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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只求得百年足以,万年太过奢望也太过沉重。”太子扬手屏退四周婢子仆役,那笑容显然对今天在凤仪宫的事心有余悸。
温婉柔淡笑不语,那莫南烟聪慧,当即以为温婉柔和太子取些别样点心为由退出水榭。
看着她婀娜离去的背影,默然温婉柔才发觉,大概太子衷情于她并未因为美色。
从这姑娘的悠然背影中,她恍然好似寻间已过世太子妃朱氏的身影。
年少夫妇,恩爱情长,终抵不过红颜薄命的命运凄凉。
温婉柔抬眸望着这个年长他十岁宛若芝兰玉树的舅舅,没想到舅舅竟然如此长情人。
其实皇后在生育永宁公主之前曾有过一个皇子,只不过大皇子五岁那年身感恶疾不幸妖亡。
皇后痛失爱子之后更是为了孕育嫡子殚精竭力,这一刻温婉柔似乎能明白到皇后当年的气怒和恨意。
天子如数家常般替温婉柔斟茶,她抬手执玉杯浅抿一口,口中茶香清幽。
温婉柔敛眉笑道,“看来舅舅是嫌那个位置太过高悬,婉儿倒忘了舅舅从来不敢往高处去,一旦站在高处往下望便头晕,舅舅可曾想过,舅舅不是寻常百姓,百姓从出生便处于低处,可舅舅生于帝王家,舅舅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变注定生在高处,常人从低往高爬得难,可如舅舅这般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想一辈子顺遂低就更是难上加难。”
“这有何难,舅舅不做那个位置就是,婉儿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你这小丫头倒比你舅舅还要老城许多。”太子笑了笑,伸手若从前那般宠溺弹指赏了温婉柔一颗暴栗。
温婉柔缩了缩脑袋,无法再做到从前那般顽皮,反而有些心急,笑道,“舅舅,婉儿明白舅舅不想做这个储君更不想做天子,婉儿还知道舅舅多次在皇外祖的面前推荐六皇子,说他有治国平天下之才,舅舅甘愿让贤,可舅舅可曾想过,六皇子若坐了天子,舅舅会落得何种下场。”
温婉柔最后的话语竟有几分恐吓的意味,她并未危言耸听,只希望他能重视。
然而这话从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口中道出竟让人觉着可笑。
“舅舅自然带着妻儿前往封地做个闲散王爷,一家子开开心心,逍遥自在。”
太子笑着道出自己理想的闲散王爷逍遥生活,那笑容中竟然还由着不尽的憧憬。
温婉柔悲凉心急又倍感无奈,恨不得给他一个当头棒喝,她忍不住嬉笑,手指指着水榭外湛蓝湛蓝的天空,“舅舅,这个梦做得倒是挺美,可此时是青天白日。”
“婉儿你太放肆了,是舅舅太过纵容你。”太子蹙眉深度不悦,可因着没有旁人又因为温婉柔是他唯一嫡亲的外甥女,他才未对温婉柔动大怒。
可即便他动真怒温婉柔也不怕,似乎这个太子在温婉柔眼中注定只是一只大猫,注定做不了老虎。
“舅舅,婉儿实话告诉你,淑妃母子觊觎皇位十几年,她们从未打算放过舅舅和外祖母,一旦让六皇子得了天下舅舅不会做个闲散王爷,做个闲散孤魂野鬼倒有可能。”温婉柔低眸声色陈厉,已做好他动真怒的准备。
果不其然,太子震怒,手拍石桌,声色疾厉“放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妄言,舅舅念你年纪尚小不懂事,本宫又是长辈不与你计较,不过今天的事舅舅还是要多谢婉儿。”
温婉柔并未吓得跪地求饶,反倒依然稳坐于太子身侧。
可太子话到最后竟然失了声厉怒气,反倒对温婉柔感激,可见那女子在他心中所占分量之重。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今天就算舅舅要砍了外甥女的脑袋我也要把话说完,舅舅,你可知皇位当选人的背后牵连诸多大臣的利益,你若不坐那个位置,你让那些拥护你的大臣他们往后下场会落得如何凄凉,舅舅可曾想过,为了一家老小,他们可会轻易让舅舅如愿,再说为苍国自来立嫡立长,舅舅两样皆占,只要舅舅身在一日哪怕连皇外祖也不能推翻苍国祖先定下规矩,六皇子想要天下如何能让舅舅这么个天命所归的皇子继续携带妻儿逍遥,舅舅能不顾及自身,那小舅母和舅舅将来的孩子呢?舅舅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骨肉因为自己今天贪求一时的安逸而无辜送掉弱小的性命。”
温婉柔将眼前局势背后牵连的各种厉害一一直言,这话太子不是第一次听,可将最后的重点厉害同太子最在意的人牵连在一起。
那分析预测的结局似锋利的利器割伤了太子的心,他虽然抗拒可毕竟已开始听进心中,甚至开始惶恐后怕。
他的身子坐立不安从石凳是站起,芝兰玉树的面容若遇凄风冷雨,惶然一片,“不,阿睿他不会,我自小同他一起长大,他从来敬重于我,我们手足情深……”
“莫说天家无手足之情,即便如婉儿和温敏敏这等高门贵院也无手足真情可言。”温婉柔走到焦躁不宁的太子跟前跪地将所有的事全部告诉太子,“舅舅可知,那永乐公主母女打从婉柔出生开始便于暗处加害于婉柔,幼年若非得婉柔祖母暗中庇佑,只怕婉儿早已是冤鬼孤魂……”
太子自小疼爱于温婉柔,尤其当年朱氏因为生产香消玉殒后太子更是将温婉柔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
从他惊惧骇然愤怒的神色中温婉柔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在意和对想伤害她之人的痛恨。
“婉儿,真的要走这条路吗?”太子神色怔然瘫坐于石凳上。
可温婉柔从太子涌动幽深的眸眼中瞧见的对在意之人庇佑的决心。
温婉柔起身走到太子身边,“舅舅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太子,可舅舅可曾想过舅舅若不要这江山可保得住你的心上人,咱们远的不说,就说皇祖母,方才舅舅在凤仪宫的胆颤心惊可还记得。”
乍然盘盏落地的哐当声大破水榭内的沉寂,温婉柔抬眸瞧见莫南烟面色惨白,地面金丝地毯上掉落这她取来的糕点。
温婉柔歉意含笑福身道,“婉儿吓到小舅母了,婉儿给小舅母道歉。”
“郡主严重,是南烟失礼。”莫南烟胆颤低首,面容依然苍白。
这惊瑟的模样倒让太子心疼。
温婉柔看着太子上前对她安慰不由得叹息,怨不得皇后对只晓得儿女情长的太子震怒无奈心焦。
如今温婉柔也心焦如焚,太子能否稳坐龙位关系到她们母女的性命,温婉柔如何能不心急。
他太子向来只喜欢风花雪月寄情于山水,这也是这么多年为何淑妃母子一直隐忍不将那份野心昭然令太子防备。
按理除掉六皇子皇甫睿,如太子这般亦无不可做守成安逸皇帝,朝中大臣多半衷心,南周将士勇猛威名远扬,边关也安宁平稳,这天下本也太平。
温婉柔走到石凳上坐下,再次拿起玉杯喝茶寻着南周历代贤明君主的事例对太子软言劝说,“其实舅舅大可在将来继承江山后寻个可靠的兄弟托以重任,昔年康成帝不就是退位于嘉善帝的吗?有祖先先例在先那些大臣的利益稳固他们自然也无话可说,这嘉善帝可是个重情义的皇帝,一生只娶了一个皇后,至今这段一帝一后的佳话于后宫中依然为后妃们津津乐道。”
这话太子听得动心与否温婉柔不知,她只见太子挑眉,那莫南烟倒被温婉柔的话吓得惶恐。
莫南烟惊恐跪在太子跟前低头瑟瑟道,“南烟不敢奢望独占殿下,南烟自知身份低贱,只求能伴在殿下身侧,哪怕做个卑贱的婢女也无所谓。”
“南烟你这是做什么?”太子忙将她扶起。
温婉柔低头将冷笑藏于心中,这真是个贯会做戏的。
可如她这般隐忍仇恨于心的苦命女子若不学着做戏来寻求庇佑如何能保住一条命。
温婉柔对莫南烟并不鄙夷反而有几分同情和侧目。
“小舅母若想长伴舅舅身边报答舅舅恩情,你这身份是万万不成的。”温婉柔抬眸笑容明艳瞧着脸色再次煞白一片的女子,舅舅若肯放下闲散之心,分出半颗心来暂且为国为民,顺应天命顺应臣意,婉儿保证皇祖母定然不会再反对舅舅和小舅母的婚事,不但不会反对,婉儿敢保证,舅舅定然能堂堂正正将小舅母以太子妃礼仪明媒正娶。”