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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速攻,力道也不可小觑。
一开始,无生尚能阻挡,但随着唐玄伊的攻势越来越强,无生逐渐暴露了身体上的软肋。
虽然他的眼睛跟得上唐玄伊,但他的动作明显变得愈发迟缓。似在那宽袍所遮掩的,是一具千疮百孔的躯体。
终于,在挡住唐玄伊的第三招时,无生手上失去力道,随着一声巨响,长剑便被唐玄伊的短刀挥了出去,然后狠狠扎在了地上,微晃了几下,这才与夜融为一体。
失去兵器,无生紧忙向后推开躲避攻势,待稍加安全后,他才停住。
“果真,不可小视。”无生沉声说道。
“可惜了。”唐玄伊将短刀迅捷地收回,“后会有期。”
说罢,唐玄伊转身离开了。
恰是前后脚,医馆的送葬人已经赶来,看到无生后都是一惊。
“出、出什么事了?”几人看向周围,满是打斗后的痕迹。
无生什么也没说,望着唐玄伊离开的方向,下意识、缓缓地捂住了手臂。
手,在抖,整个手臂,都被剑力震得几乎快要粉碎。
面具眼孔中露出的那只眼缓缓眯起,指尖也逐渐用力。半晌,他发出了一声一如来时那般的,沉闷而沙哑的哼笑。
唐玄伊离开东门后,一路先返回了附近的藏身之处。
他靠在的一侧,听着身后跑动的脚步声。
待声音渐远,他才靠在树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左手忍不住握住自己的右手腕子,此刻仍有些麻木。
有人阻拦本是在预料之内,没想到竟是有如此身手之人。
时间被耽搁了,医馆的人应该已经前往县衙递信儿,若是再不返回,恐要出大事。
唐玄伊紧拢眉心,齿间逐渐用力,回头又看了下大道,快步朝着县衙赶去。
……
县衙西房中,棋子“啪”的一声从榻上滚落在地,转了好几圈,停在了苍幽的月光之下。
沈念七紧咬着下唇凝望面前的棋局。
本是一人分饰两角,却不知何时已被自己下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尤其此刻房中并未点灯,将这盘棋凸显的更加纷乱,犹如她此时的心境。
唐卿,尚未归来。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会不会受伤,会不会……
沈念七用力甩头抛弃了最后的想法,紧着从榻上下来去捡掉落的棋子。
指尖刚要碰触,余光突然瞥见窗外隐隐多出的火光。
沈念七起身来到床畔,将窗子顶开一个细缝,果见正徐徐朝这边赶来的戴县令陈县尉一行。
她指尖捻动着方才捡起的棋子,分析着此时的局势。
戴县令比预计的要提早来了,唐卿却比预计的迟归了,而且有人在正门守着,她也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走到隔壁去看王少卿是否归来。
最糟糕的情况。
看来必须要正面拖延了。
沈念七迅速将棋盘放回地上,摆弄床榻纱幔做成睡觉的样子,并将“唐玄伊”放入被中做掩饰。又将唐玄伊离开前叮嘱的“东西”放于案上,随后从竹篓中找到几味草药于身上涂抹,弄乱自己的衣衫亵衣,端起房中水盆,最后闭眸做了一个深呼吸。
气尽之时,门口已经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门口的戴鹏正与陈县尉交换了一下视线,戴县令亲自推开沈念七的房门,而陈县尉则去开隔壁的另一扇门。
“咳咳——”
门尚未推开,房里就传来了几声咳嗽,沈念七披着一身宽大的外袍站在门口,一面遮着自己被火光耀得有些难受的眼睛,一面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戴县令……?你们、你们这是……”
戴鹏正收回放在门上的手,先打量了一下沈念七。此时她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十分疲惫,身上飘着一股子草药味。
“客,没睡?”戴鹏正的声音低沉,凝视念七的眼神十分犀利。
沈念七拢了下衣袍,不好意思地整理凌乱的衣发,小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让戴县令看到奴如此糟粕的一面……阿郎睡时还没事,不知怎的,睡到一半儿忽然水土不服害了病,所以一直照顾他,现在刚刚睡下。”
念七想要将门掩上,戴鹏正忽然出手抵消了这股力道。
他拿过灯笼顺着门缝照去,发现那被风吹得来回摇曳的纱幔下,确有个模糊的人影。
戴鹏正又看了一眼沈念七,在判断她说的话。
旁边一直持续的推门声震得人无法平静。
没一会儿,陈县尉就返回在戴鹏正耳畔说:“戴公,房门锁了。”
戴鹏正眉心微蹙,“撞开。”视线仍停留在沈念七的脸上。
陈县尉唇角一勾,也看了眼念七,随后退回撞门。
沈念七的小脸儿渐升怒意,弯身将盆子放下,说道:“戴县令您这是何意,是要抓人,还是要杀人?”
戴鹏正笑了两声,“阿七娘子莫要见怪,我们这俞县出了刺客,‘有人’见到人影翻入县衙,所以现在自要前来查看查看。”
若真有人见到,就不是这个阵仗了。
沈念七知道戴县令就是随口诌了一个理由,但戏也要陪着演下去,遂道:“怎么?戴县令是怀疑刺客在我们这里?还是干脆怀疑我们就是刺客?”沈念七哭笑不得,脸色一正,“戴县令可是一直派人‘关照’着我们,他们难道不清楚吗?”
“若是普通刺客他们尚会知晓,万一是高手,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沈念七眯起眼睛。
“砰”的一声,隔壁的门被撞开了。
也因为这一声巨响,打断了沈念七与戴鹏正的对话。
两人一起看向隔壁。
沈念七悄然攥起了袖口一角……
“哈……”一声巨大的哈气先声夺人,睡眼惺忪的王君平从房中走出。
沈念七一根快要蹦断的弦终于松了一点。
王少卿,按约定先赶回来了。
王君平揉了揉眼睛,摆出一副浑身一震的样子,“这、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王君平也与沈念七交换了一下目光,但沈念七却蹙了一下眉。
王君平当下就明白了,眼神也悄然变化了些许。
唐大理,还没回来。
他一个大跨步来到沈念七旁边,道:“你们这是要作甚,欺负我们人少吗?”
没等他说完,陈县尉带人风风火火地进了王君平房间查看,翻找一通又出来,眉心微拧,对戴鹏正摇摇头。
戴鹏正将全部注意放在了面前的这间房中。
“还请几位原谅,我们也是情势所逼。刺客不抓,如何安生度日?”戴鹏正冷下来眼神,“所以,莫怪我们失礼。”
言罢,戴鹏正便强行带着陈县尉等一行人迅速夺门而入。
王君平紧忙看向沈念七。
沈念七咬唇,对王君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做好最坏的打算。
王君平点头,悄然后退了半步,准备在矛盾激化时,可以占领一个可进可退的位置。
沈念七转身跑回房间,迅速伸开双臂阻拦了粗暴扯开纱幔的陈县尉。
“住手!”沈念七大喊一声,“戴县令,且不说我郎身子不适,受你们这等惊吓会更加恶化情况,就是你们这般闯入,也早已有违待客之道!你真的打算这般羞辱于人吗?!”
“若是错了,我自会道歉,但现在,我宁愿失礼。”戴鹏正开始有些没耐性了,脸上早已没了最开始时客套的笑容。
沈念七单眉一挑,“一定要如此?”
“一定要如此。”戴鹏正回道。
沈念七知道,其实自己在这里守着也无济于事,已经到了这里,唐卿不可能按原计划回到榻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再拖一些时间给王少卿,让他可以在外面做些什么。
她余光瞥了下门口的王君平,准备做一些更加激烈的举动来牵扯这面注意,于是启唇还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她没由来的愣住了,仅是眨眨眼,半天没吐一个字。
陈县尉哼笑了一下,“怎么,说不出来了?”
沈念七横目一扫,眼中霎时划过一缕逼人的凌厉,“没你说话的份儿!”
“你——”陈县尉怒目而视,刚要拔刀,却被戴鹏正阻拦。
“阿七娘子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是想说……”沈念七昂首面向戴鹏正,“虽然我们是低贱商贾,但也不至任人可欺。若是今日,戴县令确认我们是刺客,我们听凭发落。但若我们不是,还请戴县令给我们一个交代!”
戴鹏正俯视面前这不久前还十分文静,此时却极凌厉到让他不能忽视的女子,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
“好。”他长长地说了一个字,又接道,“若是今日发现刺客与几位客无关,就当我戴鹏正欠几位一个人情,条件任开。”
“可不要食言了。”沈念七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戴鹏正说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戴鹏正偏过头礼貌颔首,随即一侧眸,给了陈县尉一个眼神。
陈县尉已站在榻边,抓住了被子一角,“那就,失礼了!”他对站在一旁的沈念七冷笑一声,回首时将被子自头处一把掀开!
沈念七咬牙,紧闭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