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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兵制，按驻地分为不同的“如”，各如的将领称“玛本”。
每如有不同图色的军旗，有红色烈焰旗、有黑色狮子旗等等……
熟悉吐蕃军制的，看旗帜就知道是哪一部族的队伍。
鄯州城难啃，禄东赞分了四支队伍攻打石山寨——
他们迫切需要一场胜利，补充军需、提高士气。
石山寨城头上，黑齿常之望着攻城的敌军的旗帜，知道禄东赞率领的“伍如（即中央翼）”没来自己这边。
既松了口气，又有些遗憾。
最大的功劳，恐怕还是落在五叔头上。
吐蕃多骑兵，“人马俱披鏁子甲，其制甚精”、“其战必下马列行而阵”。
步兵也很可观，攻城时有云梯及战车，将领也有谋略……
能强盛一时的吐蕃，并不是只懂蛮力的野蛮人！
石山寨的守军趴在城头往外看，见吐蕃人拼装木板，几十个人一顿忙活，原地搭起一座类似望楼的木塔，钉在一辆巨大的平板车上！
这是一种攻城器械！
正面和左右两面都有厚木板围挡，后面有长梯，弓箭手可以爬到顶上，和城墙齐平，下方士兵可推着车前后移动！
但这样“高科技”的器械不多，拿一辆来对付石山寨，已经很看得起这个小寨子了。
更多的吐蕃兵还是抬着云梯往前冲。
“是苏毗如！”熟悉吐蕃的副尉严肃地说，“苏毗部距离我朝最近，难怪他们有这样的军械！”
说不定组装军械的工匠中，就有汉人。
黑齿常之冷笑：“管它是哪一部！既然来了，就别想走！石脂水侍候！”
既然是木制的，那就用火烧！
石脂水产自延州，送到鄯州不算远，守军储备充足。
副尉咧嘴笑道：“是！石脂水便宜，不用花多少钱，对付吐蕃蛮人极好！”
虽然表面上信心十足，但黑齿常之从敌军的旗帜和队伍判断，攻城的人比己方多！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吐蕃军声势浩大地逼近，望楼上的弓箭手一波一波地朝城楼射箭。
他们站得高，唐军的立牌失去阻挡作用，强烈攻势下，不时有守军士兵中箭！
“格老子的！”
黑齿常之骂了一句，果断下令用投石机掷“火球”，砸对方的望楼！
中！
可惜对方的望楼挺结实，火球只能砸出窟窿，不能砸毁。
但火势从望楼内慢慢烧了起来。
“继续放！砸他母亲的！”
黑齿常之仰慕大唐文化、会作诗，但在战场肃杀的气氛下，口吐芬芳有利于减压。
对于火球不能爆炸，他深表遗憾……要是有铜炮就好了。
吐蕃军没有被火球逼退，他们比城中的守军多，是为捏软柿子而来！
石山寨靠着武器之利，坚持了一整天，夜幕降临，双方有默契地停战。
此时的人，多数夜视能力都不强，夜晚打仗对双方来说危险都太大。
守将们却没有睡……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何况，从今日的战况来看，敌人也不是可以轻视的。
“苏毗如的望楼、象雄如的骑兵，啧，还挺看得起我们。”副尉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低声骂了一句。
象雄部是吐蕃势力较大的部落，弃宗弄赞有个妃子就是象雄妃。
黑齿常之说：“他们大约在鄯州吃了亏，才想打个小寨掰回一局。我们再坚持坚持，等鄯州胜了，敌军自退，我们出城追击。”
商议了一会儿，副尉自告奋勇：“我带神火雷出去偷营，蛮子没见过‘天雷地火’，肯定会吓得大乱！”
黑齿常之有些心动，神火雷杀伤力且不说，主要是威慑力。
但他分析了双方的兵力，还是摇了摇头：“这几年吐蕃跟我们贸易往来，可能见过鞭炮，神火雷威慑力就大减。”
“他们人多，被我们惊醒，可分成两批日夜轮流攻城。我们人少，没办法分批守城，最后是我们先废了。”
众人听了，默默望向鄯州方向。
鄯州知道吐蕃分兵攻打石山寨吗？
第二天，吐蕃军继续攻城，这一次他们逼近到城墙。
云梯的高度没到城墙口，那样唐军用叉子齐力一推，就能推出去。
“来得正好！”
这是进入短兵相接的战况了！
能不能守住石山寨，就在此一举！
士兵两两一组，一个拿“砍手斧”，敌人爬到城头时，一斧剁手！
另一人拿长柄瓜锤，一锤一爆头！
黑齿常之指挥烧粪和石脂水的士兵往下侵泄，滚烫的“金汁”浇在人身上，那滋味才酸爽！
石脂水燃起熊熊烈火，烧毁云梯。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很难想象这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熊熊火焰，鲜血四溅，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不断有人惨叫，有人掉下云梯，有人在烈焰中变成一个火球。
在战争之中，唐人、吐蕃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是会死的！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为什么会有战争？
此时此刻，没有人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只知道以原始的本能搏杀……
生，或者死！
一架架云梯被烧毁，敌人又推上来新的云梯……
若是连这样一个小城寨都攻不破，他们也不用跟大唐讨价还价，洗干净屁股认怂得了！
黑齿常之一边激情放火，一边观察战况……
石脂水的油柜可以安装轮子，便于搬运；
城墙的垛口可为支点，用长长的撬棍伸下去，将云梯铲离城墙……
他像一头天生为战场而生的猛兽，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给我一把铲子！”黑齿常之兴奋地喊。
七叔曾说……给他一根支点，他能撬动整个地球。
地球是什么？
黑齿常之不知道。
但能撬动云梯就可以了。
他用铲子顺着城墙铲下去……兴奋的笑容还未消失，云梯又靠了回来。
有一点尴尬。
年轻的小将还不是将来横行青海的“燕国公”，他会在每一场战争中成长。
攻防战又坚持了一日，夜晚鸣金收兵，吐蕃军有些烦躁了。
没想到小小的石山寨，能坚持那么久。
他们要在鄯州城破前拿下石山寨，否则就没有意义！
吐蕃人也不是完全的禽兽，没有把同袍的尸体当作垫脚石……
也可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影响行军，总之他们稍微清理了一下战场。
黑齿常之精神紧绷了几日，倦意很浓，又不敢睡，站在城楼上吹了会冷风。
石山寨被围两日，五叔干掉禄东赞了吗？
可惜他不像赵义口中的游侠儿那样，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独身闯入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
旁边有士兵小声说话：“咱们这回能守住吧？两日了，鄯州肯定赢了。”
“肯定能赢！反正我是不亏，今日杀了好几个蛮人！再说，我娶了媳妇生了娃！”
“说起来，黑齿都尉还没娶媳妇？城里也有几个不检点的，他要是不嫌老，还来得及。”
黑齿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