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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轻浅,静室生香,人如暖玉。这等时刻,情难自已的不仅只有墨琚。容安的心早被撩得痒痒的,多大的仇恨也被抛诸在脑后。
墨琚吻上来,她自然而然地就配合他吻了回去。
做得这样熟练,分明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容安心里不禁替自己汗颜,从前到底和墨琚干出过多出格的事!
手搂住墨琚的脖子,墨琚身子低下来,与她拥抱在一起,身体碰触到她的西瓜肚,刻意避了避。她察觉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就失笑,可不是出格么,肚子都这么大了。
这个开天辟地的长吻以小兮的敲门声为终结点,结束了。小兮冒雨送来了晚饭,两大食盒,摆了满满一桌,容安瞪着满桌碗碟,嘴巴合不拢:“我们只有两个人,你把我们当猪?”
小兮很单纯:“不是三个人么?我问过厨娘了,她说有身孕的人应该且一定得多吃。先生这瘦样子,肚子里的孩子会饿坏的。况且,今日还有王上在……”
“……”
墨琚默默地递上一碗饭,“她说的对。你身体需要好好补补。”
说这句话的时候,墨大王上的脸色不大好看。小兮瞧不明白王上因何不悦,却委实怕他那张黑着的脸,摆好了饭菜,急匆匆默默然胆颤颤退了出去。
小兮瞧不明白的事,容安却分外明白。方才那一吻,直吻得这位一国之君热血澎湃控制不住情绪,诚然,也不光情绪没控制住,还有些别的没控制住。可恼的是她这小身板,弱得风一吹都禁不住,怎么可能禁得住他动情?若非小兮敲门敲得及时,今日这场面定要难看。
记忆这东西真是奇异,她忘记了所有事情,忘记了自己爱过,忘记了自己干过些什么,却唯独对某些亡国以前她其实没经历的事情保留了本能的记忆。
一顿丰盛的晚饭,两位吃得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洗漱完毕,容安便被强迫躺着休息。
房中点着蜡烛,灯光如豆,橘黄的一点。墨琚在书架上随意摸了一本什么书,在榻边沿歪靠着,有一页没一页地翻书。
满屋里尽是书,也不知他手气怎么那样好,抽中的是一本限制类书籍。墨琚看得煞有介事,容安在他里侧躺着,闲得无聊,脑袋凑过来,“你看的什么书?这样认真。”
墨琚将书一扔,很严肃地道:“睡觉。”
容安闭了一会儿眼,迷迷糊糊的,忽然侧身对上墨琚那张容易让人犯罪的脸,没来由地道:“墨琚,你和我讲一讲我以前的事吧。”
墨琚与她的目光相对,蹙了一下眉:“不是不想记起以前的事吗?”
容安扁扁嘴,一副委屈状:“以前不知道会永远也想不起来,总以为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所以就想着,还不急。可现在,结局竟是这样。我怕你日久天长的就忘了那些琐事了,不如现在就讲给我听,我记性好,就记住了。”
墨琚沉吟了一下,道:“我终日冗务缠身,哪有时间记你那些琐事?”
容安道:“你是不是怕想起那些事?还是说……你做了太多对不起我的事,怕我找你算账不敢说?”
墨琚深深瞧她一眼,“真不记得了。”
容安忽然贴近他,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放在他额头上没有拿下来,眨着大眼道:“若果真不记得,倒好了。就怕你记得很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眸光迷离地瞧着他半晌,像是说呓语一般:“是我们两个一起的经历,如果只有你记得,而我再记不起来,这不公平。”
墨琚翻了个身,面朝房梁,淡声:“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容安鼓了半天的勇气,才轻声道:“不希望你一个人扛着那些过往往前走。我光是听听宫里那些女人说的,都觉得苦不堪言。更何况是你亲身经历的。”
墨琚将她的手拿下来,搁在胸前,“不至于就苦不堪言。和你在一起欺负你的日子,还是挺有意思的。别多问了,睡吧。”他说睡就闭上了眼睛。
容安这番没来由的话却在他心里翻江倒海起来。他猜不出她是怎样想的。这光景,瞧着竟像是原谅他且开始心疼他了?
可明明她是那么恨他,断不可能原谅他。那……说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他还是觉得她可能对他生了怜悯之心。
若能重新开始,正是他心中企盼。但以前的事,他已经不希望她再记起。正如她所说,太苦。
那些太苦的记忆,就让他一个人记着好了。若她实在想听,以后可以讲些甜或苦中带甜的给她听。
容安被她最后一句气到,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你不是好人。我还怕你难过,却原来你很享受以前的日子。”
墨琚似睡着了,双眸轻阖,呼吸绵长。容安的话如细雨飘入湖海,渺无声息。
次日晨起,容安醒得早,爬下床,在地上捡起那本书,翻了翻,脸顿时红透,指天发誓:“这绝不是我的书。定是有人栽赃。”
墨琚睡意未消,说话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嗯,容安的书。你是黎桑嘛。”
容安扭捏道:“容安和黎桑不都是我吗?”声音有些不大自信的发虚:“也不知道我从前都干了些什么,真是让人说不出什么。”
瞧瞧墨琚似没有起床的打算,催促道:“雨停天亮了,墨大王上,是不是该回宫上工了?”
墨琚侧了个身,睁开惺忪睡眼,瞄了她一眼,道:“今日偷个闲,不回了。带你去坊间逛逛好不好?”
容安瞪大眼睛瞧着他,“你不是各路国主的标杆吗?竟然也有翘班耍赖皮的时候?”
虽然她嘲讽墨琚,但对于墨琚这个决定是打心眼里喜欢。日久天长地关在王宫那种金丝笼里,都被关出抑郁症来了。
怕墨琚反悔似的,容安欢蹦乱跳地开始收拾妆容。这里既是她的闺房,衣裳应该也是她的,打开衣柜,却发现清一色的布衣素裙,甚至还有战甲。
“真是战场打过仗呀。”容安看得眼睛发直。
墨琚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顺手替她拿了一件素色布裙,道:“逛街还是穿得入乡随俗一点的好。”
容安到屏风后换好了衣裳,准备化个淡妆,却发现房中并没有胭脂水粉,方想起以前容貌毁了,胭脂水粉什么的,根本用不上。不禁又生出点唏嘘。
墨琚道:“你这张脸生得比胭脂的颜色不知美多少,为什么还要再妆容?”
容安小嘴儿蜜甜:“我站在你身边,不自信嘛。大纪朝三十七诸侯国,哪有谁能比得上墨琚你貌比天仙丰神俊秀。”
墨琚挑眉:“这是在夸我吗?听着虽然是像好词。但我是男人,不是女子。”
容安淡定地替他理了理他的衣领,状若认真:“总之是好词,我是诚心诚意夸你呢。”
出宫来一天,容安同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诚然,这个变化是好的,可变得这样快,让墨琚无端生出些不安来。
早餐小兮仍旧是安排了一大桌美食,容安乖觉地吃得饱饱的,与墨琚相携上街。
走出将军府的大门,容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将军府旁边的高门深院,道:“这里是官宅一条街吧?”
墨琚告诉她:“这就是章仝的府邸。”
容安讶了一讶:“竟然和褚移是邻居?既是邻居,却没能把褚移拿下,章家的小姐也太逊色了些。”
墨琚默了片刻,幽幽道:“你来的时候,章家的小姐还小。等章家的小姐长大了,已经晚了。”
容安瞄着他,“你……不会是还醋着呢吧?我都已经有了孩子了,而且也已经默认这孩子的爹就是你了……醋喝多了怪酸,咱不醋了好不好?”
心里却涌起丝喜悦。
墨琚瞧着她姣好的面容,再瞧瞧她滚圆的西瓜肚,欣慰地不再醋了。
容安挽着他臂弯往前走,拉家常似地同他讨论:“既然褚移不同意这门亲事,说不得你要替人家把婚退了。你是国君,这事你出面比较好办嘛。”
本欲说这事错在于他,话出口前猛然省起,这样说他于他的面子不妥。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生生收了回去。
墨琚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仲春时节,恰逢雨过天青,站在建晖的街头,呼吸都觉得比在宫里顺畅。
容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什么都有购买欲,全身上下摸遍,却连一株银钱也没摸出来。眼巴巴看着小摊上漂亮的香包,扯了扯墨琚的衣角。
“我这几年有没有学会点女红什么的?”
墨琚满脸疑惑地瞧着她:“女红?你想要什么让宫里的绣娘绣给你就是,没有必要自己学。”
她依然眼巴巴地瞧着小摊上的香包,摸起一只菱花图案的,摩挲着绣工精致的菱花,“宫里的花样都是什么富贵祥云百鸟朝凤之类的,多无趣。”
墨琚瞧着她手上的小动作,挑眉:“绣娘们的巧手你还怕绣不出别的好看花样来?你可以画给她们让她们绣嘛。”
容安像是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委屈巴巴地瘪着嘴,不说话,亦不动弹。心里嘀咕墨琚多么七窍玲珑的一个人,竟然瞧不出姑娘的心思,怪不得宫里储着那么多的姑娘却一个也没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