特勒曾借口德国人是一个“缺乏空间的民族”来说明第三帝国通过武力,把领土扩张到德意志人在人口中占多数的中欧东部边缘之外的地区是正当的。希特勒提出,要深入广阔的斯拉夫人地区筑起一道道德意志人口的堤防。然而,等到德国对这种侵略进行试验时,却发现,在大战前夕的第三帝国的疆界之内,德国的人口甚至连这类堤防中的第一道亦即最近的一道也筑不起来。从苏联势力范围“遣返”的散居在外的德意志人,希特勒需要把他们移居在瓦尔塔地区——一条狭长地带,沿着瓦尔塔河与内茨河,这个地带将要变成一条连接东普鲁士和德国本土的“德国走廊”从而把“波兰走廊”与维斯瓦河中上游流域的波兰本土隔离开来。其用意是要把一小块一小块相连接的波兰领土,用德意志人聚居的地带围住加以警戒,作为使这些波兰领土德国化的第一步。
纳粹这一政策是普鲁士国家曾经推行过的政策的继续,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起,普鲁士一贯奉行这个政策,但是显然大大失败,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和平解决把它的企图打断为止;这对希特勒以更为野心勃勃的规模,重新推行普鲁士的这一政策的成功前景,乃是一个不佳的预兆。事实是,在东方的“生存空间”安插德意志人口的计划,并不是由于人口的压力(象“缺乏空间的民族”这一口号想要暗示的)所引起的,而是出于政治、军事的考虑;并且直接与工业时代人口的自然流动背道而驰。因为在德意志第二帝国建立以后,德国工业蒸蒸日上,一日千里,鲁尔区象磁铁一般吸引了北欧平原上德国和波兰地区的人口。该地对劳动力不断增长的需求,不仅吸引着易北河以东的德国居民向西迁移,也吸引着奥得河以东的波兰居民向西迁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既从德国东边也从德国西边的被征服国家强迫输入非德国人的劳动力,使得涌向鲁尔区的人流空前高涨。事实上,希特勒的开拓“生存空间”的政策,是逆着既是潜在的又是明显的经济势力的潮流而动的。因此我们可以推测,第二次世界大战即使是以德国胜利而结束,这个政策也将一无结果。
由于希特勒和苏联以及波罗的海三国订立协定的结果而离乡背井的人,按照被征服国家的人口来衡量,数目是小的,但是按照个人遭受的苦难来衡量,数目是大的。从波罗的海国家迁出的德意志人的数字,将在本书另一处提及。除波罗的海国家外,要弄清德国管辖区和苏联管辖区之间交换的人数,是比较困难的。从这个地区迁出的德意志人的数字,有一种估计是:从沃林迁出六万四千五百五十四人,从加利西亚迁出五万五千四百四十人,从比亚威斯托克迁出八千零五十三人,从北布科维纳迁出四万二千四百四十一人,从比萨拉比亚迁出九万三千五百四十八人。如果在这些数字之外,再加上按照德国估计根据协定从波罗的海国家迁回的德意志人为十二万人,则蒙受希特勒之害的东方德意志族人共计约四十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