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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皇位上的那个男人,老实说,宇文焘真谈不上什么感情,如果是没有遇见阮阮之前的他,旁人的生死他还真不放在眼里,但跟阮阮在一起,尤其是在他已经为人父之后,他开始知道敬畏生命,因为它的可贵,所以当阮氏长老告诉他们,当今圣上早已身中剧毒,原本油尽灯枯的身子,硬是靠着一抹意念在强撑,若不赶快,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时,他的心突兀地抽疼起来,他不能让那个男人死,就算是为了他对宇文仓决这么多年来默默地守候,也不能。
阮小纬坐在宇文焘怀里,他握住男人执鞭的手,“焘,快点!”
宇文焘何尝不想快,然而他不能拿怀里人身子开玩笑。他原本不想带阮阮回去,然而阮氏长老说,也许阮阮的麒麟血能救那男人一命,阮阮又执意同行,他才不得不妥协,他知道他的阮阮只是放心不下他罢了。
“焘!”阮小纬转头看着眉头紧锁的爱人,“相信我,我没事的。我们快回去,回到他的身边去。”
宇文焘咬咬牙,单手将怀里的人揽紧,低头在阮阮头顶上亲了一下,“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不希望救了他,你却出事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保证。因为,我爱你。”阮小纬笑了,抬起头深吻男人,男人难得一见的脆弱让他沉迷。
宇文焘的骏马在路上驰骋,二十天的路程硬是让他们缩短成了七天,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马是千里名驹,恐怕早累死在路上了。入了宫,风尘仆仆的宇文焘强硬的将阮阮送回去休息,然后立刻去见皇上。
当今圣上,宇文盛隆颓然地倒在龙床上,似乎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了。罗旭和诸葛裘礼以及暗卫假扮的太子殿下守在床侧,两个太子殿下这边的太医站在那里商量来商量去,仍然一筹莫展。寝宫外被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诸葛裘礼急得团团转,眼看皇上就要不行了,太子殿下却仍然不知踪影,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人从外闪了进来,诸葛裘礼和罗旭看到来人大喜过望,赶紧奔到少主面前,“少主您可回来了,皇上他……”
宇文焘不待他们说完,已经三两步走到了那人床前,“父皇——”那一世的宇文焘从小没有享受过任何父爱,那个所谓的父皇从来没有尽到一丝一缕做父亲的责任,然而面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却是一个为了儿子心力交瘁的男人,他早知道自己被皇后和二皇子下毒,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害太子落入险境,竟然一直生生忍着,他的至交好友一直在暗暗寻找解药,可惜直到无药可医时都没能找到。他走的时候交代诸葛裘礼,一定要找到解药,哪怕是饶了宇文仓夜一条狗命,然而,宫变那日,皇后宫里大火,皇后葬身火海,宇文仓夜不知去向,他猜想是蓝楸瑛将人带走了。
宇文焘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一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唤出这个他曾以为永不会发自内心唤出的称谓。
原本已经快没有意识的人,听到这声父皇,竟然立刻睁开了眼睛。众人却是心底一沉,他们想的都一样,认为皇上这是回光返照。皇上庇佑太子的事,知道的也只有诸葛裘礼和罗旭,所以旁的人对于皇上的死其实没有多大想法,尤其是宇文焘那些暗卫,在他们眼里,这个皇帝其实从来没有爱过他们少主,所以他们反倒认为皇帝既然已经病入膏肓,早去早解脱,那易容成宇文焘的暗卫看到少主和皇上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样,有些纳罕地看了一下首领,却发现首领也湿了眼眶,便晓得这中间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因此再看皇上时,也就收敛了心里那些不敬的念头。
“皇儿……”皇上气若游丝,微微动了动手,看样子是想抬手。宇文焘坐到床前伸手握住了男人皮包骨头的手,声音微微低哑,“皇儿在,父皇,你一定要撑住,我给你带了解药回来,你一定会没事的。”说罢转身吩咐裘礼,“去请公子过来,小心点。”
诸葛裘礼赶紧去了,他是知道公子的身体的,当然一万个小心。哪知才走到门口,就发现公子已经来了,赶紧迎了进去。
阮小纬并没有多话,而是走到一边软榻上躺下,伸手唤来太医,将自己皓白的手腕亮了出来,“太医,麻烦你取我的血给皇上服用。”
太医给吓傻了,手足无措地看皇上,发现皇上其实已经无法言语,又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太子殿下,却被太子犀利的眼神吓得腿软。
“取,不过小心点,若是让太师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了你的命!”
“是是是。”太医拿刀的手都不觉颤抖,然而一抬头,美丽的太师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他听到那人笑着对他说,“太医不要慌,我没事的,来。”很神奇的是,他那颗慌乱扑通的心立刻就平静下来,手脚麻利地取了太师的血送到皇上跟前,太子殿下亲自给皇上服下,然后再将皇上放回床上,大家屏气凝神地看着皇上。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半刻钟后皇上惨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连呼吸也顺畅了不少,看得出皇上是睡着了,并且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宇文焘立刻将一直握住他手的人打横抱起,“我带你回去休息。”
“不用,我可以的。你还是留在这里照顾你父皇吧。”刚刚看到他的焘露出那种担忧得要命的表情,他很是心疼,他知道他的焘一定是因为皇上对宇文仓决的爱护而对这人有了不一般的感情。
“现在马上给我闭上眼睛,睡觉。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天知道他有多紧张,一边是父皇一边是阮阮,如果可以,他不希望他们任何人有一丁点的闪失,也许在别人看来,放一点血有什么关系,可是对于他来说,阮阮就是少了一根头发,他都要心疼半天,何况是一大碗血。而且,他的阮阮前些日子才放了一碗血给他的阮三叔,身子都没有养过来,他还怀着孩子,他真是又心疼又担忧,反而阮阮这家伙,竟然还不去好好休息,他真想打怀里人屁股。
见焘的模样,阮小纬终于不再逞能,他确实累了,这么多天奔波,加上放血,肚子里又有孩子,他其实是真的撑不住了,只是担心宇文焘罢了,现在晓得皇上已经没有大碍,他也就放心地让自己沉入黑暗之中。
宇文焘确定人已经睡着了,这才抱着人走了,只是到门口时又转过头来,凛冽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今天看到的事情,若是谁透露了半个字,就拿他整个家族的前程来担待!”
“属下/卑职不敢!”
将人送回寝宫安置好,宇文焘招来裘礼了解情况,按诸葛裘礼的汇报,蓝楸瑛已经带着蓝晨回了蓝珈岛,但由于蓝珈岛位置过于神秘,他们没能追踪到。
这蓝珈岛嘛,宇文焘倒是知道在哪里,只是现在他无心痛打落水狗,他现在想的就是,让父皇赶紧好起来,阮阮能平安地诞下孩子,他们能如愿回到来世。
宇文盛隆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活下来,他其实早已经醒了,但当看到那在他床边倦极而眠的孩子时,心底一瞬间涌起的激动差点撑破胸腔,他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要咳嗽出声,以免惊醒了那孩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如此正大光明地看着这个孩子的睡颜,而不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躲在横梁上窥视。这是他的孩子,他最爱的人为他留下的血脉。
虽然宇文盛隆极力克制,但轻微的响动还是惊醒了睡得不安稳的宇文焘,他一个激灵抬起来,一眼就看见男人慈爱的脸,一刹那,他觉得有些别扭,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之前那声父皇,是以为这人快不行了时的真情流露,如今发现这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宇文焘反而叫不出口了,毕竟那不是自己的父皇。
“皇儿……”
这声皇儿里,包含了太多的试探和忐忑,宇文焘心底一疼,想到这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生生被掏空了身子,太医曾告诉他,皇上其实早就不行了,却不知为何能撑到现在,为人父的他却明白,是因为如山父爱,是因为担心他一旦故去,他宝贝的孩子会那些豺狼虎豹撕得粉碎。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不自在似乎有些可笑,抬起头,他直视那人担忧的双眼道,“对不起,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您可能无法接受,但是请原谅,我也是迫不得已,实际上,我并不是您的皇儿。”
宇文盛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一把抓住宇文焘的手,声音微微发颤,“皇儿,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父皇,我曾经对你母妃所做的一切都让你有理由恨我,但父皇请求你,给父皇一个机会,让父皇将功折罪,父皇求你了,皇儿咳咳咳!”
见男人一副把心都要咳出来的模样,宇文焘连忙制止男人,“您听我说,我叫宇文焘,是宇文仓决的来世,因为机缘巧合来到这里,算是借用您儿子的身体,”见男人脸色陡然一白,宇文焘赶紧道,“您放心,宇文仓决他没事,他只是沉睡在了这具身体的某个角落里,待我离开,他就会苏醒。我想,他一定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好父皇,可惜,我没有这个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