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于千万人中重逢

燎小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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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漩涡之魔神奥赛尔终究被贯虹之槊深深叉入海底,若陀拦住了他的眷属跋掣,大蛇奥罗巴斯失去战意,已有了逃遁远方的趋势,战场大局已定。

    带着几乎撕碎的心情,摩拉克斯紧随神千落消失的方向冲入了深海。

    他不该离开战场太久,战乱中的璃月还需他主持大局,可唯独在这仅有的几分几秒的空档时间,他不再意味着岩王帝君。

    他是摩拉克斯,是钟离,是少年曾调侃呢喃的阿离。

    但那双灿如烈阳的金色竖瞳,终究没能再次窥见他消逝在大海的身影。

    初见惊鸿星霜宴,久别朝暮月孤寒。他们相识星空,错失深海,此后千秋,纵穷尽人间风月,万里青山,也终不及少年竹箫一管、笑语一声。

    哪怕是在战后毫无停歇毫无休止的搜救下,都不曾再见他的踪迹,那白衣银发的翩翩少年,就像彻底从生命中剥离。

    想来他还是那般骄傲的,所以选用了傲然至惨烈的方式,回馈世人与他最为炽烈的答复、自证清白。

    海中魔神彻底绝迹的那日,有大量海豚与鲸在战后的海域聚集徘徊,鸣叫歌唱。

    有人说,那是海豚与鲸在为自己所崇敬的神明哀哭吁叹,唱着婉转的悲歌。

    也有人说,那是它们惊叹于岩王帝君贯穿长虹落日的宝槊,扼腕于箫神为浩大生灵选择的自我牺牲。

    而同时,更有另一种说法,说那是伟岸如岩神的哭泣。

    他为痛失的挚友而悲,为强加于身的职责而悲,为身处这无可奈何的世间而悲。

    独立在海边时,淅淅沥沥的雨依旧从天边坠落。

    往后数千岁月,摩拉克斯都喜爱立在海岸,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凝沉良久、良久。

    他时常会想,倘若他能再坚持一下,倘若他能挺过那黎明前的黑暗,倘若他能与他在和平的年代好好活下去……

    可这世界从不存在如果。

    “咕咕…”毛绒绒的脑袋轻蹭神明的裤脚,跟随在摩拉克斯身边的屑落狐低垂着耳朵,尾巴垂落身后,仰起头来,似是感知到主人的悲哀,尽自己所能地轻蹭他,安慰他。

    小狐狸不懂他为何伫立凝望,却知晓他正在悲伤。领袖的悲哀总会羁绊于所谓的职责与孤寒,令磐石如他时常在某个刹那,察觉到击垮灵魂的苦难。

    熹微的光渐渐升起在地平线,微微俯身抱起屑落狐,摩拉克斯回身走向了人语繁华处。消散在薄雾的背影愈发沉稳而温沉,却在无言中多出了独属神明的积淀。

    光影割裂着暗海和人间,犹如永远无法触及的分割线、慢慢磨损。

    ·

    仙家们其实都并不相信少年会自此死去。

    与其称其为不可置信,更不如说,当这一事实在他们的意识中漫延开后,只给人一种恍若如梦的不真实感。

    箫神千落…为守护璃月战死?

    分明是最爱笑的少年,分明是最害怕大海的少年,命运于他,却递来了死无葬身之所的结局。

    “…我去找他。”紧攥傩面的指尖都无自觉地轻颤泛白,魈最先冲入海中,不顾一切地苦苦寻找他的少年。

    “降魔大圣!”随后冲到岸边的甘雨迟疑了一瞬,迅速回身拜托出海的渔师帮忙加入搜寻,眼眶终是不受控地泛红。

    摩拉克斯其实找过很久很久,近乎将整个海域翻了个底朝天,可深入大海的半大少年依旧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恍若噩耗的真相。

    他日复一日,在清扫魔物与妖邪后,坚持寻找他的身影。

    可慢慢的,搜寻箫神千落之人终究从全民出动变为了所有人无言的默哀。连岩神帝君大人都出面为他举办了葬礼,啜泣的哀悼细碎地响在璃月港的各处。

    隆重的国丧令所有人将这样一位神明铭记心底,他却觉得太吵。

    夜叉一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日寻不到他,他便会继续寻找下去,希冀着、祈求着有朝一日,阔别已久的重逢。

    ·

    马科修斯同样选择了牺牲。

    他是一位年轻的魔神,不喜杀戮,而为美食与幸福而生。因某次不期而遇的忽悠,他听从了箫神千落的话语,选择了正确的队友。

    魔神战争结束后,他应当是最为幸运的幸存者,却终是在目睹了太多灾难平息后的疾病和次生灾害,以最为青稚而决然的身影,将全部的力量汇入土地。

    与力量耗尽的赑臭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仙兽虽是超凡的活物,却依旧被寿限所羁绊。因而力量耗尽的他向岩王帝君请愿,将肉身化作永恒的磐岩,将灵魂化成永不散尽的祝福。

    他们结伴陷入沉睡,为守望的子民祈福,也为诠释对国与家最深沉的爱。

    这一战的仙家,损失了太多昔日的好友。

    大家为夜叉铜雀修建庙宇,为尘神哈艮图斯造云海洞天,收纳其遗留的机关与手稿。时至今日,仍依稀能在稿件的灵动字迹中窥得少女的音容笑貌,安抚几分无处安放的念想。

    失去了对手的留云常常远眺云海,无故陷入沉默。年龄最小的歌尘变得不再爱笑,怀抱瑶琴,零零碎碎残缺的曲调溢满对故友的思念和痛苦。

    移霄死后的鲜血化为了碧水河滔滔不绝的河流,归离原桑田尽毁,经岩神摩拉克斯决策,将璃月港转型为商贸,造摩拉,设七星,构建起战后初步的体系。

    只是昔日华丽而不失庄重的酒樽,再也不见满盛玉露的盛况。

    他们都坠入名为命运的折磨,想来挚友已逝,何种的浮华都只会是徒增悲凉。岩间琉璃云间月,缥缈如仙家云海,也终是少去了好些欢歌笑语。

    他自当是念想的。如诸神散尽的宴席,如火如荼,如痴如狂。

    ·

    似不见底的深海昏暗凄清,少年无声无息地向下坠落,宁静地沉睡着,睫毛合拢,衣袂发带悠扬。

    胸口滑落而出的黑水晶项链折射出海底的光泽,闪过一瞬的光芒。

    他们缘分未尽,信仰未结,于千万人中,于千万年后,离散之人,终将重逢。

    【卷二:诸神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