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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清来送药,把脉是肯定的。阮绵绵由着他把脉,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旁边那人的身上。
清亮的瞳孔猛然瞪大,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错愕和关切。
他的面色很白,不是那种正常的白,而是病态的苍白。只是在苍白之中,又带着一些潮红,不正常的潮红。
她的观察比较细,注意到他忽然抿着唇,似乎死死地咬着,不想做什么似的。
长身玉立,身影竟比之前所见,消瘦了很多。
面颊上,那双深邃的眼睛这会儿深深陷了下去,眼帘下,是怎样也遮挡不住的青灰色。
见她望了过来,凤长兮温和一笑:“微臣凤长兮,见过皇后娘娘。”
他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阮绵绵勉强笑了笑:“听说南郡王近日来身子不大好,要好好养着才是。”
凤长兮眼底划过一丝痛色,瞬间又隐了去:“谢皇后关心,于大人说皇后娘娘有了两个月身孕,时常难以安睡,让微臣入宫来瞧瞧。”
于清已经把完脉,温和地道:“娘娘身体很好,胎儿一切正常。每日需要散散步,走动走动,有助于腹中胎儿的成长。”
阮绵绵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不去看于清,也不去看凤长兮。
低头望着手中绣着一束开得极其艳丽的梨花折扇,于清微微一笑,看了一旁的凤长兮一眼,低低一笑,去了外殿,对蓉和和蓉玉嘱咐起来。
凤长兮看着阮绵绵,视线从她的脸上一点点移到她的小腹上。
嘴角的笑容有些酸涩,声音也有些干哑:“你夜里难以入睡?”
他没有叫她皇后娘娘。
新竹不知何时也退了出去,里面只有他们两人。
阮绵绵淡淡一笑,声音很温柔:“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晚上才难以入睡吧。”
眼底划过一丝心疼,凤长兮低低道:“你不是说,愿得一心,白首不相离吗?”
微微一愣,阮绵绵移开视线,声音淡淡的:“这世上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的,能有几人?”
“哪怕是天之骄子,也有不能如愿之事。”再次看着凤长兮,阮绵绵眼底带着几分冷然:“是不是?”
心中一阵抽痛,她还是在怪他?
不等凤长兮开口,阮绵绵轻笑着道:“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你不用往自己身上套。”
“你一向有分寸,为何如今身子,这么虚弱?”上次在御花园的湖边晕倒,今日来看,还是比较气虚,脚下步子,依旧有些虚浮。
没有回答阮绵绵的问题,凤长兮温和地道:“绵绵,你的性子,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生活。”
“你若是……”
“本宫是皇后,你是南郡王世子,这里是皇宫。”阮绵绵的声音忽然冷了起来:“请南郡王世子,注意自己的身份。”
凤长兮面色一变,眼底划过一丝复杂之色:“微臣逾越了。”
用金丝线替阮绵绵把脉,不一会儿便收了回来。
“娘娘,微臣出去替娘娘开药方,娘娘好生休息。”再不看阮绵绵,凤长兮转身走了出去。
阮绵绵望着他的背影,外面的寒风越发萧瑟,白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因为寒风的钻入,显得鼓鼓的大大的,而他,那么高,却又那么瘦,背影在寒风中,有一种苍凉的味道。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没有想到,与凤长兮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想到,短短半年时间,他竟然变得那么瘦。
这里是九幽宫,她那样的语气,不过是相信,隔墙有耳。这宫里,到处都是凤九幽的人,若是知道她与他那样称呼,怕是又会给他带去灾祸。
等到于清和凤长兮离开,阮绵绵看向蓉和道:“将药拿去厨房煎着吧,一会儿煎好了端过来。”
侯在外面的新竹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眼中露出惊喜。
忙拿了于清送过来的药,快速向小厨房跑去。
蓉玉瞧着娘娘淡淡的神色,想着昨晚皇上亲自过来,娘娘今日神色似乎好了很多,心稍稍安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娘娘与皇上之间,还要磨合多久。
而白日里于大人与南郡王世子一同到九幽宫,蓉玉和蓉和有些诧异。诱拐妃嫔一事,在南郡王进京后,朝中似乎再无人提起。
不过不提起并不意味着,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这个时候,皇上怎么会同于让南郡王世子进宫来替娘娘把脉?
想着南郡王世子消瘦的面庞,还有那一阵大风过就能吹走的身子,蓉玉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看不透,猜不透。
是夜,阮绵绵正准备就寝,忽然觉得寝宫内多了一抹影子。微微诧异,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皇上?”凤九幽忽然出现在这里,她怎能不惊讶?
如果说昨晚凤九幽的出现是迟到的意料之中,今晚便是在意料之外。忽然想到昨晚她的问题,阮绵绵皱了下眉头问道:“皇上是想好了让梧爱做何事?”
抱着她的男子微微点头,两人离得这样近,近的她被他搂在怀里,可以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心口忽然一顿,阮绵绵快速别开头捂住嘴,狠狠用力推开凤九幽,一侧头,直接吐了出来。
凤九幽面色骤然一变,眼底尽是冷意。雌雄莫辩的脸上,尽是寒霜。
现在,她竟然是连他的触碰都觉得恶心吗?
昨日她与他相依,她呕吐他不满,可是想着她有孕在身,或许是妊娠反应,并不在意。
今日传了于清又将她的情况问了几遍,明明已经过了怀孕初期的呕吐。若是时常呕吐,必定是因为闻到了令她觉得恶心的气味。
他的触碰,最初她是排斥。
可是到了现在,竟然是觉得恶心了吗?
眼底是熊熊怒火,妩媚的脸上露出邪魅张扬的冷笑:“到了现在,竟然连朕的靠近,都觉得恶心了吗?”
俯身看着好不容易止住呕吐的阮绵绵,凤九幽眼底尽是鄙夷,欺身扣住她的下巴:“那么这半年来呢,梧爱,你告诉朕,这半年来,是不是每一次与你这样的接触,你都觉得恶心?”
瞳孔一点点瞪大,阮绵绵望着他眼底的鄙夷,心底有什么,在一点点碎裂。
是,她承认,最初的时候,他的触碰,他的亲、密,她都排斥。
可是那种排斥,不是如今这般觉得恶心难以接受,甚至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那种排斥,是因为想着他初次对她的粗鲁,是害怕惶恐和不安。
而现在,呵呵,他的怀抱,他的唇,他的身体……
闭了闭眼,阮绵绵不愿去看那双盛满了怒火的眼眸。
抬手,狠狠用力推开扣着她下巴的凤九幽的手,声音淡漠:“是,皇上说的不错。您的每一次触碰,我都想吐。”
“可是为了天字号,我不得不刻意逢迎。”
原来在他心底,她后来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依赖,都不是是在演戏罢了。
那会儿她没有看清自己的心,而他,却从来没有相信过她,不过一直以为,她是在演戏罢了。
凤九幽步步紧逼,阮绵绵哪里还愿意让他靠近半分?
轻轻弯腰,身体一转,已经到了五步开外的纱帘边,眼神警惕淡漠地看着站在床边,神色僵硬,依旧微微伸着手,像是扣着她下巴姿态的他。
“请皇上不要靠近梧爱半分,梧爱不想与皇上动手,伤了彼此和气!”
站在床榻前,侧着身的凤九幽,听着她的话,慢慢地,一点点,转过身来。
“请皇上不要靠近梧爱半分,梧爱不想与皇上动手,伤了彼此和气!”
“你以为,凭你的伸手,会是朕的对手?”张狂的口气,邪魅的容颜。
若是从前,阮绵绵会担心。可是现在,她有孕在身,若他有那么一丁点儿在乎她,那么就不会与她动手。
双眸冰冷,阮绵绵望着从床榻那边,一点点向她这边靠近的凤九幽:“请皇上移驾,我困了,需要歇息。”
“朕给你一次机会,自己走过来!”低沉的嗓音,不容拒绝的口气。
阮绵绵站在原地没有迈开一步,走过去,再靠近他便开始恶心呕吐吗?她不傻。
这会儿身体难受着,她不想折腾自己,折腾宝宝。
“皇上若是没有听清,我再重复一遍!请皇上移驾,我困了,需要歇息!”
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凤九幽不快不慢,一步步向她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他的眼神就冷上几分。
可是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上,竟慢慢浮起丝丝邪魅的,慵懒的,蛊惑人心的笑容。
“是谁给你了你胆子,这样大胆与朕说话?”
“是谁给你了你胆子,让你连天字号的性命都不敢,与朕作对?”
“又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认为你有了身孕,朕便会让任由你为所欲为,毫无办法?”
视线慢慢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凤九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也越来越邪魅,带着丝丝寒气。
他一点点走来,阮绵绵一步步后退。
每退一步,心就寒上几分。
她居然会相信他的承诺,居然还抱着那么一丝丝希望,以为他的心中,是有她的。
现在才发现,她错了,错的离谱。
心底清楚的,素来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胸口猛然一紧,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脚下的步子并未停下,而是快速向后退去。
“梧爱!”低沉带着冰寒之气的怒声,凤九幽处在暴怒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