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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腊月镖局的生意就淡了许多,大雪封路,长途跑不了,就算人能跑马儿也受不了,刘灵芝干脆在家休息。
平日在家他都以女装示人,徐渊读书,他便在后院哄孩子玩,堆雪人、打雪仗还给小丫钉了个冰车,拉着她疯跑。
腊月二十七,老家那边来了消息,刘翠花给买的东西都送到了刘家屯。
刘大福拎着两坛酒去里正家,求里正帮忙写了封家书捎了回来。
收到信刘翠花赶紧拿给徐渊,让他读给大伙听。
一家人坐在炕上磕着瓜子,徐渊打开信封清了清嗓子念道:“二伯二伯娘,我是大福,你们送来的东西我收到了,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下次可别花这些银子买东西了。家里一切都好,娘的身体也挺好的,一顿能吃两碗稀饭。”
刘翠花笑着拍着旁边的刘老汉道:“嫂子这胃口可不像快六十的老太太。”
刘老汉也笑的眯起眼睛。
徐渊顿了顿继续念:“今年雪下的大,听说其他县里又闹雪灾了,咱们这还好,雪下了两日就停了只有半尺厚。”
刘灵芝剥了一把瓜子仁递给徐渊,徐渊倒进嘴里边嚼边念:“二丫成亲了,女婿是二条沟村的一个小伙子。他爹娘没得早,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咱们家当了上门女婿,小伙子是老实孩子,对二丫也不错,有大明二明帮扶以后日子好过。”
刘翠花感叹道:“可说咱们二丫是个有福气的呢!”
徐渊也高兴的点点头,二丫能有个好归宿再好不过了。
徐渊:“孙家的人来过几次,想把二丫和两个孩子接回去。听说那寡妇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一直怀不上,我让大明二明把他们打了一顿撵走了。”
“呸!我说什么来着?遭报应了吧!这孙二宝没准以后都不一定有自己的娃!”
信上最后写了让老两口注意身体,有时间常回家看看,大家都很想念他们,还有祝大郎早日金榜题名。洋洋洒洒写了两页,难为里正帮大福哥写的这么详细。
读完信刘翠花和刘老汉坐在炕上久久不能平静,每逢佳节倍思亲,眼看要过年了,他们离家千里,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看。
刘小丫见刘翠花偷着抹眼泪赶紧抱住她:“奶,不难受,等小丫长大带你们回去看大奶奶。”
刘翠花抱住大孙女亲了亲脸蛋:“哎!奶奶等着。”
正说着外面大门响了,刘灵芝赶紧起身出去,见是柴新坐着马车来了。
“柴大哥你来啦!”
徐渊闻声也起身迎了出去。
柴新穿着一身貂皮大敞,让小厮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这阵子太忙了,也没时间过来看你们,伯父伯母怎么样?”
“挺好的。”
刘老汉和刘翠花见伙计搬了一堆东西进屋。
“你来就来,还拿这么多东西干嘛!”
柴新笑呵呵的说:“也不知道买点什么好,都是些不值钱的吃食,给您二老吃个新鲜。”
眼下正值冬季,新鲜的水果京都卖几两银子一斤,柴新都是成筐的往这拿。还有那些熏干的火腿,南方运过来的好茶,轻薄的丝绸锦缎……这些年礼少说得值几百两银子。
“柴大哥,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刘灵芝拦着小厮不让他再往屋里搬。
柴新拍了拍刘灵芝的肩膀道:“你要是拿我当亲哥哥就得收下!”
徐渊和刘灵芝两个人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有些犯难,收了他这么多东西,以后怎么还礼啊。
刘翠花道:“柴新呐,待会留下来吃顿饭,伯母给你包饺子吃。”
“成,您还包羊肉馅的,上次没吃够!”
“得嘞!幺儿去把偏房里挂着羊肉拿出来化开!”
柴新能说会道,他外出做生意走南闯北,把路上遇见的新鲜事讲给两个老人听,没一会就把他俩逗的开怀大笑。
小丫也喜欢这个大伯,拿出自己送不出去的针线活给他。
“这是咱们丫自己做的?”柴新拿着钱袋仔细翻看。
“嗯!”小丫自豪的点点头。
“做的可真好!小丫要是喜欢针线活,哪天大伯给你找个绣花的师傅教教你。”
刘翠花连忙拦住:“她小孩子心性,几天的热乎劲儿一过就不爱摆弄了,你可别麻烦。”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不过几两银子的事,柴新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吃完饭柴新又待了一会才起身离开,临走前还给小丫一袋子银瓜子当压岁钱。一家人撕吧了半天才收下。
刘灵芝送他出门。
柴新边走边说:“幺儿,我听伯父伯母这么叫你,你们刚来京都身边也没个亲戚朋友,哥哥也没什么亲人,我是拿你们当亲戚走动呢。”
“我知道。”
“这点东西可能对你们来说有点多,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别想太多,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们。”
“好!”
*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就要过年了。
说来也奇了怪,病了半年多的皇上突然好了,刚开始大臣们还以为他回光返照,一个个吓得肝颤,赶紧把家里适龄的孩子选了日子办喜事。
没想到皇上是真的病好了,不光能下地溜达,听说一顿还能吃大半碗饭,没几日就重揽朝政,把积压的朝事重新归拢处理。
户部有一大堆事等着重议,这阵子把陈英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教徐渊,大部分时间都是让沈霁帮着教。
沈霁比他大六岁,是天秉十二年的进士,在户部任六品主事。平日他也忙的很,不过还是能抽出一些时间帮徐渊批改文章,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
今日沈仲卿出门办事,刚好路过徐渊家附近,心血来潮打算进去转转。
刘灵芝正在院子里扫雪,听见敲门声便去开门。
大门一开,沈霁仰头看着这个壮硕女子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徐…徐温柏在家吗?”
“在家,阿渊有人找你!”
徐渊从屋里出来,见是沈仲卿连忙招呼他进屋:“沈兄来啦,外面冷快进屋!”
“好…好。”
进了屋子,徐渊给他泡了杯热茶。“沈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家?”
沈仲卿还没从刘灵芝的冲击下缓过来,端着茶杯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路过便进来看看,刚刚院子那位是……”
“我娘子。”
沈仲卿赶紧低头喝了口茶,心想徐渊这个风光霁月的人,没想到家里居然娶了这么一房悍妻。也难怪,当初他去查徐渊的时候,查到他是倒插门进入刘屠户家,徐渊也没得选啊!
一时间之前心中那点嫉妒一扫而光,全都变成了同情。糟糠之妻不下堂,就算徐渊年少有为,前途似锦又如何?还不是没办法娶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做正妻,不然将来入仕,言官能弹劾死他。
徐渊丝毫没察觉到他的转变,兴致勃勃道:“沈兄你来的正好,前几日教给我的策论刚写完,我还想着这几天拿给你看呢,怕你没时间。”
“拿来吧,我抽时间看看。”
“爹爹,你看我给你缝的钱袋好不好看!”小丫举着一个粉红色的小布包跑进来递给徐渊。
刘灵芝赶紧把小丫抱出去:“你爹忙着呢,一会再让他看。”
“那…那是你女儿?”
徐渊点点头。
如果没记错徐渊才十八岁吧……刚刚那孩子看着已经有五六岁了,他十二三岁就当爹了?沈仲卿有些神情恍惚。
坐了一会沈仲卿起身准备离开,刚出门就见刘灵芝正轮着斧子劈柴,碗口粗的木头一斧子下去裂成八瓣,沈仲卿揣着手风中凌乱。
*
沈霁到了陈英府上,见陈英在喝汤药,师娘杜若眉掐着腰站在一旁监督他把药喝尽。
沈仲卿担忧道:“师父,您怎么了?”
陈英苦着脸摆摆手,从娘子手里捡了几个杏脯扔进嘴里道:“无事,你师娘熬的补药非得让我喝。”
杜若眉嗔道:“快年底了还不让人消停几日,半宿半宿的熬夜,什么样的身子骨抗得住啊!你都四十八了,不是十七八岁的小郎君,真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陈英怕娘子长篇大论,赶紧扯开话题:“仲卿,你这是从哪来啊?”
“刚从温柏家里过来。”
“哦?他在家干什么呢?”
沈霁把自己刚刚去徐渊家的事说了一遍:“我没想到他…他竟然有个那样一个威武的娘子……”
“噗!”陈英一口茶喷出来差点没呛到。
旁边师娘也笑的前俯后仰:“哎哟我的天呐,仲卿你未免也太过夸张了,真有那样的女子吗?你别是故意说笑逗我们吧?”
“真的!”沈霁怕他们不相信,急得脸通红。
杜若眉擦着眼角的泪痕:“好好好,改日我邀温柏他娘子来府上喝茶,好好见识一下这个壮硕的小娘子。”
杜若眉见他们师徒有事要说,让身边的丫鬟把药碗端下去,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师娘一走,沈仲卿面色凝重道:“师父,挪用赈灾银子的事有着落了吗?”
今年刚一入冬,冀州一带发生雪灾,当时户部拨了一笔银子用来赈灾,结果这三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了。
这件事如果没人提兴许就瞒了过去,好巧不巧骁骑尉有个叫温辉的将军老家就在灾区,族中不少亲人受了灾,一直等不到救灾的银子,冻死饿死了许多人。
他直接一纸诉状把太子告到了京都府,因为赈灾这事是太子负责督办的。皇上知道后大怒,命刑部彻查此事,太子也暂时被禁足在东宫。
陈英哼了一声:“拔出萝卜带出泥,这里面的弯弯绕多着呢!暂且让他们查着吧,年前肯定是没什么结果,估计过了年这铡刀就该往下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