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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邢耀祖的服刑对我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之前接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妄图寻找更多的减刑机会,妄图能挖出更多的犯罪事实,帮助自己,帮助刀疤还有所有人,但是他的离开,让我忽然想到:我也快要出去了。
四哥说的对,祖哥说的也对,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就不要再没完没了地找别人的不痛快了,现在我已经是七班的安全员,而且还是监道的劳动号,不但吃的好,穿的好,而且还有相对的自由。这样有什么不好呢?等我出去之后,我就可以继续找工作,继续赚钱,继续和马兰好好的过日子。
回监道的路上,我跟方队说:“方队,我离出去也不远了,我想请您跟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点书进来。”
方队看着我:“什么书?”
我说:“一年不碰电脑,我都快忘了我自己吃饭的本事了。我总不能出去之后也靠着给别人写遗书生活。我得继续学学我那些专业了。”
方队笑着点头:“这才是好事!你一会儿回去就给我列个单子,我打电话给你父母,让他们给你送来。”
回到监道,四哥正坐在那里抽烟,手里抱着一份当天的日报细细地看。我也没说什么,从郑强手里要了笔和纸,开始写需要哪些书。
四哥凑过来:“这是要干啥?”
我说:“一年没碰电脑,荒废了。我得列个单子让我爸妈给我送书过来,要不然到时候出去得喝西北风。”
四哥笑着说:“这就对了,早就该这样。你到时候让你爸妈就别花钱买书了,你把条子给我,我让方队打电话给你嫂子。”
我摆手道:“那可不行,哥,嫂子现在就靠书店的收入吃饭呢,这钱还是得话。”
四哥一瞪眼:“几本书能花多少钱?你就列你的!我让你嫂子给你拿就是了。”这会儿郑强和苍蝇凑了过来:“哥,给我俩也写几本儿呗?”我转头:“你俩看啥书?”
苍蝇一脸淫笑:“你要是能给我弄本儿金瓶梅进来那才好呢!”
四哥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还金瓶梅,给你一本拼音学汉字你能看明白不?”
苍蝇说:“哥,我再怎么说也是读过中学的啊,看点儿书还是看的懂的。”
四哥说:“你把咱这儿当阅读角了?还金瓶梅,我跟你说,你要真想要书,我给你弄基本辩护的书,到时候你可以给自己找找机会,说不定还能搞个缓儿什么的。”
苍蝇想了想,点头说:“那也行,免得到时候到了法院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莫名其妙的让人家给搞死了。”
四哥嗯了一声,说:“你给写上吧,到时候我去跟方队说,让他给我媳妇打电话。”
七班的学习氛围从嫂子把书送过来之后,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要说嫂子也是厚道,不但给我拿来了七八本各种语言代码方面的学习书,还送进来了诸如法律、历史、英语等一大堆至少四五十本书。这下监仓一下子变成了学习班,就连朱忠良这种只有小学文凭的人,都捧着一本现代英语词典看起来。
看守所的文化生活是极其匮乏的,犯人们平时看不到什么字,所以只要是有书,不管什么都愿意多看几眼。
这件事引起了整个监道、乃至整个看守所的轰动。方队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说这样的学习高潮,到年底这优秀学习班的锦旗一定得给咱们。这下子其他监号看到这个也不干了,纷纷要求送书学习。四哥倒是乐在其中,一方面在监狱里锦旗这种东西就是身份的象征,说不定就能给班里带来利好,再一个坐在监狱里做图书生意,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临近过年之前,嫂子来说:之前积压的那些不好卖的书都给送到监狱来了,一些家属已经把钱都送到了书店。
这种氛围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就要过年的时候,终于被打破
监号里来了新同学,说是新同学,实际上早就在岭东附近的瑞县看守所被羁押了两年。因为案情复杂,公安厅拍板将他送到了我们这里。
这天上午,方队找我谈话,说刚刚接到公安厅的通知,要送一个叫做苗若文的未决犯丛瑞县过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一定相当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出现从外县通过公安厅调入我们看守所的状况。事实上,在我入狱这么久以来,只听说过一次惊动公安厅亲自调人的案例——那便是亚希市原市委书记贪污受贿案,为了防止当地串案,被异地关押。
我问方队:“是贪污的?”
方队摇摇头,从桌子底下把暖壶拎上来,给自己杯子里边倒水边说:“杀人。案情很复杂,这小子到现在也没撂,加上瑞县公安局的局长是他家叔辈哥哥,避嫌才弄过来的。”
我笑了笑:“方队,杀人的那么多,惊动公安厅的可不多见啊。您这是打算送个烫手山芋给我们吧!”
方队把手中的水杯放下,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门口的凳子:“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吧。这事儿挺复杂的,这人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也一直有自杀的说法,但两年了也没见他自杀。我是想着你现在管理的也不错,而且过去一直也立了几次功,你帮我盯着点,看有什么问题就检举揭发他。”
我一愣:“方队,办案是政府的事情,怎么现在到我头上了?”
方队瞪了我一眼:“安全员白当了?监规怎么说的?发现问题检举问题,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在号子里呆着,你不想帮我?”
“帮帮帮!”我赶紧点头答应。
方队嘴角微微往上一仰:“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说说怎么回事儿吧!免得你到时候临时抓瞎,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可跟你说好了,这件事你回去之后跟谁都不许说。臧老四嘛……可以提提,但让他也不许告诉任何人!”
我看着方队:“为什么?”
方队又拿起杯子,长吁一口气,开始跟我说苗若文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