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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兮回房后就将那张带着一滴泪痕的纸巾放进了一个小木盒里,一起放在里面的还有这个男人早晨亲手写下的便签。
暮色已经笼罩了整片天空,月朗星疏,澄净如洗,和今天的夕阳一样美。
她靠在飘窗上,看着这片夜色忽然就觉得黑暗不那么难熬了,因为或迟或早,天总会亮的。
如今,她又多了一张可以短暂的将自己庇护起来的网,似乎,还可以取暖。
她开始相信了这个男人的那句话。
过了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收回思绪准备出去。
门刚拉开,就见季遇白正保持着一只手停在半空准备叩门的姿势,见到门刚好打开了,他似乎也怔了一下,随即又淡淡一笑,低声叫她,“吃饭了。”
沈木兮笑着点头,又错身过去,轻快的跑到洗手间洗了手才去桌前坐下。
除了两份菲力牛排之外,中间还放了一盘看起来翠绿爽口的白灼芥蓝。
季遇白就坐在她的对面,两套餐具摆放整齐。
她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尝了尝,肉质鲜嫩,汤汁带了一丝淡淡的甜味,细品还有很轻的红酒香气,加上胡椒的微辣,竟毫不逊色那些西餐厅餐牌首页的主厨推荐。
沈木兮赞叹之余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就见他正低头切着牛排,慢条斯理的,那刀叉在他修长的指尖似乎都变成了画笔,所及之处勾勒出的轮廓都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像是昨晚给鲈鱼剔骨一样,优雅极了。
她从小就被教育各种餐桌礼仪,但她并不喜欢那些一板一眼的东西,所以除了在外人居多的宴会上,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淑女名媛,但季遇白的优雅却又是内敛的,由内及外散发出的气质,只能说明他本身就是这样。
她不喜欢做这些事情,但由他来做,她却觉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我可以跟你学习做饭吗?”她声音脆脆的,透着很明显的期待。
“你可以试着学一学,”季遇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她,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我会就可以了,所以你学不会也没关系。”
话落,似乎是想起什么,他顿了下,垂下眼眸,没再看她,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这两年里可以。”
沈木兮并未来得及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是什么,她目前也还没有太多想要去深究的好奇,只是“哦”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安静的吃着牛排。
周围一下子静了许多,耳边也只剩下刀叉滑过餐盘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明明昨晚的这种氛围她还觉得局促不安,甚至想要逃离。仅一天的时间而已,却又是天翻地覆般的转变,虽远谈不上是她渴望的家人般其乐融融,却也让人身心放松,同时,她内心无比的清楚,这些感受,都是对面这个男人赋予她的。
她开始觉得很庆幸,她在那晚的酒吧遇到了他,也幸好是他。
像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的一样,每一步,每一个转折,下一个路口会遇到什么人。就在那个转身,在她看到他第一眼时,或者说,在她忘记自己为什么转身之际,也许就注定了他们一定会因为某些东西而紧紧纠缠到一起。
例如现在,他成了她的债主?
或许,还是最会做饭的债主…
“木兮,”季遇白忽然叫了她一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手里的刀叉也还没有来得及放下,“为什么从音乐系转到法学系?”
沈木兮正在切着牛排的手闻言便停下了,她抬起头,眼睛很亮,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是一种野草般的顽韧,她认真地回答他,“我想保护所有我爱的人。”
她的这句话,她此刻的神情,都让季遇白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没有保护好蓝衫,所以她走了,去了一个他怎么都找不到的地方。
而他欠她的,唯有用自己的余生来补偿。
他总归是要一个人的,终其一生,也都该如此。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一次将胸腔涨满,沉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有,保护好自己。”他补充给她。
*****
用完餐之后沈木兮抢先一步占了洗碗槽,像是害怕季遇白会跟她抢,就连洗碗的速度都近乎争分夺秒。
季遇白双手抄进兜里,整个人随意的靠在了门上,看她这幅模样忍不住低低的笑了,“木兮,以后我做饭你洗碗好了,刚好这不是我喜欢做的,没人跟你抢,放心。”
“好啊,”沈木兮欢快的应着,手里的动作这才放心的慢了下来。
到底就是个单纯的小孩子而已,季遇白看着她,目光柔软。
额前的碎发不听话的掉下来一缕,挠的脸颊一阵微痒,她抬起胳膊去拨了一下,却是没什么作用,手上又都是白色的泡沫,她似乎也懒的冲洗了。
想到还在门口站着的人,沈木兮心下微动,笑着转身去看他,还未开口,就见那人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走过来微微倾身,抬手将她脸颊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他的指尖微凉,就这么轻柔的滑过她脸侧的皮肤,像是春天柔软的风,吹的心口都是痒痒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的入迷,深湛的,清澈的,却再也不是凉薄的。
有什么东西,变了。
似乎只是几秒钟的对视,季遇白淡淡的别开眼,刚垂下的手又拎起她的一只胳膊,将那快要掉下来的袖口向上翻折了几个弧度一直露到手肘。
沈木兮愉悦的眨了眨眼,将另外一只胳膊也伸到他面前,小孩儿似的,“这个也要,左右都要对称着。”
季遇白轻轻的笑,眼底的那口深井像是被扔进了小石子,晕开了一圈又一圈潋滟的微波。
两只袖口都翻折到了同一高度,见她还站着不动,季遇白轻拍了下她的额头,低声叫她,“快去洗碗。”
他的手背有些凉,贴上她温热的额头,虽是轻轻擦过,也惹的她一个激灵,脸颊烫了烫,不知道红了没有,她转回身,头埋得更低了。
洗碗这件事,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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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娱乐性的活动,沈木兮洗完澡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就见他仍旧是躺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翻着杂志,闲闲散散的模样,甚至从这个角度看去还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软软乖乖的趴在他的腿上,一动不动的缩成了一小团。
那一方像是属于她的人间烟火,安静的,安心的。
窗外是漫天的星辰,像是漆黑的幕布上镶了星星点点的小钻石,他就在这璀璨之下,却又是远比这星辰更加耀目的存在。
例如现在,她是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腿了。
她从未对谁有过这种感觉,例如第一眼见他,她会忘了自己为何转身,例如见他做任何事情,她都会被哪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看的移不开眼,例如现在,只要他出现在她的眼底,她便忍不住的想要去靠近。
她是一个不会隐藏的人,喜欢与讨厌分的很明朗,同时,也表现的很直白。
父母总是教育她要喜怒不形于色,可她却一直都没有学会,大概骨子里的她更向往真实和自由多一些吧,也许这个社会不喜欢这样的人,也许有一天她也会被迫改掉这些,可是现在,至少对于他,她还是想顺其自然。
大概也和昨晚的小插曲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有关。
沈木兮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将软软捞进怀里,或许是发丝的水滴掉到了它身上,软软一下就醒了,歪着头在她怀里蹭了蹭。她轻轻地帮它顺毛,垂眸看着它笑,小声说着,“抱你回房间睡好不好?”
季遇白安静的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像是放下了全身的防备,露出了最轻松的神态,她此刻干干净净的笑容,就像是一只轻柔的羽毛,会安抚人心,会疗伤。
他合上手里的杂志,坐直了身子,轻声道,“木兮,晚安。”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睛笑的弯起来,“遇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