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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在停车场停好车,她哼着小曲儿去乘电梯上楼。
角落里,三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一辆面包车后面探头探脑出来。
“找到了,她上班的地方果然在这里。”
“讨厌,你不相信我,我都说我找来的地址没有错了!”
“那前两天不是都没在这里见过她?”
“讨厌讨厌讨厌!”
“好了好了别吵了,做好准备,找机会抓人!”
“……”
…………
方颂祺原本打算好了,一来就办离职。
经过路上一细思,她觉得今天说不干就直接甩手走人,还是太不负责任了,怎么都得提前准备,好好把自己手里的工作收个尾,让Amanda找好接替她的人,她给交接过去,才算完整。
嗯,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幸而昨晚没做完的东西,并不着急用,今儿还有一天的论坛行程安排。
昨儿主要是媒体和社会代表的主场,今儿则是学者代表的主场。
方颂祺所在院系的几位重量级教授的讲话大部分就安排在今天。
院里因此给出了福利,允许本院的学生进入会场旁听,所以场内比昨天拥挤。
这样的拥挤方颂祺非常不喜欢,总觉得嗡嗡嗡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儿变多,当然,这样的声音多来自于入学没多久抑制不住新鲜感的新生。
方颂祺为了方便进出,选的是最靠边的位置,紧挨着过道,因为没有多余的空位,不少学生就站在过道上。
于是,站在方颂祺手边的两个新生的对话就不间断地进入方颂祺的耳朵里,大部分的时间都不是花在听演讲,而用来将各位大名鼎鼎的教授的脸与身份对号入座,讨论的语气难免带有崇拜和向往,叹息各位教授的课有多难选连旁听都不让,并且难免也夹杂一两句八卦。
比如冯仲谋。毕竟他是几位教授之中,个人私生活最值得被八卦的对象。
最近陈素的肚子卸货,他们的师生恋难免再次被议,尤其,陈素生产当日发生的意外,俩新生也正低声交换各自的听闻。
方颂祺根本没想听她们瞎几把扯,可他们的声音烦人,一些字眼偏要往方颂祺的耳朵里钻,结果后面钻进来一些了不得的话——
“……是不是说冯教授手底下带的一个女学生?”
“对,硕士那一拨的一个师姐。”
“嗯,对冯教授的感情超出普通的师生情,就像当年的陈导。不过冯教授和陈导是相爱,那个师姐是对冯教授单相思,开题报告答辩那天又纠缠冯教授,陈导也在场,那个师姐气不过,把陈导给推下楼梯,想要陈导一尸两命。”
“……”
这讲来将去,那个单方面纠缠冯仲谋还要陈素和孩子一起死翘翘的恶毒师姐,还听不出来指的是谁吗?
方颂祺最近被工作和私生活双方面积压时间,很久没去关注学校里的叽叽歪歪。万万没想到她不在江湖里,江湖里仍掀起了关于她的血雨腥风,还是如此恶心巴拉的血雨腥风!
血气蹭蹭地往脑门上涌,方颂祺在濒临爆炸的边缘霍然站起,两只手分别揪起两个新生:“命尼玛壁!谁踏马单相思姓冯的?!还单相思你们祖宗!不听演讲就给滚出去!否则我撕烂你们的嘴!”
两个新生不明所以地吓懵住。
台上正在讲话的冯仲谋停下声儿,整个会场亦鸦雀无声,几百号人悉数往方颂祺这边投注目光,虽然隔得远的人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小方,怎么回事?”Amanda极其不悦。
方颂祺继续瞪俩新生:“耳朵聋了是不是?!”
俩人被她的凶神恶煞唬得哪儿还敢继续逗留?赶忙离开。
方颂祺这才转回身重新坐下,未和Amanda多做解释,只道了歉,然后没事人一样继续做事。
Amanda见状就暂且不说她什么了。
台上的冯仲谋也继续讲话。
大家便忽略这个小插曲。
可在场的好些个其他学生并没有忽略,第一时间投稿给了除了校园论坛以外的鎏城大学的八卦集散地,一个叫“鎏大小鸡者”的微博账号。
…………
季老幺将车子开停在鎏城大学,恨铁不成钢地想当场甩自己两个耳光。
不是都下定决心不再心软,但凡和方颂祺相关的事,他绝对不邦沈烨了,怎么就禁不住沈烨的请求将他从冯家接来了呢?!
他后悔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车子虽开来了,但还没下车,遂他将车子继续锁着。
沈烨无奈:“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是别挣扎。”
季老幺捂住自己的衣服:“那不行,就算是技女,不到最后一刻,也可以不脱裤子。”
沈烨:“……”他这什么乌七八糟的比喻?
不过沈烨也并没有着急,因为其实他也还没想好,该怎么重新出现在方颂祺的面前,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
出院后又被强行扣在家里闷了两天,冯晚意已允许他碰电脑和手机。手机,他在方颂祺的黑名单里,无用;邮箱……他在电脑前从白天坐到黑夜,也不知该发什么内容给她。
可他很想见一见她。不到她跟前去给她添烦,就先远远地瞧一瞧,等后面想清楚了怎么做,再展开行动。遂打听了今日团队成员的行程,让季老幺送他来这里。
拿出手机,他点开鎏城大学的论坛和某个八卦微博。
早在那次砍人事件中方颂祺遭遇网络暴力,他就开始关注这些个透露了方颂祺个人隐私信息的账号。
所以也发现了好几个关于方颂祺的陈年旧帖子,帖子的内容包括了方颂祺被人包、养一事。
正如方颂祺所言,先前他确实没当真,那日方颂祺正式拿出来和他说事,他才真正上了心,重新把那些帖子翻出来。
当然,他并不相信发帖人捕风捉影后主观杜撰的故事,他就是想多了解了解她身边的事,别人对她的好和对她的坏,他都想心里有数。
便第一时间注意到,这几天关于方颂祺的帖子又被顶起来了,起因是那日方颂祺不小心将陈素推下楼导致早产。
这会儿正好接受到“鎏城小鸡者”发布的一条新微博。
沈烨皱眉,终于坐不住了。
…………
冯仲谋的演讲结束,也是上午论坛内容的结束。
方颂祺没和团队一起就餐,带上电脑,找了间放开给学生自习使用的教室,继续补昨晚没完成的工作,另外也摸了会儿水,补刷自己这些天错过的八卦。
呵呵,原来那俩新生所说的已经算较为朴实的版本,论坛和微博上简直办起了天花乱坠的编故事大赛。
方颂祺不放过任何一个故事,津津有味地一一浏览。
一个外卖员在这时来了教室门口,大喊方颂祺的名字,说有她的外卖。
方颂祺从电脑上收回来思绪:“搞错了吧?我没点外卖。”
“你是不是叫‘方颂祺’?手机尾号是不是……”外卖员报了数字与她确认。
名字和手机尾号倒确实都没错。
外卖员赶时间,不和她耽搁,给她放到桌子上就走人。
送来的是学校后门那条街上她特别喜欢的那家馄饨店的馄饨,方颂祺满心疑虑,看了眼外卖单上的用户名称,没想到是杏夏。
她和杏夏住在一起,偶尔杏夏也点外卖,她知道杏夏的账号昵称。
但这行为,还是非常不符合杏夏的作风,谨慎起见,方颂祺拨了杏夏的号码。
一接通,倒是就听杏夏率先道:“阿祺,你收到我给你买的馄饨没有?”
“真是你买的?”方颂祺挑眉。
“嗯……我看你一个人,可能又会顾不上吃饭。既然人在学校,那就吃吃馄饨。”
“可你怎么知道我人在哪里?”方颂祺眯眸,往四周围打量。
教室里就还有其他几个自习的学生。
“我那个时候本来想找你,所以跟在你身后,后来又想还是不打扰你,就没再进去教室了。”解释着,杏夏匆匆道,“他们在喊我,我不和你说了,你记得把馄饨吃了。”
不待方颂祺回应,电话挂断。
奇奇怪怪的……
方颂祺凝眉,盯着馄饨,最终受不了它香气的诱或,食指大动,开吃~!
…………
杏夏长舒一口气,握紧手机抬眼看沈烨,喏喏:“我说了我不会撒谎,很容易在阿祺跟前露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蒙混过去了……”
“不会啊,我觉得你谎撒得挺好的~”季老幺邦沈烨竖起大拇指夸她。
杏夏却被夸得有些尴尬,未接季存希的茬,仍看着沈烨:“你这几天都没来上班,还好吧?他们说你生病了?很严重吗?”
然后注意到他的左边眼皮上尚贴着很小的一片肉色创可贴:“你的眼睛怎么了?”
沈烨摸了一下,笑:“没事,就是一点感冒,已经好了,只是家里人希望我多休息几天。”
“噢……”杏夏的手在身前交握,“我发过消息询问你的情况,但你没回我……”
“是这样啊?那抱歉,前两天我的通讯工具被我家人没收了。”沈烨简单解释,旋即道谢也道别,“很感谢你邦我这个忙,我先走了,还得麻烦你先不用和同事们说我人在这里,否则我没和他们打招呼,非常不礼貌。”
“嗯,你放心,我明白。”杏夏用力点头,迟疑问,“你……是专门为阿祺跑这一趟?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送馄饨?——”
她还没问完,便被季存希打断,笑得颇具意味:“这还能为什么?不就他们小两口闹了点小矛盾呗?”
说着,他叹息:“我们这做朋友的,不得合力邦助他们小两口早日和好。”
杏夏的表情微不可察露一丝异样,目光仍不离沈烨:“你和阿祺已经——”
“走啦走啦~我们快去教室那儿看看,小方同志一会儿走了怎么办?我可是牺牲了色相才去监控室邦你找到她的行踪,别一会儿又跟丢了~”季存希推着沈烨走,回头跟杏夏挥手,“我们先走了,回头他们小两口和好了,再让他们一起请我们吃饭~”
沈烨察觉到季存希的不对劲,不过等走出一小段路后才反问:“你干什么?你不是不愿意邦我的忙?怎么突然表现得那么热切,还说我和小方是‘小两口’?”
“我不邦你,你也不该找错人邦你啊。”
“找错人?”沈烨费解,“她是小方的同事,室友,更是好朋友,怎么错了?”
“啧!”季存希勾搭上他的肩膀,“我早说了,看女人我比你准备,你没发现杏夏瞧你的时候眼神里发着光吗?”
沈烨怔忡,随后摇头:“你想多了吧?”
“是你想少了我的沈公子!”季存希确信无疑,“我拿我这二十多年的情场经历跟你担保,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
…………
虽然是普通的自习教室,但学生之间默认的规矩是不在教室里吃东西。
方颂祺吃馄饨的时候故意缺德地不挪地方,引来了同在教室里的其他人的不满。
一开始人家还礼貌客气地提醒方颂祺。
方颂祺怼了回去:“不服气,你们也点外卖在这里吃呗~”
结果就是人家去把管理员找来了。
这种事还上升不到记过处罚的地步,反正方颂祺也吃完了,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离开教室。
美食能带给人愉悦的心情,方颂祺今天心情的基调并不差,一碗馄饨下肚后,算得上锦上添花。
楼下的学生活动广场上,正逢一年一度的“百团大战”,各个社团均在“招兵买马”,宣传各自社团的特色。
方颂祺经过路口时,看到分别穿着佩奇和乔治人偶服的两个人在派发宣传单。
盯着那只佩奇,她脑子里自行蹦出沈烨,浮现他那次在工位上用佩奇手偶向她道歉。
眉心一蹙,她迅速甩开记忆。
发抽了吧自己?又不是在他那里头一回见到佩奇,有什么可记着的?
这会儿偏巧也是学生没课的时间段,人有点多,方颂祺加快了脚步想离开,一张宣传单在这个递到她跟前。
“不用了,我不是新生,谢谢。”摆摆手,她要走。
人家锲而不舍拦住了她的去路,手中的宣传单保持递给她的姿势。
方颂祺抬眼,发现是佩奇。
粉嫩嫩,模样特别萌。
OK,方颂祺怕麻烦,就伸手接了,接了就要走。
怎料,前一秒还是宣传单的东西,到她手里后就变成了一朵玫瑰花。
哟呵,这是魔术社团……?方颂祺挑眉。
乔治走过来,给了佩奇新一摞宣传单。
佩奇重新递一张给方颂祺。
方颂祺伸手。
接到手里的一瞬,宣传单又变成了一只气球。
周围已然有人被吸引过来。
乔治俨然为佩奇的邦手,又似小丑,绕场一圈,带头吹口哨并引导大家给佩奇鼓掌。
大伙儿十分捧场,不仅鼓掌还吆喝起来,期待佩奇的新把戏。
佩奇正第三次给方颂祺递宣传单。
方颂祺满给面子,再次接过。
一只鸽子哗啦扑扇开翅膀从她手里飞出去。
嗤,无聊,方颂祺翻白眼。她还以为能有点与众不同的花样,结果和电视里看到的那些魔术表演没啥区别。
她就不明白了,这些魔术师,就算再没有创意的点子,好歹把花、气球和鸽子换成其他东西嘛。还是说,换了这些东西,他们就什么也变不出来了?
走离了社团活动的范围,方颂祺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拿着玫瑰花和气球。
玫瑰花她丢垃圾桶。
而气球……
视野范围内,有一小朋友正往这边走。
方颂祺上前将气球送给小朋友。
小朋友非常高兴地接过:“谢谢阿姨!”
“???!!!”这称呼在方颂祺这里可素来扎心窝,好心送个气球,却换来如此回报?
一扭头,她要把气球夺回来。
转念心里生了个新的主意,改从自己的衣服上取下别针,追上小朋友,猛地将气球扎破。
猝不及防,小朋友吓哭了。
方颂祺没管她,乐乐呵呵地甩头发走人。
佩奇和乔治把整个过程全看进了眼里,第一时间上来安抚那小朋友。
身、上穿着人偶,占了很大的优势,乔治还尽做些搞怪的动作,小朋友很快破涕为笑。
送走小朋友,乔治累得快虚脱,坐地上把人偶的脑袋摘下来,满头大汗地透气,抬头看佩奇:“喂,这小方同志不行啊,再喜欢恶作剧也得有个度吧?欺负小朋友可不行。”
佩奇也摘下了“脑袋”,注视着方颂祺离开的方向,想起曾经在小镇美食街上遇到她时,她也在欺负小朋友。
没得到他的回应,季老幺有点委屈地踹了他一脚:“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再怎么看人小方同志也不愿意搭理你!”
沈烨收回视线,侧过来头:“走吧,把衣服换掉。”
季老幺抓住他的手臂撑力站起来:“喂,我说沈公子,人家去会场里继续听论坛了,我们也走吧,啊?我下午可得回科室,没有时间再陪你继续玩了,赶紧的,我先送你回家。”
沈烨:“你去上班吧,我不用你送,要回去的时候自己能打车。”
“欸?这怎么行?”季老幺皱眉,“你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根本不是办法。别浪费时间行不行?你快点告诉我,小方同志那天拒绝你的理由是什么?我是你的参、谋、长啊,我来邦你诊断诊断,好让你彻底死心。”
沈烨睨他,满副嫌弃口吻:“你还是赶紧走吧。”
“你!又来和我过河拆桥!”季老幺朝天吐三公斤血。
…………
下午的内容比上午还无聊,因为全是院系里熟悉的教授面孔,让方颂祺感觉像回到课堂上听课。
所幸,下午这部分内容,由杏夏负责做记录。
方颂祺也没闲着,把上午的内容和昨天的内容先进行了整合。
杏夏发了份新的框架格式给她:“阿祺,我在你之前几份资料的基础上做了改进,中午也给Amanda和我师傅都看过,她们觉得不错,所以以后就照着这样的方式来,大家要用的时候截取内容也方便。”
其实两人是坐在一起的,只是碍于场合,所以在电脑上通过消息框沟通。
方颂祺没有任何意见,全盘接收:“好,我知道了。”
杏夏又发了个抱歉的表情,有点小心翼翼:“你不会生气我没和你商量过就直接改吧?”
方颂祺今天的心情原先确实挺好的,这会儿看到她的话,也确实觉得毛毛的:“我生狗屁气?所以你认为我有多小肚鸡肠为这种破事和你暗搓搓生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这两句,杏夏是用嘴压低音量和她说的。
方颂祺没再理她,即便瞧出她谷欠言又止,也坚决不好奇询问。
她不好奇,杏夏却偏忍不住似的,要找她说:“阿祺,其实——”
“闭嘴啊!”方颂祺这一出声吼,又和上午一样吸引来了周边人的目光。
见Amanda表情不好看,方颂祺呼了口浊气,向她请假:“对不起,我今天想先走了。”
Amanda没有留她。
方颂祺带上自己的东西提前离场。
学生活动广场已不如中午见到时热闹,毕竟大部分人都还有课。
她掠过,瞥了眼先前佩奇好乔治发宣传单的位置,再瞥了眼她丢掉玫瑰花的那个垃圾桶,然后拐了个方向,去了个人少的洗手间。
抖出烟盒,她拿了根烟出来抽。
好一阵没抽了。
现在就突然想抽了。
没任何理由。
吐了会儿烟圈,她吊梢眼眯起,骤然尖声大叫。
叫声经由洗手间的回响,更大声,也被拉长了尾音,添了分惊惨。
收了声,她侧耳凝听,沉默等待。
五分钟过去了,外头并没有任何动静。
OK……方颂祺掐灭烟。很好,没有动静正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证明是她想多了。
走出洗手间,站在过道上,她又短暂地驻了足,往左右张望——其实她也不知道在张望什么,或者说,希望张望出什么东西。
事实是,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低头,她定定盯住自己的鞋子。
数秒后,头颅复抬起,方颂祺昂首阔步,将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蓦地,她滞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