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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等了小刻,果然有人出来,却不是韩琛,而是卞卓。“娘娘,王爷请你先回去。”
沈七的脸一白,咬了咬牙转身欲走,却见钱儿道:“主子,这参汤……”
沈七一伸手,“啪”的将参汤打翻在地,汤罐碎掉时发出刺耳的响声,“没人领情就算了。”沈七快步离开,她还从不曾如今天这般丢脸。钱儿也顾不上收拾,赶紧跟了上去。
沈七一回屋,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
“主子,这王爷也太过分了,明知道你在外面,居然还让你回去,这也太……我看王爷对主子你根本就是……”钱儿开始嘀咕。
“你胡说什么呀,书房重地女眷本来就不该进去的,今日是我越矩了。”沈七撑起身子蹙着眉道。
“主子现在是再也听不进钱儿的话了。”钱儿自问她身为一个旁观者,那王爷对自家主子的心意比不上半分自家主子对他的心意。
沈七重新把头埋在被子里,再也不理会钱儿。只不过钱儿的话让她有一丝惊心。沈七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听不得钱儿说韩琛的坏话,总觉得她是被韩琛拒绝后,心怀怨怼所致。可是她又不得不担心,万一这是韩琛故意所为呢?沈七赶紧摇摇头,觉得韩琛断不是城府这般深的人,即使他城府深也断不会用到自己身上。
沈七就这么蜷在床上,从大下午等到日落月升才看见韩琛踱着他一贯优雅的步子进来。沈七气得恨不得把自己牙咬碎了,他明知道自己不高兴,也不跟来劝哄。
“怎么,你家主子还在生气?”韩琛从钱儿手里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
钱儿头瞟了一眼床帏,“没有,主子是身体有些不适。”钱儿低了头,退到外间,她初见韩琛时觉得他温润和蔼,时常带着笑也没有架子,还道是个好相与的人,如今才发现,她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打从心底惧怕他。
韩琛掀开床帏在床畔坐下,“原来爱妃是身子不适,才失手打翻参汤的是不是?”
沈七本想反驳,可又觉得是自己不对,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跟个泼妇似的当众摔碗,事后她也懊恼,但这也并不能让她不生气,所以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韩琛。沈七本等着韩琛轻声哄劝,哪料却听得他的脚步声往门外去,立马翻身坐起来,带着哭音颤颤的道:“你……”眼泪再忍不住掉下来。
韩琛应声驻步,转过身来。沈七见他脸上没有素日的温润笑容,只冷冷的仿佛一枚冷玉,煞是好看,却凉人。沈七有些心虚,只咬着唇,流着泪,眼汪汪的看着韩琛。
韩琛叹息一声,回到床边捏了捏沈七的下巴,笑着说:“定是爱妃思念孤,所以身子不适才打翻了参汤,都是孤的错。”
沈七见他回转,神色也恢复了从前,心里一松,便笑出声来,“当然是怪你,都怪你。”
“怎么这么爱脸红?”韩琛忽然捧住沈七的脸。
沈七的脸便更红了,主要是因为韩琛刚才的戏言确实点重了她的心声,她就是想他,想时时刻刻见到他。只是这情形太过诡异,明明是该自己兴师问罪的,到后来却仿佛错的是自己,她自己还一片心虚。
“我才不是想你,我是有事情找你。”沈七推开韩琛,答非所问。
“哦。”韩琛尾声上挑。
沈七偎在韩琛的怀里,把那账房的事情同韩琛说了,期间也不乏添油加醋说一说那账房是如何打发了钱儿,如何对自己不尊重的,反正就是要把“理”字掰到自己这一方来。
韩琛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你可知这一千贯钱都够着合府上下几十人一年的月例了。”
沈七有些惊异的从韩琛的怀里把头抬起来,在她看来一千贯钱一件衣服,算不上什么大事,比这更贵的她都穿过,当年时新百鸟羽制的衣裙时,一万贯一袭她都没眨过眼睛。可韩琛身为皇子,居然把一千贯钱看得这般重,让沈七有些不是滋味。韩琛的采邑有两万五千户,还有几个庄子,沈七断不会以为他会缺钱。
“可我就喜欢那件衣服。”沈七开始撒娇。
韩琛将沈七推离怀抱,握住她的双肩冷了脸道:“爱妃真该去看看华河以北的那些百姓,别说衣服了,能找一片树叶蔽体都已经是幸事。”
“树叶都没有?”沈七被韩琛的话吸引了注意。
“树叶早被他们用来充饥了。”
沈七脸又开始红了,不过这次是恼怒,她大致明白韩琛的意思,她听了这些心里也不好受,可她从没见过那种惨景,根本无法想象,在潜意识里只当那是别人的事,可眼下韩琛明明白白拒绝自己的意思她却听明白了。“我不管,我就要买。”沈七撅着嘴。
韩琛只站立床畔,抱着手不说话,冷冷的看着沈七。沈七也不说话,输人不输阵,她也看着韩琛,只是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王爷,王妃该用膳了。”钱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韩琛顿了顿,“先用膳吧。”
“我不吃。”沈七一看便知道韩琛是变相的拒绝,气便不打一处来,总觉得他不在乎自己。一旦上纲上线,很多芝麻绿豆的事情也能比山重比海深了。
韩琛的脚步没停下,径自出了门。
“主子,你真不吃饭啊?”钱儿在韩琛走后赶紧进来。
“谁说的,你去让厨房备点儿菜端到屋子里来,我才不要跟他一起用膳。”沈七皱着眉,撅着嘴。
用完膳,沈七歪着脖子在床上躺着,盼着,可等到月上中天也不见韩琛回来。
“主子,王爷看来是不来了。”钱儿从门外进来。
“打探到他去哪儿了吗?”沈七有些紧张,这可不是好兆头。
“王爷在书房歇下了。”
“你确定?”沈七尾声上挑,就怕有人在他们赌气时,趁虚而入,况且韩琛以前也不是没有风流的名声。
(接上文)
“钱儿在修竹楼外,守着王爷熄灯才回来的。”钱儿搓着手,跺着脚,恐怕是冷僵了。
“辛苦你啦,我的好钱儿。”沈七抱了抱钱儿,旋即情绪又消沉下去。
到了第二天晚上,韩琛依然没有回房,沈七气得晚饭都没吃,侧身向里独自掉着眼泪。到了次日早晨,还是钱儿去寻了块冰块给她敷眼睛,才能够出门。
“主子,你真不跟王爷一块去梅花社啊?这样那些人不就都知道你和王爷不睦吗?”钱儿有些担心沈七的面子。
“我总不能为了不让那些人笑话,就假装同他和睦吧?”沈七这是犯了小性子,这新婚后第一次吵架,她可不能当首先低头的人,否则以后还不被欺负死啊?
钱儿动了动嘴唇,但最终还是没出声,不过她心里雪亮,家丑不可外扬,沈七这样做未必妥当。
“走吧钱儿,磨蹭什么,梅花宴还等着我去开宴呢。”沈七不耐的道。
钱儿赶紧给她取了斗篷披上,往外庭去。两人在游廊的转角处却撞上了迎面来的韩琛,看来他必是向女眷所在的内庭去的,那内庭除了沈七可没别人。
“王爷万福。”钱儿屈身行礼。
沈七则“哼”了一声,侧过身子把脸别向他处不看韩琛。
“你们都下去吧。”韩琛温和而不容拒绝的道,那些下人和钱儿都退了下去。只有钱儿心里明白,这王爷处处都是在顾着王府的面子,今儿看这情形估计是要和好,只是未必是因为王爷心疼谁,总逃不开个保全王府面子的因由。
沈七见众人都退了,心里暗自高兴,她早就料到最终妥协的肯定是韩琛,她心下高兴,但脸上可是越来越冷若冰霜了。
韩琛走到沈七身后,双手圈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还在生气?”
沈七被韩琛吐出的气息挠得痒痒,微微扭动了一下,他却抱得更紧,她心上不舒服,心身体却熨帖了,只还是不说话。
“真是个小气包。”韩琛刮了刮沈七的鼻子。
“你是个大气包。”沈七回头嗔了韩琛一眼,“书房的床好睡么?”
“不好睡,才睡了两个晚上,孤的腰就直不起来了。”韩琛还作势躬下身,捶着背。
沈七不得不笑开颜。
“笑了就好,孤还有份礼物送给爱妃,聊表歉意。”韩琛回头唤了卞卓,卞卓“嗖”的一声就出现了,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沈七尽管诧异于卞卓的身手,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在韩琛面前显得她没见过世面似的,可为了不让韩琛太得意,沈七只能板着脸假作不在乎礼物是什么,很平静的将盒子揭开。“咦,你不是不同意……”盒子里躺着的正是沈七想要的衣衫。
“本来是不同意,只不过孤昨日路过那店时好奇什么样的衣服要值一千贯。”
“那你是觉得值俊鄙蚱呓苦亮撕∫谎郏桓蔽颐淮淼牡靡庋
韩琛摇了摇头,“不好说,只是孤怕别人穿了这衣衫就糟蹋了爱妃的心意了。”
“你怎么知道?”沈七有些好奇,然后狐疑的看了看沈钱。
沈钱心虚一笑。韩琛道:“你别怪她,她倒是忠心为主的。”韩琛倒是没骗沈七,这沈钱怕他们两人僵持不下,在梅花宴上家丑外漏,所以特地找了时间禀过韩琛,说那衣衫是沈七自己描的样送去绣庄做的,这要是不付钱只怕脸面就丢大了。
沈七背对着韩琛,向沈钱笑着眨了眨眼睛,赞叹她做得好。
“赶紧去换了吧,不然该迟了。”韩琛催道。
沈七这两日蓄积的气恼顷刻间就消失了,乖乖的回了屋换衣裳。只要韩琛先开口一句,她便觉得自己是胜了,胜者不骄。沈七走入屏风后,看着沈钱还不到跟前伺候,便唤道:“钱儿你还在磨蹭什么啊?”听脚步声从门边响起,沈七便低下头开始解腰上的玉扣。
背后一只手接过了腰带去,另一只手却不怎么老实,居然滑上了沈七的肩膀,沈七却是认得那修长的手指的,“你不是催着说要去晚了吗?”她嘴上虽这么说,身子却向后靠,歪入了来人的怀里。
韩琛轻咬着沈七的耳垂,“这都晚了两天了还不晚吗?”
“你……”沈七被韩琛轻薄的话弄得浑身酥麻,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只得由着他摆弄。
“咱们——去——船——”沈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咬字不清,到尾音时根本就说不出来了,她那意思却是明白的。只是韩琛仿佛并不听从,反而觉得这般更得趣似的,逼着她趴跪在美人榻上,上下其手。
沈七又羞又软,做不得半分反抗,只能被他用这种羞人的姿势欺负了去,到完结时,才娇喘吁吁的被他抱上床榻。沈七觉得韩琛平时看起来温和儒雅,但于床弟之事却过于霸道,杀伐果决,自己没有任何反抗商量的余地。
沈七休息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这下可真是晚了。”她捶了捶韩琛的胸。
“既晚了,不去也罢。”韩琛玩着沈七胸口的发丝。
沈七本要答好,只是转念一想,都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却件件顺心,少不得要趁这机会炫耀一番,更何况她一定得绝了梅若涵的念想。况这次的梅花社虽然表面上梅若涵是东道,可她沈七才是那花社的主角,断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那别人问起为什么不去,我怎么说?”沈七白了韩琛。
韩琛笑着道:“实话实说便是。”
“你……”沈七一口咬上韩琛的耳朵泄愤。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想出门了是不是?”韩琛抬腿将沈七压下。
“谁说的,要出门的要出门的。”沈七赶紧放开韩琛的耳朵。
两人磨磨蹭蹭总算是出了门,等他们到梅府的时候,早有人迎了上来。“哎哟,我的姑奶奶怎么这么晚才来?”同样是花社人的兰陵杜家的嫡孙媳妇第一个迎上来,说完以后又看着韩琛掩嘴笑了笑,低身行礼。
沈七早习惯了杜氏的咋咋呼呼,“早晨起来有些不舒服,所以来晚了。”沈七早就想好了说辞,说完时斜睨了韩琛一眼,他的眼里有只有她才读得懂的笑意。
“不舒服?”杜氏的眼睛往沈七肚子上一扫,咯咯的笑出声来,“知道啦,不会怪你的。”
沈七被杜氏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脸微微一红,她到没想过这么快会有孩子,只是如果能与他有一个孩子,倒真是一桩乐事,所以沈七有些期盼的看了看韩琛,却遇上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快走,有新鲜物件给你玩儿。”杜氏拉了沈七就走,也不管韩琛,只因为男宾本就不和女宾一块儿,而韩琛虽贵为皇子王爷,但西华势微,连皇帝的名号在这兰陵城都吃不开,更何况他,所以杜氏也没打心眼子里对他生出敬畏来。
沈七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韩琛,却看见他自顾自的去了,早有那兰陵城斗鸡走马的公子哥迎了上去。沈七看在眼里,担心在心里,就怕那些纨绔把韩琛往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引。
“七姑娘,回魂了。”杜氏将手绢在沈七的眼前晃了晃。
沈七这才收回目光,可还是心不在焉,以前这花社她最爱杜氏,两人都是活泼泼的性子,又喜欢出风头,什么事都能凑一堆,现在她可有些不待见她了,明知道自己想跟着韩琛,她却偏偏把自己往这处拉。
“到底是新婚夫妻啊,片刻都离不了。”杜氏撇撇嘴,“真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啊,当初是谁撂下狠话说成家后不会被男人牵着鼻子走的?”
“我哪里被牵着鼻子走了?”沈七抵死不认。
“是没牵着鼻子走,估计王爷不牵你的鼻子你也会跟着走的。”杜氏难得逮着机会笑话沈七。
“要换了是我,我也愿被兰陵王爷牵着鼻子走,王爷长得多俊啊。”花社的另一个成员苏氏跟着道,都是成了亲的人,所以说话间也没那么多顾忌了。
“这倒是,沈家五少爷就算是俊的了,可没想到王爷比他还要俊,那马球打得可这妙。”另一位黄氏也跟着道。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把沈七的心哄得心花怒放,眼睛不住的往男宾所在的地方看,可惜隔了假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神往。
“不是说有新鲜物件么?”以前让沈七兴趣盎然的聚会早没了往日的劲头,她如今一心一意便是要同韩琛一起,时刻不分离才好。
“是琳儿,她哥哥从一个波斯商人手上得了件宝贝。”黄氏努努嘴。
沈七从杜氏手里将那长长的铁棍接了过来,“怎么用?”
杜氏得意道:“这叫望远镜,用了这个啊,可以看见老远的地方。”她一边说一边给沈七示范怎么用。
沈七是个伶俐人,杜氏略点一点她就懂了,接过来放在手里把玩,几个人闹嚷着去梅府的七宝楼,那是梅府最高的楼,登楼可以俯瞰四方,用这望远镜最适合。
沈七一边拿着望远镜,一边不经意的道:“今儿怎么没看到你们家杜三少?”沈七没成亲前最爱打趣杜氏,因为她和杜三少成亲后最黏糊,沈七当初最看不起的便是杜氏对杜三的做小伏低。
“他……”杜氏尾音高挑,一副极不满意却不好说的样子。
沈七也没往后追问,因为答案自动出现在了望远镜里,“咦,杜三纳了小妾?”杜氏出自河间名门,过门两载和杜三的关系一直不错,沈七没料到今日会看见杜三撇开杜氏,携小妾来这花社,明显就是损杜氏的面子。这花社一向有规矩,来客只能带正室,今日杜三首开先例,除了损杜氏以外,简直就是对花社的挑衅。
“让我看看那狐狸精。”杜氏银牙都要咬碎了,眼圈也开始泛红。
周围的黄氏、苏氏也开始起哄,“咦,那女的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挺像咱们认识的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