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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的阴云变幻,都是无形当中发生着,进行着。让人摸不到头脑,但却能隐隐地感觉到什么。
想着想着,我不由得脸上出了一阵冷汗。尽管,这一切,还只是我的一厢猜测。
正在心里兀自地揣测着各种疑团,姜副团长突然说了句:小李怎么了这是,开车这么不稳。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分心了,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在开车。尽管我坚信自己已经达到了人车合一的境界,但还是让姜副团长看出了我的走神。
我赶快解释道:没,没怎么。
姜副团长提醒道:开车要注意力集中,这么多人的安全都系在你身上呢。
我连连称是。
回到团部,黄参谋和王干事下车后便各回各处了,姜副团长左右观瞧了一下,发现在周副团长办公室门前,停了一辆崭新的奥迪A8军车。
在中国,奥迪A8,象征着绝对的权利和地位。在中央,一般情况下,只有常委级首长才有资格乘坐A8.政治局委员乘坐A6。政府在官员座驾方面,有着严苛的不成文法则,因此单单从座驾上,你便能分辨出是什么级别的领导。但是很显然,眼前虽然停着一辆奥迪A8,却不可能是首长下来私访,首长下来不会这么冷清,更不会只有一辆车。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某个重量级首长身边的人物,正造访团部。
姜副团长望了几眼那辆A8,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却没做出积极反应,而是朝办公室走去。
沈鑫不失时机地从奥迪车的方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喊:姜副团长,等一下!
这一声称呼,又是足足让我吃了一惊。
一个小小的中尉,竟敢让一个正师职高级军装‘等一下’,实在是笑谈。要么是不懂规矩,要么是这兵当的不耐烦了。至少,他应该这样说:姜副团长,您稍等;或者是:姜副团长,请留步。
但戏剧性的是,他竟然说了句:姜副团长,等一下!
好一句气势恢宏的祈使句!或许,这更像是一句军令,在严重地伤害着姜副团长的心。尽管姜副团长没有表现出来,但想必他一定对沈鑫的不尊重,感到万分的失望。
而姜副团长竟然果真停下了步子。
沈鑫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要在平时,那可都是要跑步过来面向领导。
姜副团长问:谁来了,我的沈大秘书?
话中已经间接地表达了对沈鑫的不满,姜副团长面色柔和地望着沈鑫,平静的表情之下,蕴藏着太多的城府。这也难怪,如果换作是别的团领导,自己的秘书若敢这样,那肯定是在部队呆的不耐烦了。但是姜副团长却突然表现的很冷清,很和蔼。甚至是和蔼的有点儿吓人。
沈鑫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强挤出一丝笑意:姜团长,那谁,我师父来了。
我一惊:敢情沈鑫所谓的大人物,就是他的师父吕向军?
简直是胡闹!
吕向军虽然在特卫局风光无限,但是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少校,在姜副团长面前,他只能算是小鱼小虾级的人物。
姜副团长似是早已意识到了这个答案,嘴角处崩发出一丝淡淡的轻笑:你师父是谁?
沈鑫一扬头:姜团您不会不知道吧?
姜副团长将了沈鑫一军:你的师父是谁,我凭什么非要知道?说说吧,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大人物,到底有多大,比天还大?
一句话倒是将的沈鑫脸色铁青,原本想借助吕向军的威名壮壮自己的门面,却是被姜副团长一鼓作气地灭了声威。沈鑫哽咽了一下喉咙,说道:吕秘书,吕向军。那是我师父。您,您是知道的!
姜副团长冷冷一笑:够大,够大。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是夸大!
沈鑫面色不悦地瞪了我一眼:滚一边去,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姜副团长随即回了一句:我的兵,用不着你来教训。
沈鑫仍然佯装陪笑:李正也是我的兵,我是他的直接上级。
姜副团长故作惊讶地伸手一指额头:哦?哎呦我都差点儿忘喽,你沈鑫是我的秘书!是我老姜的秘书!
讽刺味道十足。但是不难体会姜副团长心中的苦涩。的确,自己手下一个小小的秘书,突然有一天在自己面前昂首挺胸,说话间不留分寸,甚至还打着别人的旗帜过来含沙射影地威慑自己,那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沈鑫笑了笑:谢谢您还记得我是您的秘书。感动,感动。
沈鑫虚张声势地点了点头,随即亮出了正题:那姜团长,要不咱过去见见吕秘书?
姜副团长狠狠地咳嗽了一声,气的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让堂堂的正师职常务副团长去见一个少校?
荒唐不,可笑不?
这种话沈鑫竟然也能说的出口?他也算是一个比较有经验的领导秘书,总不至于愚笨到这种程度吧?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风没有浪,实际上早已是暗潮涌动。沈鑫的不合身份的强势,无疑印证了我这一路的猜测。而吕向军这次来团部,带来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抑或是,还有一个更大的人物,正在纵容沈鑫跟姜副团长唱反调?
我虽然来团部不久,但还是能看得出眉眼高低的。很多话领导说不出口,就得由下属来说。
于是我替姜副团长道出了他不方便启齿的心里话:沈秘书,你今天没喝多吧?让姜副团长去见吕向军?吕向军算老几?一个少校!你让一个常务副团长,去见一个少校?
沈鑫显然对我的护主行为很是恼火,但他还是凑到我跟前,轻拍了一下我的胸膛,故意说话给姜副团长听:是少校不错。但人家是大首长身边的人。更何况,吕秘书今天是带着首长的意思来的。
什么事若是牵扯到了首长,那问题就严峻的多了。按照沈鑫所言,姜副团长过去见吕向军,仿佛也没什么不妥。就像是古代的太监来大臣家里传达圣旨,大臣还不照样得跪地接旨?
但现在毕竟是社会主义新中国,封建社会那一套,虽有遗毒,但还不至于到宦官当道的地步。
只是,蛛丝马迹之间,已经越来越显得杀气腾腾了!这种杀气,姜副团长能感觉到,我也能感觉到。
虽然这种杀气,并非是战场上那种硝烟弥漫的气息,却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最终姜副团长还是选择了忍耐。这种忍耐,源于他对某些灾难的预知,源于一种无奈之下的自保。
姜副团长走在前面,沈鑫跟在后面。我犹豫了一下,却也只能跟上。
周副团长办公室。
从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我便朦胧地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周副团长稳坐办公桌前,半敞着军装,正和穿着便衣的吕向军说笑聊天。吕向军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颜色比奥迪A8的车漆还要亮。他手里拿了一副黑色的墨镜,蜷着二郎腿,神采飞扬。
一见到这个吕向军,我心里就来气。但是又不得不遵守部队的礼节,一一向周副团长和吕向军问好。
而姜副团长的光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吕向军稳坐钓鱼台,只是冲姜副团长笑了笑:哦,姜副团长过来了!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了!
谁都能听的出来,他在含沙射影地责怨姜副团长来晚了。
这世道简单是来了个大逆转!怎么姜副团长这一出去,所有人都改变了嘴脸,都敢在一个正师职高级军官面前,如此泰然自若?
要在平时,吕向军肯定得拍着屁股站起来,跑过来跟姜副团长握手问好。但今天,他的表现显得格外微妙。
周副团长伸手拽拉了一下衣领,不冷不热地冲姜副团长说了句:老姜过来了,坐,快坐。
姜副团长用敏锐的眼神迅速地扫瞄了几眼室内及众人,我不失时机地从旁边扯过一把椅子,让姜副团长坐了下来。
周副团长将身子扭转过来正对姜副团长,随手给姜副团长扔过来一支烟。
但姜副团长并没有要接的意思,我赶快伸手接住,往姜副团长嘴边递了过去。
姜副团长伸手一拨拉,香烟断成两截:不抽了,呛得慌。
他是在借景抒情,暗喻气氛的不对头。
而吕向军则翘着二郎腿,伸手拎弄着皮鞋上的黑色鞋带,突然间说了句:不相关的人,可以先回避一下。
现场就我一个战士,毫无疑问,吕向军是在说我。
我也知趣,正准备离开,姜副团长却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让我留下。
吕向军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皱着眉头盯向我:喂,说你呢!看不出来吗?看看这屋里除了你,还有几个战士?
我暗自攥紧了拳头,真想给他一拳。他总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居高临下,狗眼看人低!还号称一号特卫,首长的贴身警卫。这种素质的人,有才无德,怎么会如此吃香?
确切地说,吕向军故意找我麻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次他又借机侮辱我,让我愤恨难消。我咬了咬牙,强挤出一丝笑来:战士?我是战士,你也是战士。官也好,兵也罢,都是特卫局的警卫战士,都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共产主义战士!
话是说的的确有点儿空话套话的嫌疑,但是却巧妙而委婉地回击了吕向军的嘲讽和轻蔑。他的本意很刁钻,屋里坐着的,全是军官,就我一个普通士兵。他想利用讽刺的方式,让我知趣离开。而我受了姜副团长的暗示,偏偏用领导经常教育我们的口号,将了吕向军一军。
姜副团长微微一笑:说的好,说的好!在坐的都是共产主义战士。
吕向军有些急眼,但又不好表露出来,于是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那好。那么就请这位士官同志先回避一下,我们要研究工作。
姜副团长一扬头道:他是我的兵。我今天还就偏偏要把他留下来,一起研究。
我知道,姜副团长是故意在和吕向军较劲,杀杀他的威风。
但实际上,暗藏玄机的尔虞我斗,才刚刚开始。
而我,则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这场斗争的一颗棋子。
这颗棋子,有可能让姜副团长用来将别人的军,但也有可能,会充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