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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当凤九幽从阮绵绵房中出来时,外面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看着他。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因为药王谷中,除了凤长兮和阮绵绵,没有人见过当朝帝王。
端着茶水的婢女愣在了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男子那张雌雄莫辩的脸。
而后面的七夫人因为没有见过凤九幽,陡然发现女儿房内多了一个人,又没看到无须,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该不会,绵绵出了什么事吧?
在药房中配药的凤长兮听到这边的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阮绵绵门口,似乎是从里面出来的凤九幽时,诧异一闪而过,瞬间恢复了平静。
面带微笑地从那边走过来,声音恭敬温和:“微臣凤长兮,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婢女手中的茶水一歪,直接掉在了地上。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奴……奴婢参见皇上!”
七夫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跟着也跪了下去。
换去身上无须经典的黑色衣袍,这会儿一袭绯色锦衣的凤九幽立在门口,浑身透着的帝王贵气让人不敢轻易抬头。
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缓缓地落在凤长兮身上。
微微一下,凤九幽勾了勾唇角:“世子客气了,这里是药王谷,并非是皇宫。药王谷是世子的地盘,朕虽为帝王,不过也懂得入乡随俗,客随主便的道理。”
言下之意,在药王谷,他不过是一个客人,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凤长兮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这不是凤九幽的性子。
凤九幽向来邪魅不羁,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什么情况,一向张扬跋扈惯了,怎么会惦记着入乡随俗?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凤九幽身后的房间,凤长兮扯了扯唇角:“皇上说笑了,这里虽然是药王谷,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在帝王面前,还是一个几乎一直剑拔弩张的帝王面前,他怎么可能以主人的身份自居?
眼眸沉沉地望着凤长兮,凤九幽走到凤长兮跟前:“这么久以来,多谢长兮你对梧爱的照顾。”
长袍下的手微微一紧,凤长兮恭敬道:“皇上严重了,这是长兮分内之事。”
亲手扶起七夫人,凤九幽的声音算得上温和:“岳母请起!”
七夫人缓不过神来,呐呐地僵硬地由着凤九幽扶着她站了起来。
“梧爱刚刚醒,尚未洗漱,岳母先进去照看着,我耽误了熬药的时辰,现在过去熬药。”
见那抹绯色身影快速消失在眼前,七夫人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凤长兮慢慢站了起来,视线从凤九幽的背影上一点点收了回来。望着面色煞白受惊不小的七夫人温和地道:“七夫人不用担心,想必这几个月来,所谓的天字号无须,一直便是皇上。”
七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天字号无须就是皇上?怎么可能呢?
可是回想着刚才皇上的话,七夫人猛然伸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皇上消失的方向,久久缓不过神来。
凤长兮扶了她到房中坐下,稍稍侧头看了看里间的位置,里面传出阮绵绵低柔的声音。
“娘亲,长兮,我也是……昨天夜里才知道。”
七夫人还有些慌神,仔仔细细回想着这几个月来,从天字号出现在他们身边的点点滴滴开始想起。
扶着七夫人坐下,凤长兮转身进了内室,例行把脉。
“身体很好,偶尔可以起床走走。”把完脉,凤长兮柔声道。
阮绵绵点头,看着凤长兮柔声道:“谢谢。”
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嘴角扯起一丝浅笑,凤长兮道:“这么久了,还是要跟我道谢么?我现在所做的,都是应该的。只盼着你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
他所做的,于公于私,都是理所应当的。
于公他是臣子,凤九幽是皇上,她是皇后。臣子替皇后看病把脉,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于私,他自然也是想着她身子好点儿,在分娩的时候,不会太难受。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些难。
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保他们平安。哪怕,是拼了他的性命。
若是拼了他性命能保她与腹中孩子平安,他也甘愿。可是目前的情形,很不乐观。
是夜,药王谷凤长兮的书房中,凤九幽与凤长兮对面而坐。一人邪魅慵懒,一位温润如玉。
不等凤九幽开口,凤长兮已经起身,对着凤九幽跪了下去:“没有遵从圣旨直接回南郡做平南王,是微臣之过。”
“但请皇上给微臣半个月时间,等到皇后娘娘腹中孩子平安出世,身体无忧后,如何处置微臣,微臣都心甘情愿。”
一双精致的马靴出现在凤长兮的视线,凤九幽欠身,缓缓伸手,将凤长兮扶了起来。
四目相对,凤九幽道:“你既然知道朕就是那个无须,自然就该知道,那日出现在你队伍前的人,就是朕。”
“没有私自离开一说,朕也不会去追就。朕想知道,到现在,你有多大把握,保梧爱和她腹中的孩子平安?”声音低沉,凤九幽的眉头微微蹙着。
到了现在,地字号还没有回来。凤长兮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随即缓缓松开:“她若与腹中孩子无碍,微臣生。她死,微臣陪葬!”
红艳艳的唇角微微上扬,凤九幽冷冷道:“你若想死,朕不会拦你。可是,你别妄想着能与她一起。”
“朕不会让她离开,你只有一个选择,用尽一切办法,让她与孩子无碍。”眼神狠戾,面色阴沉。
他不容许她与孩子,有一点儿事。若是可以,他愿时间倒流,他不会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于清与钟博只道她的身体已经调理好,却不知道,她小时候的宿疾,会因为疼痛而加剧。
所以他们才会说,她的身体已经好了,没有问题。可是更深的问题,他们却不知。
凤长兮抿着唇,心中尽是苦涩。
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恭恭敬敬道:“微臣遵旨!”
地字号出现在药王谷时,是当晚的三更时分。天未亮,湖边的野鸭正在休憩,四周一片静寂。
一道黑影从湖面越过,无声地出现在竹楼前面的空地上,湖面平静如初,没有半丝涟漪。
右侧传来轻微的声响,地字号回头,便看到穿着月牙白锦衣的凤长兮立在一颗大树下,神色温和地望着他。
“世子!”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凤长兮眉梢微挑:“受伤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视线在地字号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在他的肩头定住。
地字号穿着黑色的印着浅色梅花印记的长袍,依旧带着人皮面具,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