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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牙战舰有五层，下面四层安置兵卒，最上一层为指挥和瞭望台。
战舰前后左右共有六台拍竿。
《武经总要·水战》“拍竿者，施于大舰之上……敌船若逼，则发拍竿，当者船舫皆碎。”
拍竿上装置巨石，作战时，甲板之下的绞盘操纵巨石升到竿顶，下落的巨石可将靠近的敌军船只砸碎！
巨石可以反复使用，凡是靠近的敌船，有一艘砸一艘！
在这个时代，五牙战舰这样的庞然大物就是水战的大杀器。
张都尉的水师换上了水匪的装扮，绕过牛渚矶迎面遭遇一波箭雨，冲上前的船只瞬间被拍竿击沉！
面对这种吃水七八尺深的巨无霸，就像小孩儿拿着木剑攻击巨人，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越州士兵内心呐喊……
都尉还想以剿匪的名义陷害对方，眼看自己才是送上门的“水匪”啊！
站在船头的张都尉心里也很苦！
他是士族出身，见过世面的，当然知道五牙战舰的威力。
如果有得选择，打死他也不敢跟五牙战舰相抗。
奈何张家危在旦夕，狄仁杰放出风声要提审张氏家主！
眼看屠刀即将落下，唯有背水一战！
张都尉赤红着双眼下令：“敌人战舰虽厉害，但他们人少！岸上就有我们的人，只要冲上去，就能前后夹击！”
“听我号令！所有战船一起突进，团团围住五牙战舰、来一场接舷战！让他们见识见识，我江东男儿的厉害！”
战鼓齐鸣，所有越州战船猛地向前！
敌军来势汹汹，五牙战舰上的官军怡然不惧。
“儿郎们！水匪主动送上门，拿下这现成的军功！”李震豪迈地喊道。
英国公李勣威名太盛，显得儿孙一代不如一代。
但将门虎子，又岂会怕这些河虾河蟹！
……最关键的是，船上配有火器，等敌军围拢，就可以一起轰炸！
江上一场大战爆发，七郎亦追击着山贼进入牛渚山。
前朝末年，中原混战、豪强大族压迫，百姓窜入山林，成为不服王化“僚人”。
本朝立国以来，山越屡次作乱，是一群难以驯服的野兽。
他们盘踞山野，以掠夺为主要生存方式，曾经被压迫的人挥起武器，欺负比他们更弱小的普通百姓。
任何一个强大的朝廷都不允许这样破坏力大又不听号令的武装集团存在。
七郎身为朝廷命官，对上这样的野兽，无法驯服的唯有打死。
“轰隆隆”的巨响中，山贼又抛下了几百具尸体，终于爬到一个大矿坑的另一边。
有矿坑作为阻挡，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张大郎喘着粗气，他这辈子都没那么拼命地奔跑过，此时只觉得双腿酸软，嗓子眼被风吹得火辣辣的疼。
忠心的护卫拉着他：“郎君，让山贼殿后，我们还得继续跑！”
“跑不动了，死也跑不动了。”张大郎像条将死的狗一样瘫软。
护卫：“不跑，就会像严青山一样，被炸得死无全尸。”
张大郎：“……你驮着我跑。”
组织山贼殿后？
失了头领的乌合之众，又被会放雷火的赵大使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比张大郎还快呢！
官军泛着寒光的横刀和长矛逼近，那个不是人的赵大使似乎近在眼前……
跑得慢的人面对锋利的横刀和长矛，如土鸡瓦狗般任人宰杀。
短短一瞬间，矿坑中已经染满了鲜血。
张大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青山碧水的风水宝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他没有死，被俘了。
山林间的喊杀声渐渐停歇，除了满地的尸首和鲜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牛渚山上，四季江风呼啸不休，山间没有江南地区常见的瘴气。
七郎押着张大郎等俘虏朝矿山走去，高大的树木渐渐稀少，蓝天越来越多，人的心情也爽快起来。
“那就是你们的炼铁工坊？”
七郎指着不远处的山坡问。
张大郎垂头丧气的点头，声音沙哑地问：“赵大使，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你能否为我解惑。”
浑身染血的七郎心情很好：“你问。”
张大郎抬起头：“江东士族与大使无冤无仇，你为何对我们如此仇视，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就因为我们家大业大吗？”
仇富？
七郎淡淡地说：“有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今日不出现在这里，又如何为我所俘？你们不露出把柄，我也不能强加罪名。”
张大郎默然。
养匪在张家不是秘密，但能调动山贼的只有嫡支。
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必须是他亲自来，才能调动桀骜不驯的严青山。
走了一段路，山坡上又出现一个巨大的矿坑，黑褐色的内层暴露在外，显然是一处极好的铁矿。
一条湍急的溪流从高高的山巅倾斜而下，工坊就建在溪流之侧，可利用水里带动器械……
占据这样的风水宝地，难怪江东士族有源源不断的兵器，可以养匪、发动民乱。
有张大郎带路、叫门，铁矿工坊的守卫几乎没有抵抗，就缴械投降。
士兵冲进工坊，将所有管事和工匠一一拿下，排好队在矿坑前。
七郎站在颇具规模的铁坊前，摆出为人的姿势，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这一片，今后就由官府安排人管理！”
本朝盐铁管理权在地方，“诸州所造盐铁，每年合有官课……依令式收税。”
朝廷只要能收到税，并不介意官民分利。
原本占据铁矿的豪强被打垮，其他小士族必然观望，虽垂涎肥肉，一时不敢上前。
如何招募可靠的人来管理铁矿？
七郎决定用“招标”的方式，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赵大使，张大郎张了张嘴，想要骂几句“不要脸”、“抢劫啊”，最终还是闭上。
……嘴炮一时爽，挨打泪两行。
士兵占领铁矿后，在各管事的“带路”下，迅速搜捡了整座铁矿，还真让他们找出了不得的东西。
刀、箭还罢了，竟然还有锁子甲！
七郎看着面无死灰的张大郎，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张大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事到如今，多一项罪名，少一项罪名，还有什么差别？”
“赵大使，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张大郎猛地磕了一个头，恳求：“所有罪过，都是我父子的主意。族中其他人，不过是酒色纨绔子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赵大使慈悲为怀，请您网开一面！”
人之将死，总算有了嫡长子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