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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不到一个钟头,飞机降下来了,在平滑的起降轨道滑行了百米。
最后要停住的时候,咔一震,不知道是不是碾着什么东西了。
她本来不晕机,现在却恶心的厉害,时琛把她抱下去的时候,她没忍住吐了。
时琛听见呕一声,把她往肩膀上扛了扛,微微皱了眉头,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
易周模糊看清周边景物。
私人疗养院。
她冷冷勾起了唇角。
从这个鬼地方跑出来才几年?她又回来了。
时琛把她抱到二楼卧室,放在沙发上。
距离有点远,易周也不轻,时琛出了一层薄汗,他一根手指扣了扣脖颈的领结,拨通了电话:“李医师?你好……易周回来了……我想……”
时琛只轻轻拧着眉毛,看了倒在沙发上的易周一眼,眉宇间的暴虐却怎么也压不住:“她情况不好,回来之后,沾上毒瘾了。”
易周朦朦胧胧看着他,他整个人好像离易周很远,她只能看清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似一只会说话的木偶。
她一次磕了太多迷幻片,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她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她好像不是特别认识这个地方了,她得熟悉一下。
她看着一个开着的房间,很暗,她想走进去,突然时琛一把抓住她的腕子。
她回头,眼神迷离,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很安静,很美好的样子,叫时琛微微一愣,本来要对她发火,竟也不忍心,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团东西,叫他难受,他说:“我公司有事,出去一趟,你不能乱走,李医师正赶过来。”
易周机械地点头,然后踩着地板走她刚才的路。
时琛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掺杂了许多东西。
她推开门,里面的声控灯就亮了,壁灯是明晃晃的白色,打在一面玻璃柜上,玻璃柜里全是她的高跟鞋,各式各样的。
她想起她脚上的那双被她留在缅北的林子里了,那双圆头细高跟桃红色鞋面的。
她挑了一双枚红色的高跟鞋,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收腰的抹胸裙子,穿上了,站在全身镜眼前看。
裙子是露后背的,在背后肩胛骨那一道伤疤好似一条巨大的虫子攀附着。
真丑,要是她来缝合肯定不会留这么难看的疤。
可能会细一点。
她重新换了一条裙子,穿上长襟外套。
化妆,涂上很浓的眼线,用大红色的口红。
时琛叫的钟点工在楼下打扫卫生,是个头上打着方巾的中年女人,她用生硬的普通话说:“老板叫我不要让楼上的小姐出去。”
易周说:“那个女人还在楼上。”
中年女人神色狐疑,楼上有两个女人?她拿着拖把上楼。
易周走出玄关离开别墅,没走正大门,穿越一片人工草地,脱了高跟鞋从围栏爬出去,再穿上。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到歌舞伎。”
开车的司机听了这个地名上下打量了女人几眼。
心道长得这么好看,却是那种人,八成也在里面当小姐什么的吧?
所有的城市乡镇都有那么一块地方,乡下一点人们叫窑子加以鄙夷,大城市因为披了一件华丽一点的衣裳,就是红灯区。
听起来高端许多。
易周靠着车窗,夜风刮在她脸上,她看见街上五彩的霓虹灯管和颜色糜烂的招牌,修饰高档的酒吧店面。
她下车,扔下一百块钱,司机见她没要找零,咕囊一声就开走了。
一家叫“森林”的酒吧,易周走之前这里还因为聚众吸毒和嫖娼被查封,现在已经重新开业了。
一楼音乐厅里面安置了许多树,假的,所以一直郁郁葱葱。
乐器声震耳欲聋,穿着闪色衣服的乐队架着鼓,吉他,毫无音乐感地弹唱,年轻的男女在舞池里疯狂扭动身躯,她要翻身挤进去。
一个保安一样的男人一步抢上来说:“音乐厅要买票。”
易周根本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弹吉他的男人右手一拨动弦,她的脑袋就嗡嗡响。
“哎,老赵,老赵,这不是你么?”
突然一个男人亲昵地从正面扑上来抱住保安。
保安傻了:“我不姓赵……”
这时候另一个男人从后面击倒了保安。
易周歪头看着。
击倒保安的那个男人抓住她的手:“发什么愣,快过来!”
保安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易周和那两个男人早就挤进人群里不见了。
两个人趴在护栏边缘,易周旁边的男人留了很长的头发染成了绿色。
易周仔细辨认了他:“我不认识你。”
“你不记得了啊,七月底,这不是有一起聚众吸毒抓起来的人么,我当时就在里面,”男人一撩头帘:“你当时还来采访来着。”
“哦。”易周模糊应了一声。
男人说:“看你这样……磕药了吧?”
“嗯。”
男人笑笑,有点讥讽,手比了个话筒的:“我采访采访你?”
易周微微皱眉,趴伏在围栏上。
她画了很精致的妆,大红唇,深眼线,裙子紧绷出身材曲线,前凸后翘。
那张脸终于不像男人头一次见她时候的高高在上。
她像是空了什么东西。
男人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一只手缠上她的腰:“我叫阿k。”
易周不自知地点点头,阿k忽然看见舞池边上那个保安捂着脑袋对三个警卫指指点点。
他说:“该走了。”
他们从跳舞的人群中挤出来,易周踩了好几次别人的脚,引了几句怒骂。
阿k狂笑,拉着她的手跑。
跑累了,阿k停下来,吞了两片药,他出了一身汗,晚上没有什么人,现在看看手机,十点了,还能赶上地铁最后一班车。
易周被他拽着跑出来,阿k依旧握着她的手指,问她:“跟我去玩?”
易周点头。
地铁站里面有空调,车厢里灯光炽白,把阿k的绿色头发照得更绿。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在易周腰上逐渐往下摸,易周反手一措,疼得他嗷叫一声。
易周还是一副迷蒙着眼的样子,阿k悻悻松开手。
易周说:“上次你被抓局子这么快放出来了嗯?”
阿k:“第一次吸毒只记名拘留,我不能被记第二次啦,要不就要被送进戒毒所……那个鬼地方……”
他很兴奋,一直在搓手,左右两边车厢座位空落落,没几个人,有下晚班的白领男人,有一个像是女学生的女孩子。
“嗑完药就难受,老想女人,不过也硬不起来,可就是想要……”阿k更像是自言自语,眼睛一直不老实地瞟着四周:“我好难受啊……”
他突然快步走到车厢角的女孩子眼前,伸手抓她的胸脯,然后嘴就吻下去。
女孩子尖叫,声音被他强势地吞到肚子里面。
车上其他寥寥无几的乘客先震惊,后愤怒地冲上去打阿k。
地铁进站车门开了。
易周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笑,她一直笑。阿k被打得落荒而逃。
易周大笑着和阿k跑出站台,冲到地面上。
地面的冷风冲荡着全身每一个毛孔,全身都好似在畅快的呼吸――
阿k蹲在马路边不受控制地流口水,呕出黄绿色的酸水:“那个女的吃了鸡翅……”
突然一辆黑色的Rolls-Royce戛然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男人黑着脸,怒气冲冲,一手把易周揪起来:“笑那么开心?嗯?”
阿k晃晃悠悠站起来:“有钱了不起了啊……”
哐一拳,他被时琛打倒在地上,再没力气爬起来。
易周被他塞上车,时琛记了这块路段,打了110:“喂,歌舞伎外环北路,有人聚众吸毒……”
时琛向来这么小心眼。
易周在心里嘲他,从后座爬起来,把脑袋搁在前座靠背上。
她妆很浓却很好看,显得格外妖艳,一脸迷糊是样比任何时候都柔顺,就是在勾引人。
时琛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把毒戒了,别再出去鬼混,我请了李医师和一支私人医生,你毒没戒掉之前在别墅呆着,哪也别想去。”
车开进私人疗养院的别墅外面,易周赖在车上不下去,时琛把她给拽出来,她靠着时琛,手在他身上乱摸。
李复新和其他人早就来了,看着易周和时琛两个人的动作,也识趣地装作没看见,接着商议戒毒方案。
易周被放到二楼大床上,她缠着时琛的脖子,猛把他掀倒,跨坐在他身上。
时琛从下往上眯着眼看着身上的女人,头发披散,眼神迷离。
她的手伸到他衣服里面,从小腹摸到胸膛,仔仔细细地。
像是努力在回味什么。
她慢慢停止动作,一缕发丝滑到嘴边,她咬着头发,含糊地说:“不是……”
她碰到过更好的……
她脸上一瞬的绝望与悲伤深深刺激了时琛,他从没有这么显而易见地暴躁,把她摁倒在身下,咬她的嘴唇,脖颈。
他是完了。
“哐啷。”
时琛猛一回头,房间门开着,有光从外面透进来,一个女人站在那,慌张说:“我……来给易小姐打针……”
时琛从床上下来,从她身边走过去,顿了顿:“你看到了什么……”
她说:“什么都没有……”
“谢谢。”时琛低声说,走开。
女人捡起铝制的医药盒,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是李复新最优秀的徒弟,从李复新接手照顾易周开始,她就一直出入在这里。
王瑜咬紧了下嘴唇,为什么总有些人这样?
她学了八年心理精神分析学,也总想不明白易周明明什么都有了,一副好皮相,最好的家势背景,凭什么还要没事抑郁自杀犯病吸毒?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
总有时琛那样站在顶点的男人。
可上帝只把这样的人配给他眷顾的人。
这个世界多么不公平。
上帝果真要眷顾一个人,就把所有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都给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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